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1日。
上午，晴空萬里，難得一個好天氣。
鍾成乘坐外面的公交車來到新開區的機床廠。
由於他近段時間經常來，門衛已經熟悉了，沒有登記就把他放了進去。
他來到機床廠辦公大樓的三層，在軟件開發室找到了趙唯。
趙唯已經把今天需要的圖紙幫他列印出來了。
這些近兩平方一張的零號圖紙，他在發動機事業部必須登記才可能列印，他是沒有辦法。
“老趙，走吧，今天無論如何也要說服李經理，不然前面的工作就白廢了。”
到了關鍵時候，趙唯又開始患得患失起來，鍾成一把拉住他就往樓上走。
二人敲門進了李經理的辦公室。
李經理很奇怪地看著二人，半晌才一拍腦袋，想起這兩個人為什麼會走到一起來找他。
“小鐘、趙工，看來你們的數控磨床控制系統是有眉目了。”
李經理有點小驚喜，他一開始就沒抱什麼指望，幾個月了，一點動靜都沒有，還以為鍾成早就放棄了。
鍾成笑著把一摞圖紙放到李經理的辦公桌上，“李經理，你先看看圖紙再說吧！”
這種事情只靠嘴巴講，是沒用的。
“12軸9工位聯動數控加工中心？！”
在鍾成的意料之中，李經理驚呼起來。
但李經理畢竟是一個幾千人大單位的負責人，雖然一開始吃了一驚，但還是馬上鎮定下來，繼續看圖紙。
圖紙附有詳細的設計說明，只要是懂機床設計的人一看就會明白，而李經理就是機床設計的專家。
李經理這一看就是兩個多小時，一直把整套女媧工業母機的設計藍圖看完，才重新抬起頭來。
他以一副見了鬼似的表情上下打量鍾成，不敢置信地問道：“小鐘，這工業母機真的是你設計出來的？”
鍾成苦笑道：“李經理，以你的專業眼光來看，這種工業母機能夠抄襲的到嗎？”
“是啊，這種效能機床在國內肯定是不會有的，就是在國際上也從來沒有出現過，我不是做夢吧，這種機床真能執行起來？”
李經理還是如墜夢中的感覺。
鍾成對趙唯使了個眼色，趙唯上前開始介紹他的倉頡數控系統，如何保證機床功能的實現。
三人又交流了一個多小時，在辦公室吃過盒飯後，再繼續。
直到下午3點過，李經理才完全相信了這臺女媧工業母機並不是空想。
他激動萬分地在辦公室來回走動，看得鍾成和趙唯頭暈。
“集團公司總部已經做出決定，在今年年底前對發動機事業部採購三十臺數控外圓磨床進行公開招標，我們機床廠也投了標。”
“本來我是不抱希望的了，機床廠的數控磨床除了價格，沒有一點優勢。”
“現在有了這種工業母機，那機床廠就能生產出效能超過德曼人和東洋人的數控磨床，那我們完全有可能拿下這筆大訂單。”
“小鐘、趙工，你們立了大功了！”
三十臺數控外圓磨床那得多少錢啊，按照德曼人報價就要6個億，東洋人的報價也要3個億。
鍾成對這麼多錢已經沒有直觀的印象了，只知道可以在老家買上千套兩室兩廳帶廚房衛生間的房子。
絕對不能讓外國人把這錢賺了，現在國防建設多缺錢啊！
李經理已經冷靜下來，他想了一下，說道：“這事我一個人還做不了主，我現在就召開廠裡的中層以上幹部會議，討論這事。”
他頓了頓，又說道：“你們兩個不方便參加，就在這裡等訊息好了，一會就好。”
說完，他把圖紙帶上，急匆匆地離開了辦公室。
鍾成與趙唯相視一眼，都松了一口氣，這事看來是成了。
趙唯興奮地說，有了廠裡的全力支持，一個月內完全可以先製造出一臺樣機來，到時再試生產一段時間，形成標準工藝檔案，這事就算是板上釘釘了。
到時他要讓軟件設計室那幫人來看看，他的系統是不是垃圾。
二人在李經理的辦公室盡情地臆想，直到茶水都喝白了，李經理還沒回來。
二人沉默下來，感到不對勁了，這事莫非還會節外生枝？
三個多小時後，7點了。
早已經過了下班時間，李經理才夾著圖紙一臉疲憊地回了辦公室。
一進辦公室，不等二人發問，李經理先大罵起來。
“這幫廢物，平時看不出來，一到關鍵時候就怕承擔責任，生怕這工業母機造不出來，影響他們的官職。”
“他們還看不出來，現在時代已經變了，分廠要賺不了錢，集團公司是不會再投錢扶持的，什麼東西市場上買不到啊。”
鍾成和趙唯臉色難看起來，這事看來是在會議上沒透過，黃了。
趙唯氣急敗壞，跟著罵起來，“這幫當官的又不怕分公司倒閉，大不了在集團內換個職位，照樣當官，照樣拿高工資，分公司倒不倒閉跟他們半毛錢關係都沒有。”
李經理臉上露出尷尬的神情，趙唯這話是一竿子把他也打了。
“趙工，話也不能這麼說，我們領導層還是希望分公司能夠經營好的，有效益收入也才高嘛，在集團公司裡也能說起話。”
鍾成連忙對趙唯使了使眼色，這傢伙年齡不小了，有時比自己還衝動。
趙唯還是氣憤難平，大聲說道：“分公司真要倒了，也只是苦了普通工人，他們一輩子在這工廠，下崗了能幹什麼？”
“咳！”鍾成打斷趙唯的話，不能再讓他聊這話題了。
“李經理，你是機床廠的一把手，這事就一點希望都沒有了？”
如果在機床廠得不到支撐，鍾成真不知道怎麼辦了，難道把這技術賣給民營企業？
這完全違背了他的初衷。
李經理沉聲說道：“我在會上就想了，他們不敢承擔責任，我來承擔，這件事我個人來支援你們！”
鍾成眼睛一亮，李經理的形象瞬時高大起來，這才是華夏工業人的榜樣。
“李經理，廠裡不立項，沒有資金怎麼辦，你不是開玩笑嗎？”
趙唯明顯清楚公司裡的運作模式，馬上就給二人潑了一頭涼水。
李經理又尷尬起來，“只要我支援，機床廠的人你們可以隨便用，製造機床剩下的邊角餘料儘管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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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二人不為所動的樣子，李經理一咬牙，補充一句：“我可以從廠長基金裡面撥出5萬元作為專項資金，多的就真沒有了。”
“領導，我們要製造的是當今世界最先進的工業母機啊，一臺最少也要賣上億元，你就給5萬元的研發經費，打發叫花子啊，你的數學是體育老師教的嗎？”
趙唯一下情緒失控了，尖叫起來，說話也失去分寸。
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他是徹底豁出去了。
“你！”
李經理氣得臉都漲紅了，雖然他知道趙唯的臭脾氣，但也沒想到這麼肆無忌憚。
“老趙，夠了！”
鍾成大聲制止了趙唯的憤怒，對李經理說道：“謝謝領導支援了，我們一定盡力在年底前把樣機製作出來。”
他在心裡盤算了一下，有了機床廠的熟悉工人、還有機床原料，其實真正要花錢的地方並不多，很多元器件都可以從其他機床上拆。
但前提是要李經理的默許。
李經理明顯是懂了鍾成的想法，他拍拍鍾成的肩膀，“小鐘，機床廠的前途就交到你手上了，除了要錢，其他事儘管去做，有什麼事我幫你兜著。”
“謝謝！”
鍾成這回是真心感謝李經理，他的話是要負很大責任的。
如果女媧工業母機專案失敗，有人認真追究起來，李經理的官位是肯定保不住了。
“對了，李經理，還要求你一件事，要製造出樣機，我必須全天在機床廠，我想請你到發動機事業部給我辦一個借調令。”
“哈哈，小鐘，辦什麼借調，我直接把你的關係轉到機床廠來，你這樣的人才他們都放著不用，真是有眼無珠！”
“那當然最好了！”
鍾成對發動機事業部沒有什麼任何留戀，反正他在那邊也是可有可無的。
從發動機事業部調到機床廠屬於公司內部調動，應該沒問題。
李經理和鍾成都這樣認為。
事情定下來後，李經理高興地請鍾成和趙唯到分廠小食堂吃飯。
吃飯時，李經理和鍾成勸解了趙唯。
趙唯不得不接受了用5萬元經費來製造世界最先進數控機床的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