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個團隊,一個組織,其覆滅崩壞的起始,往往都不是來自外部的壓迫,而是源於內部的紛爭,正所謂禍起於蕭牆,而崩滅於內鬥。

這種內鬥的禍患幾乎可以適用於任何生物,任何文明。而將這種禍患體現的最原始,最直接,最本質的,就是同類相食。

在我們的世界裡,我們的基因祖先在進化過程中為了擺脫這種噩夢般的殘酷競爭,自發的進化出了一種獨特的基因武器,任何喜歡同類相食的生物,在成長到一定的階段後,必然會引發一種獨特的且具有傳染性的致命基因病毒——朊病毒。

朊病毒的所有特性幾乎都是專門針對那種喜歡同類相殘食的存在而設定。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朊病毒並不是病毒,而是對我們這些身為碳基生物的優勢種群的一把基本倫理的保護鎖。

威廉不確定費倫的土著有沒有這種獨特的種群自我保護機制,從常理上來講應該有吧。但威廉卻很清楚,當一個群體中的所有個體,在面對周圍的同伴卻人人自危的時候,其組織度絕對是脆弱不堪的。

威廉給眾人解釋散提爾堡軍隊的人透過相互殘殺獵食的危害之前,先給他們普及了一下同類相食的危害性,而且是從生理和心理兩種不同的角度進行了闡述。

當然來自匕首谷的菜鳥們只是把這些當做了新奇的知識來聽,而多芙卻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她用拳頭砸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嘆道:“原來如此!我以前曾經見識過很多偉大城邦的覆滅,感覺背後總有一張看不見的大手在有意毀滅他們。原來是這些城邦的居民真的犯下了不可饒恕的原罪,是命運要他們滅絕啊!”

多芙卻是把這種生物群體的自我保護本能當做了命運的選擇。她美目連閃,目光炯炯的看著威廉,道:“威廉,沒想到你是如此的博學多智,居然能夠參透命運的奧秘。不過我還是有點想不明白,為什麼陰影谷的出擊就幫助敵人解決了滅亡的命運呢?它們吃的不還是自己同伴的屍體嗎?”

威廉道:“我聽說在獸人當中,吃其它的智慧生物乃至同類相食幾乎是一種常態,想必獸人從生理上是不排斥吃死屍的。不過一旦獸人同類相食,那麼它們的部落四分五裂甚至覆滅也是不可避免的,這一點已經有無數的獸人部落進行了驗證。

而豺狼人也有著相似的情況。

但是有一點很重要,它們的崩潰和覆滅往往不是因為同類相食所引發的疾病,而是整個部落再也無法捏合為一個整體。

而陰影谷···”

威廉說到這裡,卻忽然發現自己一直在重複相似的廢話,他驀然抬眼,卻見多芙眉眼含笑的看著他,那沉醉的模樣好似在欣賞一件完美的藝術品一般。

他眉毛一豎,不由怒道:“你這婆娘心眼兒壞的很,故意來消遣我是不是?”

多芙卻笑著說道:“哪有?我只是從未見過像你這般明鑑事理的智慧之士,更沒有聽聞過如此鞭辟入裡的言論,所以才想多聽幾遍而已。大姐真的很令人羨慕呢,她遇到的(男友)總是令人驚嘆的人傑,以前的奧姆瑞·奧巴斯基是這樣,現在的你——威廉也是這般優秀。”

對於多芙這個只能算半拉小姨子的誇讚,威廉卻是只能報以苦笑,除了苦笑,他還能有做什麼?

隨後多芙就像徹底開啟了話匣子,開始不住的追問威廉與希倫相識的過程,對於這種事情威廉實在沒有什麼好說的,便把一同親歷初遇希倫之事件的菲妮雅和小米莎兒拉出來頂缸,而他則找了個僻靜的地方,繼續觀察山下的散提爾堡軍隊。

而下面的戰事走向果然不出威廉所料,散提爾堡軍隊很快就組織了一批人馬對陰影谷鎮發起了攻擊。

在陰影谷鎮的護城河上聳立著一座溝通河兩岸的石橋,不管是以往的商旅,還是現在的散提爾堡軍隊,想要接近陰影谷鎮的城牆都必須從橋上過去,

過了石橋還得再走一里地,就到了陰影谷鎮的城牆跟前,正常來說,這種城池的設計並不能徹底的把護城河的防禦屬性發揮出來。

當然,這種不合理的城防佈設,是以威廉前世的古典守城之法而言的,放在費倫地界卻是比較常見的,原因很簡單,這個世界上有著最大的不合理之事物——魔法。

很多時候,恐怖的施法者是城防設施最大的敵人,所以一般比較古老或者有名的城池,都會在設計城防的時候,把如何反制施法者作為頭等要事。

這世上的大部分法術的射程都是極為有限的,故而,將護城河設在城外一裡左右的位置,正常來說算是比較恰當的,當然也有那種恐怖的超級施法者,可以無視這種城防隔距,不過這樣的牛逼人物,什麼樣的城防意義都不大。

一批由獸人和豺狼人組成的前鋒軍率先踏上了石橋,當它們中的大部分成員走到橋中間的時候,石橋卻是突然垮塌,以至於數十名狂野的士兵跌落河水之中,或被直接淹死,或被衝的無影無蹤。

有幾個幸運兒僥倖衝過了石橋,然後它們就被突然跳出來的陰影谷士兵當場殺死。

不過這並沒有嚇住那些尚未過河的散提爾堡士兵,它們在一個身穿紅色袍服和黑色鎧甲的金髮人類的指揮下,重新組織隊伍和人手,大量砍伐樹木製作木筏,然後乘坐木筏渡河。

威廉看著陰影穀人兒戲一般的戰術安排,只能暗歎蠢貨愚不可及。

這時一個聲音忽然在威廉耳邊響起,問道:“聽小友顧自嘆息,可是方才人類一方的戰鬥指揮有所不妥?”

威廉禁不住脫口而出道:“不錯!對面陰影谷的指揮者目光短淺貪圖小利,顧此失彼應對失措,簡直愚不可及!哼!相比之下對面的那個紅袍指揮者恐怕要高明不少。”

說到這裡威廉驀然回首,卻見一身材高大,鬚髮銀白的老者正站在他的身後,面帶笑容的看著他。這個老人看起來蒼老,卻是鶴髮童顏,皮膚緊繃,面色紅潤,且威廉明顯感覺到這人的身體中蘊含著一股磅礴的生命力。

不過威廉並沒有在這個人身上感覺到敵意,他問道:“你是誰?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老人指著隔壁的山丘說道:“我是隔壁的鄰居,一個閒不住的老骨頭。當然你也可以叫我的名字——尹爾明斯特。”

威廉恍然道:“我知道你,陰影谷的大賢者。不過我很好奇,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難道你就不擔心敵人突襲下面的城鎮嗎?”

尹爾明斯特撫須一笑,道:“散提爾堡人的軍隊無備急來,所依仗的是臨凡的聖者班恩,不過此前班恩聖者被魔法女神的聖者重創,在她徹底恢復傷勢之前,卻是絕對不會露面的。

至於我來這裡,卻是聽安曼多娜(多芙的真名)轉述了你的闡論,感覺其中大有深理,故而想要見一見你這位難得的智者。”

威廉搖搖頭道:“我也只是拾人牙慧,聽別人分析總結的道理。哪裡算得上什麼智者?大賢者閣下謬讚了。”

尹爾明斯特卻笑咪咪的說道:“不謬讚!不謬讚!威廉小友的才能可是甚得希倫的稱讚。我很想聽一聽,如果剛才是你指揮陰影谷的守軍的話,你會怎麼做。”

威廉卻擺擺手道:“我剛才只不過是胡言戲說,當不得真。那陰影谷的指揮官···嗯,還是很機靈的。”

旁邊多芙卻湊過來插言道:“威廉,你這話說的可是很言不由衷哦!說說嘛,給我們大家夥兒都說一說,也好讓我們長長見識。”說著她一邊衝著威廉擠擠眼睛,一邊招呼其它人上前來圍聽。

威廉看了看自家的手下,深吸了一口氣道:“我若是人類一方的指揮官,當集結一部精銳人馬在石橋後列陣待敵。待得散提爾堡的前鋒部隊大半人馬過橋,方才發動斷橋之擊,截斷過橋敵人的歸路,而後援之敵一時半會兒也難以過河支援,此可謂之首尾不能兩顧。

此時我再率兵勐攻過橋之敵,可輕易將其斃殺剿滅,如此殺敵既眾,又能摧喪其軍心士氣,可謂一石二鳥。”

尹爾明斯特拊掌笑道:“真是很好的計策。不過那過橋的數百獸人和豺狼人也是一股不小的戰力,恐怕你圍殺它們的時候也要付出不小的代價吧。”

威廉卻道:“所以我才要專一選擇精銳之士,配以堅甲利刃強弓硬弩掃蕩敵鋒,而過橋之敵人被斷了歸路,也必然心慌意亂,士氣不振,慌亂之中真實戰力恐怕連一半也發揮不出來。此長彼消之下,再由我親自帶頭衝鋒,當能以極輕微的代價全殲敵人。”

其實這還是威廉保守了說,在他心目中,要是由他親自率領如陰影穀人那般的精銳士兵,甚至有可能做到真正的無傷殲滅敵人先頭部隊。

威廉說完了自己的籌劃,便對手下的一干人說道:“這種作戰的方略有一個名堂,叫做半渡而擊。但凡隔河而戰的情況,皆有可能施展此種戰術,不管對方是從橋上走,還是像此刻它們乘坐木筏過河的情況,都如此類。”

這時來自暗暮鎮的豹女卻開口問道:“領主大人,那要是我們上戰場,該如何對付現在這些正在過河的敵人呢?”

威廉很高興自己的手下有人提問,故而他詳細的解說道:“水戰當以強弓硬弩為先,我們當臨河以箭失射殺正在渡河的敵人,使其難以安心爭渡,遲滯其渡河的效率。對於過了河的敵人,就跟對付過橋的敵人一樣,集結優勢精銳,或將其絞殺,或者驅趕敵人下河,使其難以在河邊立足。

這樣沒有任何掩護的敵人孤身過河,來多少我殺多少。”

別看多芙和尹爾明斯特都是活了好幾百年的人,他們以前所經歷的戰爭和冒險,基本上都是小隊級別的對抗或者單打獨鬥,真正的軍事大場面其實經歷的少之又少,他們卻是有點難以判斷威廉所說的是不是真的正確。

故而他們雖然對威廉所說的讚不絕口,卻也並沒有真的被驚豔到。不過尹爾明斯特還是說道:“威廉閣下,我知道你與莫格林領主有些矛盾。但是陰影谷的人民現在正面臨著致命的危機,我希望你能摒棄前嫌,暫任陰影谷的戰鬥指揮官,幫助陰影谷人民度過難關。”

威廉聞言卻是一愣,他沒想到這位陰影谷的大賢者居然提出這樣的要求。說實話,威廉對陰影谷的士兵基礎水準頗為羨慕,不過他也沒想到這位尹爾明斯特先生居然如此的開明,居然想用他這個陰影谷的敵對者來擔當指揮官,這是何等的胸襟和氣魄。

威廉想了想,然後面色肅然的說道:“大賢者,請恕我拒絕你的提議,並非是我不想幫你們,而是我與陰影谷的高層矛盾難消,而我又當眾斬殺了那位城衛官,那些士兵必然會對我心懷不滿,我若真的答應了你,到時候他們肯定會對我陽奉陰違,不願聽從我的指揮,那樣反而會害了所有的人。”

“是嗎?”尹爾明斯特不由嘆了一口氣,他還想著如果威廉能夠答應此事,幫助陰影谷共度難關,到時雙方有和舟共濟之情誼,他再從中說和,趁勢緩解陰影谷與匕首谷可能存在的戰爭危機,卻是再好不過了。

奈何威廉的腦子清醒的很,就是不肯上套,這讓老法師有點失望。

威廉卻問道:“大賢者,如果我佔領了陰影谷,並擊退散提爾堡的軍隊,你願意接受由我來統治這片土地的局面嗎?”

尹爾明斯特聞言卻是不由的沉默了,而多芙卻急道:“威廉,你在說什麼傻話呢,就你們這點人,如何能佔領陰影谷?不說其它,單是散提爾堡的軍隊你就對付不了吧。”

威廉卻冷笑道:“只要我想,我可以攻佔這世上的任何一座城市,何況區區一座陰影谷呢?”

尹爾明斯特面色凝重的問道:“威廉,你是想重複在卡林港曾經做過的事情吧?召喚烈焰大軍!”

威廉有點小驚訝的看著尹爾明斯特,問道:“你知道我在卡林港幹得事情?”

尹爾明斯特說道:‘我跟深水城的凱爾本·黑杖是很要好的朋友,我們總是互通訊息。”

威廉點頭承認道:“不錯,我有一支精銳的烈焰軍團,一支足以毀滅一個城邦的強力軍團。”

在場的所有人除了威廉的家人和尹爾明斯特,俱都驚訝的望著威廉,他們當中有很多人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自家領主手裡居然有一支可以屠城滅國的軍團。

多芙瞪大了眼珠子,急急問道:“老頭兒!快告訴我,威廉在卡林港幹了什麼大事?我怎麼沒聽你說起過呀。”

尹爾明斯特清了清嗓子說道:“那時候你只想著抗拒與某個人的婚約,還有偷偷關注那個卓爾異類,又怎麼會注意到卡林港被大火燒成白地的內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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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芙恍然道:“卡林港大火我確實聽人說起過,原來是威廉幹的呀,不過怎麼可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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