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許是李晏說的太過直白,反倒讓二哥有些手足無措。

“就,就不再多住段時日,娘,娘她每逢年節都心心念念著你……”

李二牛語無倫次地挽留道。

“不用了,二哥,我此次下山也是奉了師命, 不日就要回師門,山中無日月,再度下山也不知道是何年歲,能見到二哥與母親安好,我已經心滿意足。”

“這些年家裡的光景如何?”

聽完李二牛的話,李晏面色柔和了不少。

奈何他一顆道心堅定, 又豈是李家二郎三言兩語可以說動,當即岔開話題道。

“家裡還有幾畝水田,勤快些, 勉強也能混個肚飽。”

堂門內傳出細微的咳嗽聲。

話都已經到嘴邊,李二牛漲紅了臉,終究還是羞赧地扭過頭,不敢直視多年未見的三弟。

“只是,只是虎兒他們上學的束脩,卻是湊不出來。”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已經細若蚊吶。

“我道是什麼事情,正好身上帶了些碎銀,給多些就怕二哥你守不住。”

李晏從袖中掏出一隻荷包,拿出兩錠銀子, 剩下的連荷包一起交到二哥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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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一回見到這麼多的銀子, 李二牛眼睛都看直了, 反應過來, 連忙慌著把荷包推回李晏手裡。

“太, 太多了,咱們一家子都花不了這麼多銀子。”

“三弟你出門在外,有的是要花錢的地方,這錢我不能收!”

李二牛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肯收下。

“我又不缺錢,這些銀子二哥你就湊合著收下吧,再不收,嫂子都要著急替你收下。”

聽見門後有人急的直跺腳,李晏不由哂笑著調侃。

此話一出,屋內登時又沒了動靜。

“等到了府城,我便手書一封給朔方的清源道長,他是我的好友,在當地還算有些名望,給二哥找份活計補貼家用,也不是什麼難事。”

以李晏對許修遠的瞭解,這點小忙,又能拉進彼此關係,對方高興還來不及,又豈會有推辭的道理。

見李二牛還要推辭,李晏無奈只得硬將銀子塞進他袖口。

“我不能在母親膝前盡孝道,母親百年之後還要靠二哥你來送終,這些事權當我這個作兒子的盡些孝道。”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李二這下是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溶溶月色下,兄弟倆聊了很久很久。

……

山門。

告別了二兄一家,輕車熟路回到宗門。

李晏到獸院還了駿馬,正要去寮院交付了任務,無意中聽聞苦叄子回到山中。

當即心思一動,先一步去往其洞府上。

身為巽風觀五位內景上師之一,苦叄子的洞府坐落在山門中源氣最充足的幾座險峰之上。

山中陣法重重,光是山下連年不散的迷霧,內景上人貿然踏入都要吃上一壺,更休要說像李晏這樣的煉炁道徒。

有了吳敦道的提點,才到山腳,李晏就一道傳訊符打入茫茫霧氣中。

過了不久,一個唇紅齒白的道童便從雲霧中走出來。

“你就是李晏?”

道童看了眼面前的道徒,都對比過手中持著的道碟,臉上方才有了些恭敬的意思。

“是大老爺說過新收的弟子,你且跟在我身後,仔細不要亂走,不然丟了小命還要害得我在老爺面前吃掛落。”

李晏自然無有不允。

又過了好半天,終於來到洞府前。

才走進門,李晏就看見當中的蒲團上,有個羽冠鶴氅的老道,懷抱著三尺竹木劍,目光炯炯有神看向李晏,全然不復過去那般疲怠的模樣。

“我原以為憑你的天賦,踏入煉炁還須得一年,看來你的天賦比老夫想象中還要好上不少。”

“無怪乎公羊那廝對你這般看重,拿一批平庸的道徒,換回個修道種子,算下來還是老夫佔了便宜!”

苦叄子撫須笑讚道,臉上頗有些得意神色。

“現如今老夫再問一遍,你可願做我弟子?”

“弟子參玄,拜見師尊。”

李晏也不傻,當即推金山,倒玉柱般跪下,連磕三個響頭。

“好孩子,好孩子,你且站起來罷。”

見李晏如此識趣,苦叄子也笑的有些合不攏嘴,抬手就是一股力道,將青年從地上扶起。

“今日起你就是我苦叄道人的弟子,這件如意梭就當為師的見面禮。”

苦叄子從納物袋中取出一物,外形好似棗核狀的長梭,用真炁託著送到李晏面前。

“此物為老夫年輕所鑄,雖然比不上一些高明的遁術,用來作趕路卻是綽綽有餘,為師如今用不上,便將此物贈予你。”

“你當著為師面將它煉化了,遇到什麼難處,為師也要指點你一二。”

如意梭?

李晏小心接過法器,也與苦叄子不客氣,便就地坐下,運轉真炁照著對方的提點,開始祭煉。

半個時辰過去,隨著如意梭嗡地一聲憑空浮起,李晏臉上露出喜色。

本來他還想著此次回到山上,須得去經院換一門遁術,也好省去日後的舟車疲憊。

未想苦叄子送他的這枚法器,乃是其煉炁後期時所鑄,器身上足足刻了九道禁制,遁速在煉炁境界也能算數一數二。

卻是省了自己不少道功。

驀地收下如此厚禮,李晏心思一動,乖乖起身,從納物袋中取出那尾魚妖的屍身。

“師尊且看,這是徒兒此番下山遇到的一尾魚妖。”

龐大的屍身未經處理,看上去頗有些衝擊,然而這還不是重點,魚妖身上那一縷若有若無的道韻登時讓苦叄子有些坐不住。

“嘶,這是……”

苦叄子驟然從蒲團上站起,走到瀾滄君的屍身前,反覆確認過,看向李晏的目光頓時有些古怪。

“你且與我說說,是怎麼斬殺此妖的?”

李晏也不敢對一位內景上師有所隱瞞,當即竹筒倒豆腐,一股腦全說了出來,半點沒貪昧許修遠的功勞。

只是提起降魔杵的來歷,稍稍做了修改,說成是自己路上機緣巧合所得。

“上品道胎,多少道徒趨之若鶩的寶貝,居然落在你小子手裡,可見也是個有福緣的。”

“只可惜此妖死得太早,道胎還沒長成,倒便宜了老夫那一爐丹藥。”

苦叄子幸災樂禍地笑了一聲,話裡絲毫聽不出可惜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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