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聞,有公子賜,孝子慈孫,懷瑾握瑜,德才兼備,果行育德,德配天地,孚尹明達.....”

朝議剛剛開始,大公無私的中尉王恬啟就起身仗義執言。

他說這番話,完全是他個人的想法,絕對沒有任何人的授意。

在說完了這番肺腑之言後,王恬啟上奏,“又聽聞塞外之地,實為華夏之故土,此處夏民多不知道聖法,不談倫理,非以德治,使聖學受蒙,則使有智者痛心,今有塞外民期天子仁慈之心,欲得陛下之垂愛,塞外有曰垂高者上書曰:匈奴,其先祖夏后氏之苗裔也,曰淳維,淳維者,乃夏桀之後也,夏桀雖不仁,起者乃禹,為華夏之苗裔,昔者匈奴有過與聖天子之面,反思多年,今欲歸華夏之列,不與蠻夷為伍。”

“臣叩請陛下寬宏大量,赦免匈奴過去的罪罰,以其境設郡縣以治之,有遼北郡,漠南郡,漠北郡,漠西郡...以四郡之地立夏國,封公子賜為王...收天下引弓之民...”

王恬啟還在不慌不忙的說著,而群臣看向他的眼神都有些變了。

這廝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啊?

夏國??公子賜??匈奴??

介三個挨的著嗎??

還有你最初那些話,你良心都不痛嗎?

公子賜是什麼人,我們還不清楚?那簡直就是小號的陛下,本身的道德修養直追陛下,在這一方面跟陛下可以說是不相上下的。

劉長卻還是做出有些遲疑的模樣,看向了群臣,“諸公以為如何啊?”

陸賈趕忙起身反對。

作為群臣目前的統領,他在廟堂裡懷有一個很重要的使命,那就是去反對陛下...其實就是要替群臣來跟陛下討要利益,讓陛下不至於什麼事都辦的太過順利...可惜,群臣並不知道,這位明面上的群臣之首,暗地裡卻常常跟陛下交換意見,非常善於聆聽陛下的建議...他急忙起身,一本正經的說道:“陛下,塞外之民,絕非善類,當初的匈奴,屢次劫掠我大漢,如今若是要在塞外立國,豈不是養虎為患嗎?這些人如今暫且臣服,可一旦出了什麼事,他們就不會講道義!”

“他們不知道什麼是禮儀,也不會知道羞恥,貪婪而狡詐,兇殘且惡毒...此比小人,不可輕易相信,更不能視他們為大漢之民....”

陸賈出口成章,不間斷的罵了許久,都不曾停下來。

劉長眼前一亮,不動聲色的看向了另外一位大臣,“太僕,您覺得呢?”

太僕抿了抿嘴,沒有說話,只是直勾勾的看著陸賈。

陸賈一愣,急忙解釋道:“我..太僕勿要誤會..我並非是說...我...”

場面頓時就有些尷尬。

太僕在朝中的人脈還是不錯的,陸賈跟他也是不錯的朋友。

劉長還在上位繼續挑火,“太僕,您就是塞外長大的引弓之民啊!您覺得陸公說的如何啊?”

陛下是最喜歡看老頭打架的。

“陛下...塞外太過偏僻,而且沒有什麼可以耕作的地方,若是將公子封到那般偏僻的土地,未免有些...”

劉長大手一揮,說道:“河南,朔方,雲中等郡,因為治理有方,農桑發達,人多以新關中稱之...這些地方,當初也是眾人口中的不毛之地,你又怎麼知道,如今的這些土地,在以後不會成為第三個關中地呢?”

又有大臣起身說道:“陛下,身毒已經有了個夏國,若是再封,怕是稱呼不便,容易混淆....”

“這容易,傳達朕的命令,讓他們去改個名字!不改就滅了他們的國家!”

陸賈急忙說道:“陛下,他們對自己的稱呼並非是夏...我們改變對他們的稱呼就是,不必去攻打....”

如此一來,群臣也實在找不到什麼反對的理由,這件事似乎跟群臣的利益也不怎麼沾邊,最後就讓天子如願完成了自己的想法,新的諸侯國夏國誕生,有四個郡,燕國北部外的大草原設立遼北郡,雲中外的大草原設立漠南郡,漠南北部的一望無際的原野全部都是漠北郡,從原野到北庭,西庭的大片草原,都是漠西郡....

光從疆域規模來說,這諸侯國的規模已經是天下第一了...跟大漢廟堂的實控地都有些不相上下,最可怕的是他們沒有明確的界限,若是有勢力,漠北可以一路往上,所路過的地方都是漠北郡,漠西也是,可以一路往西,經過的地方都是漠西郡...可群臣對這個新生的諸侯國沒有半點的忌憚。

不是說疆域大就厲害。

就如梁國和燕國,燕國如今的規模大概能頂十個梁國,可若是論國力,梁國能將燕國按著頭暴打。

大漢疆域很大的諸侯國,有西邊的三國,其中以西庭國疆域最大,北邊有燕,南邊有吳...這裡國力最強的還是吳,其他的國家都不夠看,吳國擁有很多的飛地,他們在南越半島上佔領了大量的土地,利用港口來進行控制,直接擋住了南越國前進的步伐,而且人口很多。

可現在這個夏國,這人口...就是劉賜將所有部族都聚集起來,大概也不到百萬人。

疆域大有什麼用啊?每個郡縣還不到幾千人,能頂什麼事?

群臣隨後又商談起了另外一件大事,那就身毒的兩國之爭。

孔雀和百乘已經做好了開戰的準備,兩國都在瘋狂的跟大漢求援,都希望大漢能出面來幫他們說話,群臣們的意見都不相同,有人認為大漢不應該去干涉這些蠻夷的事情,有人卻認為大漢要按著對待諸侯王的方式來對待他們,任由兩個諸侯國打仗對大漢是不利的,影響太過惡劣,也有人覺得應該派個人去勸和。

劉長其實也挺看重這收益的,他們打起來,大漢的收益肯定就要變少,朝貢和貿易都會受到影響,但是老師的想法跟他不同,老師所在意的不是平穩的收益,他更希望能拿下整個身毒,他希望這些小國多打仗,彼此不合,希望他們的國力不會因為大漢而得到太多的提升....群臣沒有一個提出要積極讓他們開戰的。

大概是群臣不敢去想拿下身毒的事情,一個距離大漢萬里之外,又有著近千萬人口的地區,想要拿下??這還真的是需要有一些膽魄的。

這在韓信眼裡大概不算什麼,在他眼裡,身毒一直都是最好的肥肉,只要能拿下這裡,大漢幾乎就不用為任何東西發愁了,充足的人力和財力甚至可以讓大漢在全國範圍內都修滿馳道和運河,反正用的不是自己人,又不影響自己的耕作,在最後一個身毒人流幹血之前,大漢是絕對不會停止徭役的。

劉長也只好提醒自己,不能因為如今的收益就被矇蔽,不能沉醉在溫柔鄉裡,要以最大的收益為重。

不過,若是大漢放任他們交戰,怕是會降低大漢在身毒的威望,想要做成這樣的事情,其實是需要一位頂級的陰謀家的。

可惜,那位頂級的陰謀家已經去陪著他的老朋友吃酒去了。

大概是在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裡,坐在高皇帝的身後,聽著高皇帝大聲吹噓,痛苦的板著臉,忍受著那不著邊際的吹噓。

可惜啊,若是陳侯還在...大概能讓身毒各國互相打出失來吧。

因為太尉沒有來參與朝議,這件事也談不出一個好的方案,不過,他們的這些想法最後也會呈現到太尉那裡,以供太尉來參考。

封了王,還有一個更難以解決的事情。

那就是國相的問題。

如今劉賜還小,不可能直接去封國,而他還沒就國的時候,就得安排一位厲害的國相來替他治理地方。

群臣的意見倒是很統一,都希望晁公能去。

當然,劉長肯定是不會將晁錯丟到那個地方的,就是要丟,也不能是現在就丟啊。

其實劉長這裡也沒有什麼太好的人選,雖然只是個偏僻且弱小的國,可那也是正兒八經的大漢諸侯國,國相肯定是不能隨意安排的,得有資歷,值得信任,要有能力...各方面都不能缺,而這樣的人才早已在各地任職,沒有空閒。

“陛下,若是實在找不出人選,就讓我去當吧!”

“我願意為陛下前往那偏僻地方吃苦!”

呂祿拍打著胸口。

呂祿以如今的生活,還真的不必去追求什麼國相,劉長瞥了他一眼,“朕倒是寧願這位置空著....”

“實在不行,陛下要不就從年輕後生裡選擇一個?太學裡不是有不少人嗎?”

“年輕後生不在意擔任此位...夏國相..唉...對了,提起夏國,我忽然想起來,夏無且他回來了嗎?”

“據說他收了很多弟子,有教無類,免費傳授知識,還領著他們種植草藥,其他時候給當地的孩童們啟蒙,免費給窮苦百姓看病,在中原可謂是名聲大噪,被人稱為聖,就是梁王都派人送了他一輛豪華的馬車...表示自己對他的敬重...琅琊王劉興居兩次派人邀請他來自己這邊講學....”

劉長滿臉的不屑,罵道:“這廝倒是會裝模作樣啊,這是給自己找護身符呢!”

“他在這些時日裡教出了很多弟子,還將自己的醫書全部拿了出來,讓人抄寫觀看...梁國的醫館裡處處都是他的弟子...”

劉長的臉色頓時就好了不少,“若是能做點實事,那倒也不錯...不是弄虛作假就好,既然他在那邊辦了不少事,那朕也不能虧待他,去下令吧,升他一級爵位,作為表彰。”

呂祿急忙應答。

“雖然他做了不少事,但是我這個人賞罰分明,你還是要去看著他,看看他什麼時候回來...對了!!朕想到了!!”

劉長勐地抓住呂祿的手,叫道:“陽陵侯傅清可以擔任國相啊!”

呂祿目瞪口呆。

“陛下...雖說傅清曾得罪過我們,還讓我們大打出手,可是吧...這都過去幾十年了,他如今改過自新,有賢明的名聲,陸公曾說,他可以在以後接替自己成為九卿之首...您這些年裡,對他各種...再派他去夏國是不是就有點過分了???”

呂祿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自家陛下這也太小心眼了。

陽陵侯傅清,乃是傅寬的兒子,大家還年幼的時候,曾跟劉長打成了一片,盧他之第一次進廷尉,就是因為痛毆了此人。

可那是很早的事情了,在他長大之後,陛下對他關愛有加,什麼髒活累活都是讓他來幹,一點小錯誤就要從頭再來,他的爵位是忽高忽低,足跡更是遍佈了大漢各個偏僻的角落,可謂是在南越國鑽過雨林,在燕國登過雪山,在唐國放過羊,在北庭國深入沙漠,在滇國吃過孤...他用親生經歷證明了什麼叫玉不琢不成器,在如此關愛之下,他居然奇蹟般的混進了廟堂,成為了九卿屬吏,千石。

呂祿過去也很不喜歡傅清,可都過去那麼久了,再這麼針對人家,這就實在有些....

劉長嚴肅的說道:“朕並非是懲罰他...夏國在你看來是荒涼的不毛之地,可是在我看來,那是大有可為的地方...傅清為人堅韌,經歷過多次失敗,若是換個人去那裡,保不準會被壓倒,傅清卻不會...他絕對是最穩妥的人選!”

呂祿還是狐疑的看著皇帝,您這是私人恩怨裡夾雜了點公事吧?

劉長卻大手一揮,“派人去將傅清叫來吧。”

很快,傅清就出現在了厚德殿裡,此刻的他,看起來越來越像他的阿父了,沉穩且成熟,看著就讓人有種莫名的信服,就覺得這個人很靠譜的樣子,難怪陸公對他的評價都這麼高。

傅清拜見了皇帝,又拜見了呂祿,呂祿急忙回禮。

劉長示意傅清坐下來,然後問道:“夏國新設,需要一個國相,朕想讓你去,你覺得如何啊?”

傅清並沒有呂祿所預料的那樣驚愕或者悲憤,他從始至終都極為的平靜。

“臣從不曾獨自治理過地方,只是為他人所做事,臣就怕壞了陛下的大事。”

“什麼事都會有第一次,我就問你願不願意去?我絕不逼迫,若是你不願意,可以告老還鄉,安享晚年,朕不強求!”

傅清再次行禮。

“臣願意前往!”

“你弟弟在長沙國對吧?”

“是的。”

“讓他回長安吧,你阿母年紀也大了,讓他代替你照顧你阿母...你阿母現在如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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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她很好,她常常說想要邀請您前往府內,當面感謝您的恩德...您的大恩,臣沒齒難忘...”

看著傅清那激動的模樣,呂祿一愣,怎麼感覺他們之間還有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劉長卻不悅的讓他起身,“朕並非是對你施恩,朕完全是看在你阿父的顏面上,大漢開國之臣,豈能沒落到那種地步呢?回去跟你阿母多相處,好好服侍她...”

“唯!!!”

在傅清離開後,呂祿以一種詭異的眼神看著劉長。

“陛下...您曾幫過他???”

劉長急忙狡辯道:“只是看在他阿父的顏面上幫了些,都是皇后和太后的意思....”

呂祿卻笑了起來,“沒有想到啊,陛下居然還有這般仁德的一面...難怪敢讓他當國相,是因為陛下早已將他當作了心腹?”

“放屁!還不是你們這些人不中用!”

.......

“寡人向來仁德,講的就是一個有恩必報,師兄,你平日裡對我很好,跟著我去就國吧,我封您當國相!”

劉賜得意的說著。

董仲舒暗自想著,你這是有恩必報嗎?你這分明是以怨報德啊....

對這個還沒有舉辦儀式就已經以君王自居,帶著甲士四處晃盪的小師弟,胡母生沉默了許久,他有些不忍心的看著劉賜,“賜啊...也是難為你了啊。”

劉賜正要吹些什麼,可是在那一刻,他彷彿覺醒了骨子裡的什麼東西。

他的臉色迅速變得落寞。

“師兄啊...寡人這夏國,偏僻貧苦,民不聊生,食不果腹,衣不蔽體...寡人年紀尚幼,根本不知道如何治理國家...為之奈何啊??”

胡母生還就吃他這一套,聽到他的話,他皺起了眉頭。

“你不必擔心...我會想辦法的...唉,我公羊學派勢小力微,幫不了你太多,但是我會全力為之!”

劉賜大喜。

“對了,我阿父已經下令了,老師的服役地點已經改了,改到我夏國去了!”

胡母生聽聞,也是很高興,“太好了,只要不受苦就好啊。”

“師兄啊,往後要是有人來找你麻煩,跟你辯論,你要記得叫上我,我要將他們都給綁...請去我夏國!”

“現在,我還得去想辦法聯絡一下各地的仲父們...我阿父說了,讓我跟他們處好關係...還特意交代我,只要給他們寫信,開頭問候一句仲父無恙...就能有意料之外的驚喜...”

就在劉賜喋喋不休的跟眾人吹噓的時候,厚德殿裡卻是吵翻了天。

雍娥雙眼通紅,坐在劉長的面前,抱著懷裡的良,轉過頭不去看劉長。

劉賜是很開心,自己要去夢寐以求的地方大展身手了。

可雍娥就不同了,憑什麼要將我的兒子封到塞外呢?

劉長心裡其實也覺得自己對劉賜有些虧欠。

尷尬的站在雍娥面前,說不出話來。

“娥,這件事,你也不要責怪陛下...”

關鍵時候,唯二靠譜的曹媽媽從殿外走了進來。

ps:這兩天總是熬到很晚,精力不充沛....更新時間也晚了點,各位莫要怪罪,抓緊時間寫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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