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6年10月1號,對於這個時代的人來說,除了是10月的第一天以外,其他的並無特殊之處,但是對於湯皖來說,今天是極為獨特的一天。

天色微亮,氣溫漸寒,院裡的人還未甦醒,整個天地間都被瀰漫的尾夜充斥著,而湯皖卻是慢慢的睜開了眼。

整個房間裡,除了被子裡的溫熱,其餘的都是涼意,湯皖慢慢支起身子,把枕頭放在腰後,胳膊伸出被子外面,後背靠在冰涼的牆上。

儘管涼意如此,但是,湯皖的內心卻像是正要燒開的溫水,在一絲一絲的積累餘溫,在慢慢的走向沸騰。

許久之後,湯皖的內心又漸漸恢復了平靜,院子裡依舊寂靜無聲,微涼依舊在持續,湯皖盯著黑漆漆的屋頂,心裡嗤笑一聲,整個身子又滑向了被子裡。

便只是一床薄被,帶來了溫熱,帶來了寄託,也順便給湯皖的眼眸裡,帶來了人山人海,大炮軍艦的虛影。

隨著被子裡溫熱的持續,湯皖漸漸的從眼眸的虛影裡,找到了曾經的熟悉感。

天上飛的黑絲帶年輕氣盛;地上跑的鐵盒子威武強悍;水裡遊的大黑魚不怒自威......

可惜,湯皖始終沒有等到飛翼佈局的大號20的現身,一想到那個大家夥在天上飛的畫面,嘴角就不自覺的往上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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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最重要的一句:“同志們辛苦了!”

每每想起這句話,湯皖的心裡就會湧起一股酸楚,那是一種別樣的情緒在作祟,尤其是在今天這個特殊時節,心裡更是刺撓的厲害。

湯皖想到這裡,已經完全沒有懶床的慾望了,便索性不懶了,伸著懶腰,嘴裡低語道:“起床!”

麻利的穿好衣服,推開房門,感受著空氣裡的乾燥,天氣裡的微涼,步入寂靜的院子裡,順手來了一套“時代在召喚。”

大牛聽著先生屋子開門的響聲,不明白先生為什麼起床這麼早,但還是摸著腦袋,趕緊穿好衣服,一出房門,就看到先生在伸胳膊蹬腿做運動。

“起來了,趕緊跟著我一起坐,活動活動身子骨!”湯皖聽著動靜,斜眼一瞟,就看到大牛正在傻傻的看著。

“哦!”

大牛站到先生的身後,笨拙的學著先生的樣子,一會伸胳膊,一會又蹬腿,一套廣播體操坐下來,嘴邊倒是冒出了絲絲白氣。

“先去洗漱,等會我隨你去菜場買菜!”湯皖又說道。

“哦!”

大牛憨憨的回答道。

總感覺今天的先生怪怪的,起的這般早就算了,還要去買菜,今天又不過節,怎麼弄得興師動眾的。

不過大牛轉眼又想到先生在家憋了這麼久,能出一次門也是好的,正好讓街上的那些人見見,羞羞他們的臉。

倆個大男人,不用化妝倒騰的,很快就洗漱完畢。

大牛斜挎著籃子,驕傲的在前頭帶路,湯皖則是雙手背在身後,像是在故地遊覽。

華夏人歷來趕早,這會街上已經有許多人了,兩邊臨街的商鋪也都開始陸陸續續的開門。

大牛昂首挺胸,領著先生,一馬當先踏上這條街道,驕傲的腦袋猛的甩向街邊的糧油店,就是之前當著大牛面,罵湯皖最厲害的那一家。

糧油這類店一般開門較早,這家店的小老闆估計是剛打開門不久,正在店裡上貨擺東西,不經意間,眼角餘光看到了一個身著青色長衫,異常熟悉的身影。

“皖之先生....?”小老闆的臉色相當尷尬,尤其是迎上了大牛虎視眈眈的眼神。

小老闆識趣的趕緊錯開大牛的眼神,心中起了一絲羞愧,就像是犯了錯,被抓了現行的小偷。

湯皖正四處隨便看呢,沒注意到糧油店小老闆的異樣,只是聽到了有人喊他,習慣性的轉過頭來,回覆一句。

“啊...你好!”

聽到先生和這個小老闆友好的打招呼,可給大牛氣壞了,鼓著一張嘴,衝著糧油店小老闆,就開始氣呼呼的說道:

“先生,就是他,之前天天罵你,我在的時候,他還當面罵。”

小老闆被大牛指著鼻子,當面揭穿,心裡尷尬的要死,臉紅到了脖子根,此刻更是羞愧的低著頭。

“皖之先生.....我......我向你道歉!”小老闆支支吾吾道。

湯皖從大牛口中知道了事情經過,心裡卻是沒有起一絲波瀾,因為早就過了生氣的階段了。

再者說了,這類情況不管是後世的網絡時代,還是現在這個時代,都是普遍存在著的,就像迅哥兒說的,這世上的嘴千千萬,哪能管得了別人說什麼。

所以,湯皖微笑著,釋懷了,也沒有直接接受小老闆的道歉,而是仔細打量了店內的貨物,說道:

“你這裡上好的麵粉,包餃子用的。”

小老闆“啊”的一聲抬起頭,很快就反應過來,這是皖之先生在給自己臺階下,立刻就順坡下驢,開始給介紹起包餃子的麵粉。

大牛見先生如此,也不好再說什麼,只是撅著嘴唇,一臉的不開心,挎著籃子,站在店門口,愣是不進來。

湯皖買了一袋子麵粉,被小老闆熱情的歡送至店門口,遞給了大牛,回身客套了幾句,就向前面走去。

“瞧瞧你這嘴,都能掛油瓶了!”湯皖邊走,邊取笑道。

“先生,他都那樣罵你了,你還去買他的麵粉.....”大牛一肚子的委屈,不明白先生為什麼這麼做,抱怨道。

“所以呢?去和他當面吵一架?還是理論?再說了,人家不是道歉了麼?”大牛的情緒湯皖很能理解,大概許多人遇到這類情況都不會輕易釋然。

“那也不行,他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說你壞話,一句道歉就能抹過去了?”大牛用自己的原則,再替先生打抱不平。

湯皖覺得自己還是得好好的和大牛溝通一下,解開這個心結,於是,特意把大牛拉倒街邊,指著地上爬的小螞蟻,語重心長的說道:

“大牛啊,你看到這地上小螞蟻,要是不小心踩到了,你會傷心麼?”

“不會啊!”大牛覺得莫名其妙,不過是一隻小螞蟻而已,踩到了就踩到了唄,誰會在乎它的喜怒哀樂和生死。

“那如果你不小心踩死了一隻,他的同伴看到了,於是就抬著頭罵你壞話,你會和小螞蟻吵架麼?”湯皖又問道。

大牛卻是笑了,心想先生真是有趣,便說道:

“先生,那螞蟻又不會說話,管它作甚?實在不行,就把罵人的這只也踩了!”

“那如果這世上的小螞蟻都知道了,你踩死了他們的同伴,都在抬頭罵你,你如何踩的完?”湯皖反問道。

這個問題倒是給大牛難住了,但就大牛老家的村子裡的螞蟻就數不勝數,就別說整個世上了,所以大牛陷入了抓耳撓腮中。

一番苦苦思索之後,大牛終於無奈的發現,自己沒有辦法踩死所有的小螞蟻,於是,只好沮喪的說道:

“先生,那就只能不理會了,反正只是小螞蟻,它要罵那就罵吧!”

“那你在想想,我為什麼不和人吵架,要去買麵粉?”湯皖拍拍大牛的腦袋,期待著問道。

大牛轉動腦筋,很輕鬆的就能想到,先生是把糧油店的小老闆比作小螞蟻,一時間就忍不住笑,覺得先生損人真是厲害。

所以,大牛心裡的氣一下子就散了,忙說道:“嘿嘿!!先生,俺明白了,你是把罵你的人當做小螞蟻,所以咱不和小螞蟻置氣!”

“呃呃!!”湯皖一臉的無語,敢情大牛理解岔了,又糾正道:“不能把人當成小螞蟻,我說的是思想上的小螞蟻”

在湯皖看來,所有的人都是平等的,但是思想層次會出現差距,這就導致高思想層次的人會對低思想層次的人的某些行為,嗤之以鼻。

但是,大牛哪裡能明白這個,聽著先生的話,又陷入了繁雜的腦力活動中去,嘴裡還唸叨著:“思想”二字。

“思想是什麼?能看得見,摸得著麼?”大牛想不通,疑問道。

這已經涉及到了極為複雜的哲學問題,不是一句兩句就能說的清楚的,即便是湯皖,對於這個問題的理解,也才是一知半解的程度。

看來這個問題是沒法回答下去了,湯皖已經不再指望能透過小螞蟻,讓大牛明白自己的用意,於是,又想起了後世經典的一句話。

“大牛,咱們不想小螞蟻和思想了,嗯.....如果你在路上遇到一條狗,它咬了你一口,你會咬回去麼?”

“不會啊,那狗身上那麼髒,怎麼能咬呢?”大牛脫口而出道,不過,想了想又說道:

“但是可以吃掉它,哪能白讓它咬一口,嘿嘿...俺以前吃過幾塊狗肉,可好吃了!”

“呼!!”

湯皖猛的吐出一口氣,感到渾身的乏力,以及對大牛無法理解的腦迴路,產生的厚重的挫敗感。

“走吧,買菜去吧!”湯皖向前跨出一步,朝著前面走去,大牛挎著籃子,很快的跟上。

街上由於人數增多,喧鬧聲慢慢變大,湯皖被這股生活的氣息包裹,很是享受於其中,不緊不慢的走向朝陽門的菜市場。

路過那家賣紙張筆墨的店的門口,大牛又給湯皖說起了這家老闆的之前的做派,不過,這回的語氣倒是好了很多,沒有糧油店的那般生氣。

巧合的是,賣紙張筆墨的店還沒有開門,大門緊閉著,否則大牛肯定又要上前去瞪上這家老闆一眼。

等兩人晃悠到菜市場後,天色已經大亮了,遠遠的就能看見,城門口來來回回的人群,和菜市場巨大的吵鬧聲不絕於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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