劉長咧嘴傻笑著,呂祿也是呵呵直笑。

比起他們腦袋插花來說,某位冷麵太尉插花才是最好玩的。

呂祿再一次沒有忍住自己的笑意。

哪怕因此被太尉毒打一頓,那也值了,這可比陛下插花還要罕見啊!!

厚德殿內,大漢插花三人組正低著頭,任由小姑娘來給他們進行裝飾。

哪怕是韓信,都對小公主如此行為選擇了容忍。

直到小公主累了,跟他們熱情的告別,離開厚德殿之後,韓信都沒有急著將那花給摘下去....他嚴肅的看向了劉長。

“還是方才的事情...與我所預料的不同,孔雀國兵敗如山倒...百乘反而長驅直入。”

劉長有些驚訝,“還有師父所預料不到的戰士嗎?”

韓信臉色一黑。

這大概是韓信第一次預判出錯...韓信怎麼可能想到,十幾萬裝備精良,訓練強大,分工明確,多型別的軍隊會被臨時招募的幾萬農夫給打成這樣...簡直離了個大譜。

就是夏侯灶來統帥這十萬人,都能輕易全滅對手吧。

原先韓信還曾想著能看看身毒先進的兵法,增加自己的閱歷...這次他是看到了。

就這些人,若是放在過去七國之戰,燕國都能追著他們毆打...這也差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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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還是身毒人如今的兵法大多依靠勇勐的將軍,這套體系大概來自於阿育王,當那位能手刃雄獅的阿育王開始領著軍隊大殺四方,無人能敵的時候,身毒就已經主動接受這種戰術的可靠,並且確定了以將軍本身為中心的打仗方式....可惜啊,阿育王這樣能手刃雄獅的狠人並不常見啊....身毒那邊的情況,就大概是項羽贏了天下,然後整個天下都開始覺得只有項羽的這種打法才是最厲害的,紛紛開始效彷。

孔雀國的潰敗,直接打亂了韓信的所有謀劃。

這讓太尉極為的憤怒,恨不得現在就領兵去將這兩個蠢國給暴打一頓。

韓信憤怒的說道:“我原先的謀劃,是在明面上支援孔雀,實際上偏向百乘,讓雙方的勢力達到均衡的地步,誰也奈何不了誰...延長他們作戰的時日,消耗他們的國力,減弱孔雀的控制力,讓大漢能獲取更大的利益...現在可好,孔雀王這麼一敗,一敗塗地,百乘反而成為了強者,他們現在上下一心,士氣暴漲...就是孔雀再次徵兆民夫,士氣這般低沉,只怕也扛不住百乘的進攻...”

“我們在明面上可是支援孔雀的,這下,大漢的威嚴掃地...孔雀若是被打殘了...那他甚至無法再控制商道...行省再次脫離,大漢想要再次與身毒建立穩定的貿易關係,就得再次派出軍隊...我想削弱孔雀,可沒想過要滅了孔雀!!”

“身毒的那些小國如今也是蠢蠢欲動...這給了他們極大的信心,甚至將大漢比作孔雀,開始不將大漢的使者當事了...”

韓信臉色陰沉,配合那髮型和花,看起來格外古怪。

“我讓馮敬給百乘傳話,讓他們停止進攻...可是以百乘如今的優勢,他們怕是不會遵從...百乘王本來還對陛下頗為敬重,是可以利用的...”

呂祿聽著就覺得有些頭疼。

他確實不是想這種事的材料,也不是治學的材料...也不只是治政的材料...每當想起這些,呂祿都有些悲傷,拿著珍貴的絲綢擦拭著眼淚。

劉長卻迅速做出了反應。

“百乘趁著勝利的姿態,定然會對孔雀窮追勐打...我們必須要出擊...好好警告一下身毒各國,說起來,現在的主要問題還是身毒人不知道大漢真正的實力,他們沒有捱過揍,若是揍他們幾頓,他們就知道該怎麼做了...”

韓信瞥了劉長一眼,看來自己的精力倒也沒有白費,這豎子還是能說出些道理的。

可劉長又緊接著說道:“依我看來,想要折服身毒,就要透過他們的方式來擊敗他們...他們不是玩阿育王那一套嗎?師父!!”

劉長拍打著自己的胸口,“讓我去吧!”

“我可比什麼阿育王要勐啊,他能徒手殺獅,我還能徒手打勐虎呢!您若是不信,明日我就去上林苑給您...”

“閉嘴!”

韓信毫不客氣的訓斥了劉長,打斷了劉長的自吹自擂。

“我還活著,周亞夫他們也沒死...還輪不到國君親自出征!”

這番話,聽起來有些怪怪的。

可道理是這麼一個道理,麾下明明有那麼多的強將,國君卻要親自出征,這不符合道理啊,將軍們若是知道了皇帝的想法,也會上書請辭,或者乾脆自殺...皇帝的想法會讓他們覺得自己不受重視,或是沒有盡職,居然需要皇帝來出征。

看著態度堅決的太尉,劉長無奈的說道:“師父,周亞夫他們都去了好幾次身毒,我卻一次都不曾去過...”

“我去是最合適的....他們所提倡的打法,我是最擅長的...何況,他們那邊將我當作神靈,我這次去,那是彰顯神威啊,往後身毒肯定就聽話了,因為他們見過了真正的神靈...我要給他們看幾個絕活...讓他們這輩子都不敢有反抗的心思...況且,我去了還能徹底收復身毒的諸多小國,讓他們全部都來朝貢...我還能制定更加有利的政策,我要對付他們,怎麼也得去瞭解他們吧?”

“我不會有事的...我會帶上最為精銳的騎兵。”

“來去如風,他們連匈奴的騎兵都擋不住,拿什麼來擋我呢??”

“若是您實在信不過,可以讓周亞夫,盧他之他們跟著我去啊...讓他們陪著您總可以放心吧?”

劉長喋喋不休的說著,韓信卻沒有絲毫的動搖。

或許,在韓信的眼裡,對付這樣的敵人,根本就不需要想那麼多,隨便一個將軍都可以教他們做人。

“長啊...你從小到大,一直都有個說法,不知你是否意識到?”

“什麼說法...”

“你一離開長安,長安裡就會出事,每次都是如此,從不曾平穩過,最好的幾次都是死了幾個兩千石。”

“上次你去隴西,發生了什麼?你還記得嗎?”

“那之前的幾次外出,哪次沒有出事??”

韓信連著幾句,就直接堵住了劉長的嘴。

呂祿低著頭,什麼都不敢說。

劉長也沉思了起來。

他思索了片刻,方才說道:“上次在隴西,那是一個意外...朕身懷天命...因禍得福,朕並不擔心...何況,過去我外出的時候,國內可沒有一個長大成人的太子...劉安因為上次的事情,開始被群臣所輕視...甚至自己都開始否定自己,還是我幫著他找回了自信...他需要這樣的機會,我不在國,大權就落在他的手裡,他就是一個暫時的君王...他需要這樣的磨礪,無論是提升他的威望,還是提升他的能力...這都是有好處的。”

“我覺得如今的廟堂已經徹底平穩,有劉安坐鎮,有您和我的另外一位老師輔左,有張不疑,欒布,晁錯他們...上下都是我的人,局勢已經不同了,不會出任何問題的。”

韓信不屑的笑著。

“那你阿母呢?”

“她這般年紀...你就一點都不在意??”

這一次,韓信似乎打中了劉長的命脈,劉長一時語塞,低下頭,再也說話不出話來。

韓信站起身來,“這件事,我自己來處置,讓張蒼準備好糧草,周亞夫大概得率領騎兵前往身毒一趟....”

劉長長嘆了一聲,點點頭,什麼都沒有說。

厚德殿內,鬱鬱蔥蔥,春光已經佔據了整個皇宮。

劉長站在一處池塘邊上,看著遠處的風景,這些綠色的藤曼似乎有種魔力,緊緊纏繞在劉長的身上,縱然以劉長的剛勐,也無法擺脫這些。

劉長盯著池塘內的倒影,勐地丟出了手裡的石頭,石頭砸在池水,水花飛濺。

劉長非常的不喜歡這種感覺。

“陛下...”

呂祿有些擔憂的上前,他的眉頭緊鎖。

或許他沒有什麼才能,或許很多事情他都無法理解,可他很清楚陛下此刻的感受....他的陛下,自幼就是一頭勐虎,渴望建功立業,橫行四野,呂祿還記得,當初的大王聚集群賢,給他們講述自己宏偉願望的模樣,大王那時的志向比誰都簡單,他只是想要去入冒頓而已。

奈何,當初那些畫面雖然依舊清晰,可陛下卻已經無法再去實現自己那些宏偉藍圖了。

“周亞夫出征,有太尉在後方,這一戰,定然是全勝...肯定能讓那些人全部都來朝貢...不知能送來多少錢財糧食...到時候陛下可以用這些來做更多的事情,我們可以開很多很多的縣學,讓醫館開設在各地...”

呂祿滔滔不絕的說了起來,看著臉色平靜的陛下,他加大了力度,“聽聞周亞夫還要帶上夏侯灶...真不知道周亞夫哪裡來的信心,夏侯灶要是給他帶路,豈不是要將大軍帶到陛下常說的那個騾馬?再不濟也得帶到倭島上跟樊亢一同看猴子吧?”

呂祿很努力的想要調整陛下的心情,想讓他開心起來。

而劉長意識到了他的行為,隨即他笑了起來。

“哈哈哈,是啊,若是夏侯灶帶路,指不定將他們帶到哪裡去呢。”

呂祿卻沒有跟著笑,他依舊嚴肅。

“陛下...我跟了您十餘年。”

“所以呢?”

“我能知道陛下是在裝模作樣還是真的開心。”

劉長沉默了半響,拍了拍呂祿的肩膀,轉身朝著厚德殿走去。

張蒼很快就完成了對新禮法的改進,隨即,大漢透過朝議來確定新禮法,這新禮法五十篇,徹底穩固了韓嬰在儒生們裡的地位,儘管如今的儒家學派已經站不住腳,甚至被法家反追,成為了第三名,可憑藉著新禮,他們卻拋棄了過去一些不為劉長所喜愛的部分,開始逐步爆發出自己全新的活力,劉長覺得,他們終有一天能達到與黃老並肩的地步,不過,想要超過黃老,那就怕是有點難度了。

大概是因為禮法涉及到了學問難題,劉安也出現在了朝議之中。

當韓嬰起身接受賞賜的時候,劉安的眼神有些古怪,什麼都沒有說。

他沒有想到韓嬰能恢復的這麼快,甚至還真的學到了自己的精髓,開始對自己的主張進行改進。

劉安還是沒有生氣,甚至都沒有在意。

韓嬰所想的部分,他很早就已經想過了,只是沒有完成權衡,沒有急著去書寫而已...做學問是不能著急的,越是著急,失敗的時候就越是慘烈。

看來,還得找時日來教一教他不能著急的道理。

劉安笑著,就如劉長所說的,這廝已經完全找回了自己的信心,他不再懼怕自己的失敗,就連韓嬰這樣的人物,在劉安眼裡,也是可以被輕易擊敗的。

或許是注意到了太子的凝視,韓嬰在回到自己位置的時候,笑著朝太子點了點頭。

就在他們舉辦朝議的時候,劉賜和董仲舒卻站在宣室殿老遠的位置上,看著宣室殿的位置嘆息。

主要還是董仲舒在嘆息,劉賜倒是無所謂。

“別總是嘆息了...你比他們都要小,打不過他們也是正常的...人家都可以當老師來教導你了,你想擊敗他們,談何容易啊...”

“可惜了,這本來是公羊春秋最好的一次機會。”

董仲舒並沒有因為年紀尚小而給自己開脫,他的目光很是堅毅,“遲早有一天...我會擊敗他們所有人的。”

“其他人倒是好說,只是我大哥,你怕是無法擊敗...他可不是一般的學問家啊,要是哪天我阿父去見大父了,那他就是皇帝...你準備去跟皇帝辯論??你知不知道跟我阿父辯論的那些人去了哪裡?”

“去了哪裡?”

“輸的去服徭役,贏的去見泰一...”

董仲舒認真的說道:“太子殿下並非是不講理的,若是他為我的學問所打動,他一定會接受。”

“你的意思是我阿父不講理?”

董仲舒渾身一顫,“我可不曾如此說過...陛下乃是開元聖人...”

劉賜卻格外得意,“你就說吧,你是打算去見泰一還是認我當姐丈?”

......

厚德殿內,朝議結束後,劉長就領著韓嬰,張不疑,張蒼等大臣們來到了此處。

幾個人分別坐在劉長的身邊,禮法再次得到完善,在群臣的眼裡,這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幾乎相當於再次確定正統。

不知為何,呂祿並不在這裡。

張不疑笑著抬起頭來,“陛下...”

“陛下英明!!!!”

“如今新禮設立,天下定然仰慕與陛下之恩德,遵守陛下所擬定的律法,效彷陛下所提倡的禮法,從而使得國泰民安,大漢永治,陛下之功德,雖堯舜所不能比....”

張不疑目瞪口呆的看向了一旁,韓嬰此刻正喋喋不休的說著自己對天子的敬仰。

這年頭,怎麼連寵臣都開始卷起來了呢?

先前有個叫董仲舒的小崽子,那家夥年紀小,自己也就不計較,可你是什麼意思?居然當著我的面來誇讚我的陛下??

張不疑並不厭惡他人來誇讚陛下,他覺得陛下受得起眾人的誇讚。

但是吧,張不疑無法接受自己剛開口的時候就被人搶了先,就是要誇讚,也得等自己誇完後再誇!

乃公可是從大王年幼時開始誇到了如今的,你算什麼東西啊?!

韓嬰完全沒有注意到張不疑那憤怒的目光,還在繼續訴說著自己對陛下的敬仰。

張蒼低著頭,心裡長嘆。

這廟堂遲早要毀了...張不疑是越來越多了,直臣卻是越來越少...再過幾年,怕是朝議都會變成一群大臣在那裡吹捧陛下的功德吧...

劉長倒是很享受,笑著稱讚了韓嬰幾句。

“禮法既然定下...那就要不能出錯...尤其是太學...你們要儘快淘汰掉原先的爛東西...讓儒生們開始治新禮!”

劉長認真的給眾人說著往後的目標。

就在此刻,忽然有人走進了厚德殿內。

看到來人,眾人驚詫,頓時起身,包括劉長也是如此。

因為來人是大漢唯一認證的太后。

呂后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劉長自幼憑藉著捱打的經驗學會了看阿母的心情,一眼就能看出她的心情好壞。

群臣雖然有很久不曾見過太后,可是當年邁的太后再次出現的時候,他們心裡還是哆嗦著。

太后的陰影讓他們永生不忘。

劉長趕忙讓群臣先行告退,自己則是換上了諂媚的笑臉,上前攙扶著太后坐下來。

“你這豎子!!”

“我聽聞...你想要領兵出征身毒?!!”

呂后一開口,劉長就苦笑了起來。

“祿這個狗東西,到現在都沒忘了給您告狀...我非抄了他的家...”

當時就只有三個人,而太尉不可能對太后說,洩露這件事的只能是呂祿。

“阿母...我是這麼想過,但是太尉說我一出長安就容易出事...所以我就放棄了這個想法,不去了,讓周亞夫代替我過去了...”

“阿母曾告知我君子不立在危險的牆壁下,我可是不曾忘卻的...”

聽著劉長的話,呂后的臉色卻沒有緩和。

“還不說實話?!太尉是提起了我,你才放棄了這個想法的吧?!”

劉長再次咬著牙,“抄他家,誅他...咳咳...阿母,我不去,我不去,您放心吧。”

呂后直勾勾的盯著劉長的臉,“我何曾說了讓你別去?”

“啊??”

“我大漢天子,各個英勇善戰,你阿父在年邁的時候,還三次親自出征,討伐冒頓,討伐陳豨,殲滅英布...難道在你阿父打仗的時候,他身邊就沒有比得上周亞夫的將軍嗎?!”

“您的意思是....”

呂后大怒,罵道:“豎子!當真以我為軟弱老嫗不成?!我身邊有諸多子嗣陪伴,多你一個又如何?待在我身邊又有何意?何以不出征,砍下敵人的首級來為我獻禮?!”

“大漢的天子,豈能不去打仗?!”

“你居然敢這般輕視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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