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面作戰都失敗了啊。”

妖神宮,廣乾宮正殿,妖族政治樞紐中心,聖君殿。

柳暮言端坐於帝位上,臉上的表情很平淡,令人無從揣測他的喜怒。其下共羅列七十一位各部行政官吏,看這氣象,倒比楚渡在時還要更盛幾分。

不過楚渡在時,妖神宮上下不過二十多位官吏,以妖相陸龜蒙為首,便可將各大小政令處理得井井有條。如今看似氣象更盛,能辦實事的卻沒有幾個,整個君山在他們的治理下竟是愈加凌亂不堪,愈加烏煙瘴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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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此,柳暮言卻無二言。

治理不行,戰事失利,又無從揣測柳暮言此言之意,殿中各部大小官吏噤若寒蟬,一聲不敢吭。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柳暮言淡淡道。

一個官吏硬著頭皮道:“啟奏陛下,紫軍即將打到藍河,已有許多居民逃走避難。”

“天下太平時就歌功頌德,兵臨城下時卻不與寡人共存亡,要他們何用。”柳暮言摩挲著帝座的花紋,輕聲說道,“發出告示,外逃的妖以逃兵論處,抓一個殺一個,抓兩個殺一雙。”

“是……”官吏絕不敢在此時質疑柳暮言。

“啟奏陛下,治安、巡城兩司近日擴兵,已然增至十一萬。”

一個官吏有些畏懼地望了古河圖一眼,道:“卑職以為,憑今時聖君城供養力,神律軍二十萬已然是極限,兩司的擴招為聖君城增添了不必要的負擔,陛下明鑑,還請撤除兩司編制……”

柳暮言不置可否道:“古司衛,你可有話說。”

“敵軍已然兵臨城下,不應拘束於小節。”古河圖淡淡道,僅這一句,再不屑說上一句多餘解釋。

“如此說來,古司衛改變主意了?”柳暮言莫名笑道。

古河圖卻已往殿外走去:“你心裡有數。”

柳暮言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非常嚇人。隨著桑榆的生死不明,二人之間的裂縫似乎愈來愈大。

……

梧桐城上下歡慶兩日,蘇伏與眾論道,自有所得,不亦樂乎。

第三日送走同門,眾人依依作別,卻是要趕去廬州,以免東都狗急跳牆。

同日夜,梧桐城,金烏府深處。

“你來了。”蘇伏睜開眼睛,微微笑道,“多日不見你,還道你回君山了。”

一道曼妙身影落在窗前,閃身入了臥房,聞言翻了個白眼:“還敢說,你等連日狂歡,早把我忘個一乾二淨。”

“已然勸你莫回君山,你偏不聽,柳暮言連番失禮,即便不起疑,只怕也會遷怒於你,何必呢?”蘇伏無奈一嘆。

來人自是桑榆,臥房中燈火昏暗,她立於窗門陰影下,看不清楚表情:“我有必須回去的理由,快把三元鼎和雪姨交給我。”

蘇伏取出三元鼎擲了過去:“三元鼎可以給你,以便於你向柳暮言交差,至於如何欺瞞過他,就要靠你自己了。但蝶葉雪並非我所有物,你去尋她,問問她是否願意隨你回去。”

桑榆一把接過,淡眉微蹙:“雪姨怎會不願意?五哥想她都快想瘋了,近期更是常常以酒消愁。”

蘇伏起身道:“我領你去見她。”

……

金烏府另一端,冰湖畔有一對男女亭中賞月。

“雪兒,你願意出來走走,我很高興。”古師梁面帶笑容,痴痴望著石案對面一個美婦,“雖然不知大帥如何安排,這金烏府你若喜歡,我去向大帥求給你可好?”

“三哥,山川方才殞亡不久,我既敬您一聲哥,您也不可太過逾越本分。”蝶葉雪約莫二十七八的模樣,勝雪肌膚在月華下反射著瑩潤的美光,一張冰晶雪玉一樣的絕美容顏,掛著難以言述的悽楚,顰眉斂黛間流露出的淡淡哀傷,足以讓人肝腸寸斷。

古師梁略有些尷尬,道:“弟妹,對不住,是三哥孟浪了。”

說著,他有些苦澀道:“只是三哥不明白,山川如此對待你,我那可憐侄兒更只能遠望而解相思之情,弟妹為何還對山川念念不忘。”

蝶葉雪的嬌軀一顫,霍然立起,美目盡是冷厲:“三哥,我勸你死了這條心,山川既死,我願為他守節,若三哥再苦苦相逼,不過一死罷了!”

語罷便要離去,古師梁心中一痛,只道古山川的非人囚禁,令她心智大變,與以往柔情似水大相徑庭,旋即心間更是注入苦意,想要拉住她,又怕引起更深的誤會。

“雪姨,是你嗎?”便在此時,蘇伏領著桑榆過來了。

蝶葉雪欲離的身形微微一頓,美目淡淡在蘇伏身上掃過,旋即落在桑榆身上:“你是?”

桑榆歡喜地迎了過來,拉著她柔嫩無骨的手:“我是桑榆呀,師尊的第六弟子,五哥的六師妹,小的時候曾經來看望過你呢。”

“原……原來是你。”蝶葉雪微微點螓,不著痕跡地掙脫了她的手,“嗯,你長大了,變漂亮了。”

桑榆心竅玲瓏,見對方刻意的疏遠,想著為了救她連番受創,卻連一句體己的話都沒有,頓時有些委屈起來。

“夜深了,早些歇下罷。”蝶葉雪冷淡地說著,自顧自便要離去。

桑榆有些難以置信,旋即有些焦急地拉住她:“雪姨,五哥對你甚是想念,不如隨我回君山,有五哥護著你,一定不會有人再傷害你了。”

“山川死了,金烏府已不再是金烏府。”蝶葉雪沒有回身,語聲平靜,“不過人死為大,至少讓我為他守靈七日,再隨你回去見他。”

“七日!”桑榆瞪大美眸,為難道,“可人家等不了那麼久。”

蝶葉雪道:“桑榆姑娘可自便。”說罷輕輕撥開他的手。

“等等……”桑榆頓時有些氣惱了,但也不敢發作,只得小聲道,“雪姨,人家還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蝶葉雪眉頭輕蹙:“什麼問題。”

桑榆眉目糾結,問出了暗藏在心底數百年的疑問:“五哥他,是不是還有一個妹妹?”

蝶葉雪背對著眾人,所以他們沒有發現,她的俏臉霎時慘白一片,忽然用力拂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藉著冰湖的反射,一滴珍珠似的銀淚映入蘇伏的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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