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微微陰沉著臉從奉玉觀出來,看了一眼帶兵封住奉玉觀大門的須彌翩若。

“須彌大人,你這是什麼意思?”

“辦案。”

須彌翩若回答的很簡單直接。

陳微微道:“辦案辦到奉玉觀來,似乎有些沒道理。”

須彌翩若問道:“奉玉觀裡是有什麼特殊的地方不能辦案嗎?若有,勞煩代,觀主,仔細說一說,我倒是沒聽聞奉玉觀裡不能辦案的說法。”

陳微微:“奉玉觀歷來......”

陳微微道:“大玉律法上從來都沒有寫過,大理寺無權到上陽宮奉玉觀辦案。”

陳微微:“看來須彌大人是想逼我去求見陛下?”

陳微微道:“這是代觀主的事,大理寺無權阻止代觀主求見陛下,就正如代觀主無權阻止我來奉玉觀查辦案件一樣。”

陳微微冷笑一聲:“那就看看一會兒須彌大人還怎麼說。”

他回頭吩咐道:“看護好了奉玉觀,我要去求見陛下,在我回來之前不許任何外人踏入奉玉觀內,若有人強行衝闖,可直接動手。”

他身後那些人隨即應了一聲。

這話,陳微微說的好像很硬氣。

他才邁步,須彌翩若‏‏​​‎‏‎‏​​​​‎​‏‏就一擺手:“進奉玉觀拿人,按照大玉律法,大理寺辦案期間除非皇權特許,否則任何人不可阻止不抗幹擾,有蓄意阻攔大理寺辦案,甚至動用兵器之人,殺無赦。”

他指了指奉玉觀內:“霹靂弓手在前,有人阻攔,直接放箭。”

隨著他一聲令下,大理寺內使用特殊弓箭的弓箭手佇列向前。

陳微微回頭喊道:“我看誰敢私闖奉玉觀!”

須彌翩若笑道:“我看誰敢觸犯大玉律法。”

有江湖客看了看陳微微,又看看須彌翩若,大概是覺得朝廷的人不敢在奉玉觀內直接動手,所以上前真的要阻攔。

他才跨步,前排弓箭手立刻扣動了連弩的機括,瞬間而已,第一排弩手同時行動,至少有上百支特殊弩箭飛了出去。

那個才跨前一步的江湖客,直接被打成了刺蝟。

“大膽!”

陳微微一聲暴喝。

他好不容易才積累起來的威望,不容的別人破壞。

如果他此時真的什麼都不做,那招募來的人以後誰還會能把他當主心骨?

他剛要跨步走向須彌翩若,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陣的戰馬嘶鳴。

再看時,浩浩蕩蕩的來了一隊禁軍鐵騎,皆是身披戰甲的精悍騎士,如風而來,瞬息而至。

到了近前,為首的一名四品將軍朝著須彌翩若抱拳道:“請次輔大人恕罪,戰甲在身,不能按規矩行禮,卑職霍青松奉大將軍之命率軍前來協助次輔大人辦案。”

須彌翩若點了點頭:“大將軍沒來?”

霍青松笑道:“大將軍說,不過是抓幾個江湖草寇而已,若他親自來了,顯得太給他們面子了。”

這話說的,陳微微臉色逐漸猙獰起來。

霍青松掃了掃那些上陽宮弟子,然後問道:“次輔大人,可是需要我來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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須彌翩若道:“那就有勞霍將軍。”

霍青松將佩刀抽出來往前一指:“大將軍軍令,今日我等聽從大理寺調遣,協助須彌大人辦案,現在跟我進奉玉觀拿人,有阻攔者,殺!”

“是!”

禁軍鐵騎整齊答應一聲,然後隨著霍青松直接騎馬進了奉玉觀大門。

自有上陽宮以來,到現在已經不知道多少歲月,從來就沒有誰敢騎馬進奉玉觀大門,今日不但有人敢,還是有不知道多少人敢。

原本那些氣焰囂張的江湖客紛紛退讓,誰也不敢真的和禁軍起了衝突。

而奉玉觀內本來的弟子,一個個面面相覷,他們又是覺得丟人,又是覺得憤慨,更覺得自從老掌教離開之後奉玉觀似乎已經沒有人在乎了。

禁軍鐵騎進門之後,將前邊大院裡的人全都圍了起來。

須彌翩若邁步進門後大聲說道:“我乃奉辦處次輔,大理寺卿須彌翩若,現在來緝拿人犯,我念到名字的最好自己出列,不然的話,大概要受些皮肉之苦。”

說著話他展開一個卷宗,然後開始念著人名,一個接一個的念,念了至少有二十幾個名字卻無一人出列。

須彌翩若停止念名,看向臉色煞白的陳微微說道:“看來奉玉觀的人是要包庇罪犯,如此一來,那我只好按照大於律法行事......”

說到這,不等陳微微搭話,須彌翩若提高嗓音喊道:“按玉律,江湖宗門包庇本門弟子者,此宗門所有人全都要拿辦入獄!”

說完這句話他看向霍青松,霍青松點了點頭道:“把所有人都綁了!”

就在這時候,陳微微大聲喊道:“須彌大人,你這是真的想把上陽宮的人全都抓了嗎?上陽宮在大玉之內有多少分座,有多少弟子,你抓的完嗎!”

須彌翩若語氣平淡的說道:“代觀主說錯了,奉玉觀裡有人犯案,我‏‏​​‎‏‎‏​​​​‎​‏‏就來奉玉觀裡抓,別處分座無人犯案,我為何要去抓?若是上陽宮真的所有人都犯案,那我自然也是要一個都不落的帶回去問罪......另外,請你記住一件事,上陽宮,也只是一個要遵守朝廷律法的江湖宗門。”

“好好好!”

陳微微氣的都有些發抖。

他看向那些弟子說道:“今日咱們所有人就都跟著須彌大人走,我且看看大理寺是不是還能構陷罪名滅我上陽!”

須彌翩若還是那樣平平淡淡的說道:“代觀主又錯了,首先不是你們跟著我走,而是我要把你們都綁了帶走,其次我不會構陷任何人,與是不是上陽宮的人無關,最後......代觀主罪錯的地方在於,上陽不是你的上陽。”

陳微微在須彌翩若這樣的人面前,連一個字的便宜都討不到。

他怒道:“看來須彌大人是真的想連我也綁了?”

須彌翩若道:“如果代觀主願意交出罪犯,或是指出罪犯是誰,那我自然不會綁了代觀主,若代觀主不說不認不配合,那代觀主便是包庇,包庇罪犯與罪犯同罪,這是寫在玉律上的,如果代觀主不信,那到了大理寺之後,住進去了,我送一冊玉律給你看看。”

陳微微恨不得現在就把須彌翩若殺了,他殺不得林葉還殺不得區區一個須彌翩若?

可就是這個區區大理寺卿,忽然想起來什麼似的。

他問陳微微道:“我記得,陛下特許代觀主往冬泊傳道,宣揚上陽真法,為何代觀主此時會在奉玉觀內?”

陳微微:“我昨日才回來。”

須彌翩若道:“那可真是巧了,昨日代觀主才回來,今日就包庇門下弟子......巧,實在是巧。”

陳微微此時卻冷靜下來,他告訴自己忍了,暫時一定要忍了。

這顯然不是區區一個須彌翩若就敢幹出來的事,在後邊做主的必然是宰輔寧未末。

所以陳微微對寧未末的恨意越發的重了起來,甚至比他現在看著的須彌翩若還要重。

因為越是如此,越證明是奉辦處的人要打壓上陽宮,而奉辦處的人,都是太上聖君選出來的。

這就給了陳微微一種錯覺,那就是當今陛下是不會為難上陽宮的,都是奉辦處的錯,所以他還有的賭。

“好,我今日就願意被你綁走。”

陳微微伸出雙手道:“我也正想去看看大理寺的人,是怎麼秉公辦案的。”

須彌翩若笑道:“代觀主

想看這個早說就是了,早說早就請你到大理寺看看。”

禁軍禁軍霍青松問道:“次輔大人,既然代觀主願意隨大人去大理寺,那還需要上綁嗎?”

須彌翩若道:“代觀主以身作則,怎麼能壞了他的心意?況且,剛才我說過了,包庇罪犯,與罪犯同罪。”

陳微微又是心裡一震。

他剛才說完那句話的時候,都沒覺得須彌翩若真的敢把他一起綁了。

畢竟他是他代觀主啊!

如今上陽宮內的第一人啊!

就好像是商量好的,霍青松看起來略顯為難的說道:“畢竟是奉玉觀的代觀主,上綁是不是不大好?”

須彌翩若面無表情的回了一句:“按玉律。”

這三個字,還真是誰也辯駁不了。

霍青松一擺手,便有禁軍士兵上前,真的是用牛皮繩索將陳微微的雙手給綁了。

陳微微看向那些江湖客,他在那些人眼神裡看到了失望。

但是,陳微微覺得這恰恰是一個機會,若是傳揚出去,朝廷抓人連觀主都不放過,甚至是上綁帶走,那各地分座的上陽弟子只怕也會義憤填膺。

結果走到了大街上,陳微微才察覺到了有些不對勁。

圍‏‏​​‎‏‎‏​​​​‎​‏‏觀的百姓們竟是拍手叫好,無一人站出來幫上陽宮說話。

然後他才恍然大悟,難道自己是中了什麼圈套?

大玉立國,仰仗著上陽宮當初的大力支持,現在倒好,把奉玉觀的人一個不落的全都抓了。

歌陵城的百姓們也算是開了眼界。

所以,不少人已經在暗地裡議論,說現在的朝廷可真是給力,連上陽宮的人犯了錯都照抓不誤。

而此時,林葉就在人群之中,他站在靠後位置看著,心想寧未末果然還是有幾分膽魄的。

如此一來,先在百姓們心中種下了一顆上陽宮犯錯也要受罰的公平處置的種子。

還為將來處置上陽宮,做好了鋪墊。

有了這一次,將來朝廷說上陽宮犯了多大錯,也不會如過去那樣,百姓們都是站在上陽宮身邊。

有句話說的沒錯......想要個好名聲,沒有多年積累不行,想要個壞名聲,三五天就能傳遍全城。

上陽宮的弟子們頭一次如此難堪,每個人心裡都窩著一股火。

那些百姓對他們指指點點的樣子,讓他們恨的雙目中都火星四濺似的。

在林葉的另外一邊,大街對面,也是在人群靠後的位置,一身便裝的古秀今也站在那看著呢。

身邊一個同樣便裝的內侍壓低聲音問道:“總管大人,這還真的抓啊。”

古秀今聲音同樣很低的回答道:“這是朝廷法度,是國家威嚴,此舉是告訴百姓們,誰犯了罪都要受到律法處置。”

這一幕,對於絕大部分人來說都好像是做夢一樣。

那些被捆綁起來的可是上陽宮的弟子們啊,甚至還有穿著紅袍的神官大人。

就這樣一路走著往大理寺去了,被無數人看到了他們這落魄狼狽的一面。

不知道什麼時候,林葉悄然離開。

寧未末在陳微微心裡又加了一把火,又種下了一顆種子。

林葉只是覺得,幸好老陳不在歌陵去了北邊,哪怕去北邊是白跑一趟,也終究是比留在歌陵城裡看到兒子出事要好些。

在大街拐角處停著一輛馬車,車窗只開了一條縫隙。

寧未末坐在馬車裡看著隊伍浩浩蕩蕩的經過,他終究還是忍不住長嘆一聲。

上陽。

已去。

另外一個方向,有個揹著包裹準備出城的老者看向那支充滿了恥辱的隊伍,他目光之中滿是糾結和憤恨,下意識的握緊了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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