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交民巷的這座小院,數十日以來,異常空蕩,只是因為今天早晨多了幾人吃早餐,就變得生機勃勃般,即使在這秋意蕭瑟的天氣裡,也無傷大雅!

大牛睡得遲,起得早,知道先生們熬了一宿的夜,此刻怕是又餓又困,特意熬了些粘稠的小米粥,喝下去,胃部暖洋洋的舒服。

老朱估計是從來未有這般熬夜過,這會還在房裡睡著呢。院裡的桌前就只有這三人,其中錢玄和迅哥兒在邊吃邊討論著,一刻也不停歇,簡直把工作狂演到了極致。

即使是新世紀的湯皖,有著天然的熬夜buff加成,也不得不敗下陣來,此刻也是精神不振,神態萎靡,等吃完了早餐得趕緊上床睡一會兒。

湯皖劃拉幾大口吃完一碗粥,支著胳膊,看著議論不止的倆人,露出無奈的笑容,既佩服他們的精神面貌,又佩服這敬業的工作態度。

眯著雙眼,打了個呵欠後,插話道:

“我得先睡會兒,明天還有課,教案還沒做!”

錢玄只是說了一聲“哦”,都不帶抬頭看一眼的,便又開始了和迅哥兒的火熱討論,湯皖把碗輕輕置於桌子上,去廚房簡單的梳洗了一下,便立刻鑽進大牛的房裡補覺了。

昨晚湯皖把整部電影敘述完畢,再老朱提供了諸多的資料,那麼這部作品的整個故事脈絡就已經浮出水面了,接下來要做的便是把大綱列出來。

如果說一部文學作品,就相當於兩根竹竿中間的系著的一根繩子,如果這根繩子上還晾著衣服的話,被風一吹便會來回晃盪。

那麼大綱就是在兩根竹竿之間,新增了無數根竹竿,用來保證即使風再大,繩子也不會晃悠,起到固定方向的作用。

但是在大綱的草創階段,迅哥兒和錢玄就有了不同意見,錢玄偏向於直接按照湯皖的敘述開端:“鄰村沒有糧食,活不下人,便只能召集村民前去老東家的村子“借糧食”,其實所謂的借便是能借就借,借不到就搶。”為以後沒有活路的老百姓入山為寇做鋪墊。

迅哥兒則是認為這個開端過於溫和,應該先描寫縣裡的官員和富豪正在大魚大肉的吃喝,而同時鄰村村民正在和老東家對峙。

然後再轉到老東家派人前去報官,引出“借糧食”的情節來,便是因為意見不同,兩人爭執許久不下,而此時的湯皖卻是已經在大牛床上,打著鼾,睡得正舒服。

直到午飯的時候,湯皖才漸漸的甦醒,舒服的伸了個懶腰,揉揉惺忪的雙眼,腦子裡慢慢回想睡前的事情,等一件件事情理清楚,這才捏著被子的一角,起床。

院裡靜悄悄的,除了大牛偶爾發出的聲音外,沒有其他聲音,推開門,便看到院裡空無一人,只是在石桌上還擺放著不少紙張。

看了一眼昨晚奮鬥過得地方,門被掩上了,便走上前去,還能聽到裡面出來的打呼聲,洪亮且不失俗氣,這聲音一聽就是迅哥兒的。

沒去開門打擾,便向院裡石桌走去,桌上擺著兩份大綱的開端,湯皖仔細看完後,便立馬知曉了應該是分別出自兩人之手,怕是要等著自己來定奪。

思考了許久,心裡漸漸有了想法,這時大牛已經做好了中飯,湯皖放下手裡的稿紙,問道:

“他們去哪裡了?”

大牛端著剛炒好的菜,一邊收拾著桌子,一邊望向房門,道:

“德潛先生吃飯早餐,過了一會就回去了,說是下午有課,下課了再來,豫才先生在房裡睡著呢!”

“朱先生呢?”

“朱先生回去了,也說是下午下了課就來!”

湯皖估摸著迅哥兒熬了一宿,也不過才睡了幾個小時,眼見著晚上又要熬一宿,琢磨著要不要把迅哥兒叫起來吃飯。

而大牛則是整理好了桌面後,站在原地,嘴角抽抽著,似是想說又不敢說的樣子,最終還是癟著嘴道:

“先生,俺想講個事!”

湯皖仰起頭來道:

“什麼事?”

大牛就把最近街上物價飛漲的事情說出了,特殊時期,整個華北全面戒嚴,光是臨時增加的檢查哨口就不知有多少,嚴格控制著人員流動。

而南方已經發出了強烈的戰爭宣言,說某人稱帝之時,便是南方大軍開拔之日,眼看著日子越來越近,空氣中瀰漫的戰爭味越來越濃重。

然後就是在此種情況下,卻成了一些人趁機發財的好時機,凡是生活必需品價格一路飛漲,尤其是以大米,油鹽漲勢最兇,到了駭人的兩倍之多。

湯皖每隔幾天便會給大牛一些錢來購買採辦,因此物價飛漲之後,原本的錢財顯然就不夠用了,只是說了聲“知道了”便又埋頭看起了稿紙。

只是心裡又不禁想起了在滬市看到了底層老百姓的現狀,在聯想到現在華北的老百姓,本身就靠著吃苦賣力氣,來混個溫飽,養家餬口,日子過的緊緊巴巴。

平白無故受了人禍的牽連,再加上一幫無良商人趁機發國難財,導致物價飛漲,老百姓硬是在風調雨順的年份裡,竟過起了大災之年才有的苦難日子。

眉頭緊鎖的湯皖,實在想不出有什麼更好的辦法,來幫助這些窮苦老百姓,只是希望不要出現迅哥兒寫的吃人事件。

迅哥兒的這一覺睡的不踏實,臨睡前還一直心心唸叨著作品的事情,所以沒睡幾個小時就醒了,趕緊起床去接著寫作。

一推開門,便看到湯皖在院裡石桌前低著頭,走了過去,看到正想的入神,連身旁來了人,都沒發覺,不由的輕輕咳嗽一聲。

“咳咳!!”

湯皖一聽便知道是迅哥兒,慢悠悠的轉過頭去,問道:

“怎的不多睡會?”

迅哥兒做到旁邊的石凳上,倒杯茶,卻是沒有回答,而是問道:

“想什麼呢,這麼出神?”

“錢不經花呀!”湯皖哀嘆道。

聽這麼一說,迅哥兒便立馬明白了,指著寫好的稿紙,憤慨道:

“前一秒還是過平常的日子,一轉眼就要當災年過,許多老百姓幹一天活,吃一天飯,然後突然就把一頓飯變成半頓飯,可還沒個地方去講理!”

湯皖齜笑諷刺道:

“講理?和誰講理?自古以來,敢講理的人,活下來的有幾個?”

“不過是沾了聖人的光而已,欺負老百姓沒文化,這世道,容易被欺負的人就越是被欺負,容易欺負人的人反而不容易被欺負!”迅哥兒感慨道。

“或許聖人他老人家也沒想到,當初自己隨口說的話,竟然纏了老百姓脖子數千年,要是這會在天上待著,肯定也是希望有人能把這根纏脖子的鏈子給割斷的。”

“都聖人了,自然長生不老,要待在天上的,不過它老人家即使不願意,又能拿我們有什麼辦法?倘若有朝一日,我上了天,非得當面與他老人家理論理論!”迅哥兒信誓旦旦的說道。

“好!那我祝你早日飛上天,與太陽肩並肩,不說了,趕緊吃飯,吃完繼續幹活!”湯皖不耐煩道。

午飯吃的很快,不過幾刻種的時間就結束,迅哥兒繼續伏案執筆,湯皖則是寫起了教案。

說到上課,貌似還沒上過一趟正兒八經的國際關係課,工資倒是已經混到手了,著實有些不地道。

等到了傍晚的時候,湯皖才寫完明天要上課的教案,而迅哥兒則是已經寫滿了十幾頁的紙張,拿起來一看,頓覺腦子一震。

是了,是了,就是著該死的熟悉感,比如這其中的一句話:

“這是個小地方,發生著一件甚是荒唐的事,同樣的三波人,都在做著吃飯的事,一波人在肆無忌憚的啃大魚大肉吃;一波人在搶東西吃;還有一波人不想被搶著吃,想來都是為了一口吃食罷!”

對應的便是縣裡的官員和豪紳吃大魚大肉,鄰村的來搶糧食,老東家在自保,沒有用任何華麗的詞句來修飾,但是一下子就鮮明的把這些人的特點給點明了。

湯皖看的津津有味,這些簡潔的詞彙一點一點在腦海裡構成一副畫面,漸漸地便被代入其中,就像是在空中俯瞰一般。

又比如其中的一句話:

“鄰村扛刀的人:老東家,都是為了一口吃食罷,遍地四周沒了人影,大樹都光身子,這百來十號人,便就都來蹭你一頓飯!,你倘若不遠,便當做借,過了災年再還你罷!”

老東家藉著火把的亮光,看著堡城牆下方,穿著破破爛爛的百十號人,有扛著鍘刀的,鋤頭的,有手拿扁擔的,菜刀的,便就歇了氣,只得無力道:

“好罷!好罷!”

湯皖很快便看完了這十幾頁的紙張,不由得從腦子裡冒出一個字來,便是“餓”。把大饑荒裡的人的“餓”,寫的淋漓盡致。

“感覺怎麼樣?”迅哥兒等湯皖看完,不確定的問道。

湯皖放下最後一章稿紙,表情真摯,佩服道:

“真是好,我是對這部作品的期待越來越足了!”

聽到自己的作品得到了肯定,迅哥兒也是松了口氣,畢竟是第一次寫白話,也沒個經驗什麼的,就這短短的十幾張紙,加在一起不到一千個字,愣是足足下了一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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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牛已經在做晚飯了,湯皖便自己去廚房去沏茶,剛沏好茶出來,便聽到門外有急促腳步聲,能走出這樣的聲音,定是錢玄無疑。

剛走到石桌,便看見錢玄從大門檻跨進來,直奔石桌來,急著道:

“開頭可定好了?”

迅哥兒只是默默地遞過去剛寫好的稿紙,過了沒多久,錢玄便看完了,深深的吐出氣來,讚歎道:

“真是好,雖然不講究詞句之美,但就理解而言,雖直白但卻是畫面感十足,直擊內心!”

湯皖把倒好的茶,一一遞了過去,這才坐下來,喝一口今天的第一杯茶水,雖有些微微泛苦,但過後留有甘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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