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街如畫,那眉目也如畫的少年,居然抱著一根棍子出來,把棍子往路中間一戳......

在這一刻,背著手站在那的拓跋云溪,直接就繃不住了。

可她笑起來,只是嘴角往上揚著,用一種很複雜但又滿是歡喜的眼神看著那家夥。

林葉把棍子戳在那,抱拳,行禮,然後學著之前高恭展示過的樣子......

可只圍著那棍子轉了一圈,林葉便捂著臉跑了。

這倒是把拓跋云溪看的一愣,這次是更繃不住了,哈哈大笑。

那家夥鑽進花叢之中,一路狂奔,頭也不回,迅速消失在視線遠處。

小禾也懵了。

她走到拓跋云溪身邊,表情複雜的問:“大小姐,林公子他這是怎麼了?”

頭把玉璽笑道:“病了。”

小禾道:“這是什麼病?”

拓跋雲溪道:“不知道,但是病的不錯。”

她勾著嘴角往前走,走了幾步,停住。

“回去告訴我哥,我今天想過個不一樣的生日。”

小禾問:“怎麼過?”

“告訴他,今天我開心,我酒窖裡的存酒他今天隨便喝,但.......派人在這給我搭個亭子,要快些,我今夜不回去。”

小禾:“大小姐,不好吧,現在這季節外邊蚊蟲多,夜裡......”

拓跋云溪背著手走到花叢最茂盛處,指了指花叢後邊的草地。

“就在這裡建。”

她站在那,眉眼帶笑,也眉目如畫。

“蚊蟲的事,交給拓跋烈就是了,他辦不到,就和我一起在這挨蚊蟲叮咬。”

這花叢中的女子,比花更嬌豔。

林葉走在回去的路上,想著自己大抵是病了。

從城南回到城裡,街上人已經逐漸少了,也多是行色匆匆,急著趕回家去。

走到一個路口,見前邊有個中年男人站在那,一襲長衫,看著他微笑。

林葉看到這個男人的那一瞬間,心中便生出警覺。

“林將軍好。”

那中年男人找招呼,人看起來是那般和善。

林葉走過去問:“你是?”

中年男人回答:“陸綱。”

林葉心裡微微一震,抱拳回禮:“陸大人。”

中年男人指了指身後:“我在這裡定了一桌飯菜,不知林將軍可否賞臉。”

林葉思考片刻,點頭:“好。”

陸綱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林葉隨即進了門。

落座之後,林葉問:“陸大人找我,應該是有什麼要緊事?”

陸綱道:“只是想認識一下林將軍,並無他意。”

他故意先找了些無關緊要的話聊,想先讓林葉放鬆下來。

如此過了一陣,林葉道:“陸大人還是別說客氣話了,有事請說,無事,我還要回去陪我妹妹。”

陸綱:“若林將軍心急,不如請令妹過來?”

林葉:“嗯?”

這一聲嗯,已帶殺機。

陸綱隨即明白過來,那個小姑娘,確實是林葉的底線,他只是提了一句而已,林葉的殺意就已經外洩出來。

陸綱笑道:“林將軍不要誤會,我對林將軍,沒有絲毫冒犯之意。”

林葉道:“有事,陸大人說,無事,我便告辭。”

陸綱道:“我之本意,著實是為了與林將軍認識一下,以後難免會有許多協作的機會......”

話沒說完,林

葉已經起身。

他看著陸綱說道:“陸大人不必試探,我不是一個城府多深的人,所以陸大人若有公務事,只管到武凌衛來說,為朝廷做事,為陛下效力,是武凌衛的職責。”

他走向門口,陸綱起身道:“林將軍這樣,是不是稍顯失禮?”

“他失禮不失禮,輪不到你來說。”

林葉剛到門口的時候,拓跋云溪從門外走了進來。

看得出,她額頭上那一層細密的汗珠。

顯然,陸綱半路截住了林葉的訊息一傳回去,她立刻就趕了過來。

陸綱見到拓跋云溪出現的那一刻,臉色還是變了變,以他城府,竟是沒能掩飾住心情。

“郡主殿下。”

陸綱俯身行禮。

拓跋云溪走進這屋子,邁步的時候,手在林葉胳膊上拉了一下。

她站在林葉身前:“雲州人都知道,我是林葉小姨,陸大人來雲州的日子也不算短了,以你御凌衛的本事,當然也知道此事。”

她再往前邁一步。

“陸大人是想替我教教他?”

陸綱俯身道:“郡主誤會了,我只是想和林將軍認識一下,武凌衛在雲州主理之事,與我御凌衛職責相通,所以......”

拓跋云溪:“所以陸大人是不認得武凌衛大營怎麼走?”

她看著陸綱,冷聲說道:“談公務事,就要有個談公務事的樣子,陸大人深得陛下信任,莫不是仗著這信任,連最起碼的規矩都忘了。”

陸綱道:“郡主殿下教訓的是,是我沒有分清公私,我向郡主道歉。”

拓跋云溪:“倒也不必向我道歉,你該向陛下定的規矩道歉。”

說完這句話後轉身,拉了林葉的胳膊:“走了,若回去的慢了,拓跋烈會把我的好酒全都喝了。”

林葉跟著拓跋云溪轉身出門,留下了一個表情有些複雜的陸綱。

“不好搞......”

陸綱自言自語了三個字,坐下來,剛要把杯子裡的酒喝了,就聽到外邊傳來一陣哀嚎聲。

他起身走到視窗,推窗往外看了看,臉色就忍不住的又變了變。

門外,那幾尊青銅戰甲手裡,分別拎著兩個他御凌衛的人。

這幾個人,都是他不久之前安排去林葉家附近盯著的。

他想試試林葉這個人,不僅僅是試試林葉的本事,能力,還有林葉的底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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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故意說了一句令妹,就是想看看林葉的反應有多大。

林葉如他所願,讓他看到了。

可此時,拓跋云溪也讓他看到了。

樓下,拓跋云溪看了一眼青銅戰甲手裡抓著的那些人,一臉平靜。

“這雲州城的治安,怎麼壞到了如此地步,連武凌衛指揮使的家裡,都能有歹人想要硬闖進去,還想劫掠財物。”

她往前走:“對於這種事這種人,朝廷的法制稍顯輕了些,不能治以死罪,幸好這是在雲州,雲州的法制對待這些人要更嚴苛,在歌陵都不能處死的人,在雲州就得死。”

她話音一落,那些青銅戰甲整齊動手,把他們手裡拎著的人對撞,砰砰砰幾聲,那些傢伙的腦殼全都碎了。

“讓雲州府的人來收拾。”

拓跋云溪吩咐一聲。

她背著手往前走,不見她的馬車,因為乘車來太慢了些,她是一路縱馬過來的。

地上躺著的那些屍體,很快就把一大片地面染紅。

陸綱站在視窗看著這一幕,自始至終沒有說話,也沒有阻止。

底線......

陸綱在心裡嘆了口氣。

果然還是不能隨隨便便去試探,雲州這邊的人,比歌陵的人要野的多。

都說這位大小姐跋扈,拓跋烈縱容,現在看來傳言還是謹慎了。

他有些難以理解的是......陛下若真的想給拓跋烈找個罪名,難道這拓跋云溪不是現成擺在這的?

縱容他妹妹飛揚跋扈,只這一條,哪怕不足以讓陛下以重典殺了拓跋烈,可罷免了拓跋烈的兵權還是綽綽有餘。

所以,歸根結底,就是陛下不想用這樣的方式。

陛下要的,大概也不僅僅是拓跋烈不領兵。

陸綱覺得愁人。

他作為御凌衛鎮撫使,卻無法摸清楚陛下的真實心意,這就很煩人。

所以他只能是靠自己一點點試探,這種試探是雙刃劍,試探的好了,做事自然事半功倍,試探的不好......

他看了一眼地上那些屍體。

陸綱站在視窗好長時間,八月底的天氣還是那麼熱,可他卻覺得今天這風帶著一絲絲寒意。

他隱隱約約覺得,陛下要動拓跋烈的心思,其實不可怕。

可怕的是,陛下要動拓跋烈,卻死了那麼多御凌衛的人。

就要過去了麼?

御凌衛十幾年的輝煌,就要過去了麼?

這種想法一旦從心裡冒出來,就讓陸綱覺得更冷了些,從心裡往外冷。

不知道思考了多久,外邊的天都已經徹底黑了下來。

月明無繁星,就顯得那月如獨尊於天穹。

“來人。”

陸綱回頭叫了一聲。

有手下人連忙上前,俯身道:“請大人吩咐。”

陸綱道:“讓雲州府府治廖先為,以雲州府名義上奏摺,就說......北野王拓跋烈的妹妹拓跋云溪,囂張跋扈,無視國法,當街殺人,罪不可恕......”

這些話,把他手下人都嚇了一跳。

那刀統壓低聲音問陸綱:“大人,廖先生大概是不敢這樣上奏摺。”

陸綱道:“他自己會掂量,用不著你說他敢不敢。”

說完後轉身下樓走了。

陸綱思考了那麼久,最終還是決定得接著試探。

陛下不與他說真心意,那他就只能自己去試探一下陛下的真心意到底是什麼。

他怕的是,這次陛下讓他親自到雲州來操辦拓跋烈的事,最終結果,是把御凌衛給埋葬在雲州。

御凌衛......埋葬就埋葬了吧,他不能陪著御凌衛一起被埋葬。

不久之後,他的命令就到了雲州府府治廖先為的家裡。

廖先為聽完後直接站了起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想發怒,可最終還是忍了下來。

沒錯,他也是御凌衛的人。

他知道御凌衛的手段,御凌衛現在沒辦法讓拓跋烈身敗名裂,可有的是辦法讓他這個府治身敗名裂。

“你回去稟告鎮撫使大人,我會儘快把這件事辦好。”

那來傳令的人走了,廖先為緩緩的重新坐下來。

片刻後,他朝著門外吩咐一聲:“請獄丞高大人來我這裡,快些。”

手下人答應了一聲,連忙去請獄丞大人。

一個多時辰之後,廖先為讓這位獄丞高大人堅信了一件事,陛下要對北野王動手了,但需要一個契機。

這個契機,對於做臣子的來說也一樣,一步走對,就飛黃騰達。

於是,這位才來雲州沒多久的高大人,感恩戴德的走了。

回去之後沒多久,就親筆寫了一份奏摺,安排人天亮之後,秘密送往歌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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