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母不敢抬頭,悶聲道:“甭管他是什麼目的,反正人家都把東西送來了,又沒問咱要收條,也沒說什麼。咱們……咱們幹嘛不收下呢!?”

“不是,你們收了人家的東西,那將來我怎麼面對他啊?!”

丁秋楠聽著父母親一起犯糊塗,著急的說道

“他還是我們機修廠的一把手呢那更說不清了。”

“面,面對他,啊……這、這是個問題。”

丁如山本來想著實話實說來著,心說人家蘇廠長帶著誠意來的,這麼多東西都只是見面禮而已,還可以幫他們家摘帽找工作,反正蝨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等你嫁給他那還分什麼彼此啊。

老兩口心裡都是這麼想的,但是顧及到女兒的倔強脾氣和蘇辭的叮囑,臨時決定還不能戳破,於是改口道:“那這樣,秋楠,咱們寫個欠條給他。這些東西呢,咱們一點一點的湊,一點一點的還給他,你說怎麼樣。”

“爸!你怎麼這樣啊!”

丁秋楠一陣焦急,轉而對丁母道

“您看我爸這個人,還醫學博士呢,怎麼就這麼饞啊?”

實際上丁秋楠心裡也明白,自己的父親經歷了太多打擊,現在已經是人窮志短,這不輕易的就讓人給收買了麼。

丁母拽了拽丁父,小聲的提醒:“肉絲湯。”

“哦哦哦,對!”

丁如山心虛的說道,“秋楠,我說實話,今天下午你回來之前,我和你媽實在沒忍住,就把火腿切了,燉了一鍋火腿肉絲湯吃了,那現在就是要還,也肯定還不完整了。”

丁母意猶未盡的道:“這火腿肉絲湯可好吃了,你爸懂行,說這是最頂級的雪舫蔣火腿,有錢都買不到,以前還是宮廷貢品呢,燉一鍋滿屋子飄香,給你留了一份呢,快去嚐嚐。”

丁秋楠氣結,但對父母也沒法發火,只能無奈道:“你倆可真行,我反正不吃!”

第二天,丁秋楠在醫務室裡有些心不在焉,不過這並不影響的工人們你爭我搶的泡病號,冰山美人哪怕傷春悲秋那都是美不勝收,單身青年們紛紛投來欣賞和傾慕的眼神,排隊的人一如既往的多,甚至都到樓梯口了。

丁秋楠有些鬱悶的輕嘆一口氣,寫好了新一份的欠條,去了一趟機修廠革委會領導房區想找蘇辭,結果敲了半天門也沒人應答,倔強如她,一直等到深夜路燈都熄了還是沒見回來。

欠條愣是沒送出去,今天她心頭盤算著,如果還不能見到蘇辭的話,乾脆就從於海棠那裡打聽一下蘇辭的住址,親自送到他家去,順便跟他攤牌劃清界限。

“不好了!丁大夫,快救命吧!”

醫務室的門被推開,兩個口吐白沫的工人被簇擁著扛了進來,眼看就快不行了。

“怎麼回事?”

丁秋楠立刻騰出床位,讓兩個病患並排坐好,詳細的詢問道。

“也不知道咋回事,早上剛開工,這兩個臨時工突然就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翻白眼的樣子也太嚇人了!”

工頭也急的滿頭大汗氣。

丁秋楠迅速開始診斷,查舌苔,看眼瞼都沒判斷出什麼毛病,最後疏散人群之後才從他們的口中得知,原來這兩個臨時工實在是嘴饞,摸黑去

食堂,愣是把三百多個豆腐卷吃到肚子裡,這可不吃撐了麼。三年災難時期剛過的時候,剛剛發下新糧的時候,一天內撐死的人也不在少數。

“本來我們就只想吃一兩個解解饞,可是越吃越餓,最後就鬼迷心竅。”

“麻煩您替我們去跟食堂南師傅求個情,廠領導一查肯定得把我們開除,我上有老下有小的,可不能沒了這份工作啊。”

張大年和錢小方哭的稀里嘩啦,就差跪地上哀求了。

“那……我只能儘量幫你們想想辦法。”

弄明白原因就好辦了,丁秋楠給他們開了催吐藥,效果立竿見影,兩個人馬上去跑去廁所吐的昏天黑地。

丁秋楠動了惻隱之心,她瞭解到這兩個臨時工的情況確實困難,如果讓保衛科知道了,肯定少不得要把他們倆開除,這上有老下有小的可怎麼供養呢?

國營廠雖然是鐵飯碗,但那也只限正式工啊,這倆人要是被開除,指不定多少人擠破腦袋搶這個名額呢。

丁秋楠犯了愁,這要是去食堂找南易師傅也不難,她覺得如果自己開口,南易會給自己這個面子的,但是如果讓南易背這個黑鍋,處分恐怕也不會很輕。

畢竟這是公家的財產,足足有三百多個豆腐卷,據說是秘製的專門供應給領導和兄弟單位的幹部。

丁秋楠嘆了口氣,心中有了打算:“與其欠南師傅這個人情,倒不如一塊欠蘇辭的吧。”

反正她欠蘇辭的三五年都還不清,也不差這個人情了。

對於蘇廠長這位一把手來說,撤銷對兩個臨時工的追究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想到這裡,丁秋楠也不再猶豫,那好字跡娟秀的欠條來到了廠長辦公室。

“咚咚咚!”

“進。”

蘇辭不動聲色的把從黑市上淘來的《蜀山劍俠傳》收到抽屜裡,萬一讓手底下的人看到自己這位領導竟然開小差,那多多少少還是會影響他偉光正的形象的。

“丁大夫,什麼風把你吹過來了?”

蘇辭笑了,心知肚明,多半是丁父丁母把事情告訴她了。

“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彙報。”

“恩,你說。”

丁秋楠深吸一口氣,道:“不過在此之前,蘇廠長,我方便詢問一下,您為什麼要給我家送那麼多大米麵粉,香油火腿之類的東西麼?”

蘇辭理直氣壯的說道:“你就當是領導關心下屬,這算廠裡對你兢兢業業工作的獎勵吧,沒有其他意思。”

“謝謝蘇廠長的關心,不過無功不受祿,請您以後不要再往我家送東西了。”

丁秋楠把按有手印的欠條放在辦公桌上,清冷的開口。

“我把您送給我們家的東西,一樣一樣的記錄在上面了,以後我會把每個月的工資攢起來,買一樣還你一樣,然後你再把上面的劃了,行麼?”

不等蘇辭反應,丁秋楠從兜裡拿出皺巴巴的五張一塊錢,遞到到辦公桌上。

“這是我第一個月的還款,五塊錢。等下個月發了工資,我再還五塊錢。”

丁秋楠的眼神堅定又倔強。

礙於蘇辭現在是領導,地位和身份擺在這裡,丁秋楠不便把所有的事情都挑明,不過她已經下定決心,以後堅決不能再收蘇辭丁點兒好處,否則她只怕是要還不起,也還不清了。

如果想用這些糖衣炮彈來追求我的話,沒門!

丁秋楠的態度全都在蘇辭的意料之中,她越是這樣堅決,越是能說明她是真的怕蘇辭發動這方面的攻勢。

蘇辭也沒拒絕丁秋楠的五塊錢,客氣的收下,並且拿出她原先的欠條,將一百二十五塊錢劃掉,改成了一百二十塊錢。

丁秋楠面色稍霽,不再是那冷冰冰的態度,她還以為是蘇辭放棄了。

“謝謝蘇廠長的理解。”

“不必客氣,我欣賞你的性格。”

蘇辭從抽屜裡拿出一包糖水栗子放在桌上

“知道你喜歡這口,所以特地請南師傅熬製的糖水栗子,裡面加了蓮藕和青絲玫瑰,養顏又提神,看你這黑眼圈昨晚沒睡好吧。”

丁秋楠心頭也是一動,口水不自覺的分泌,糖水栗子,她都記不清到底多久沒有吃過了。

這是她最愛的零食,這可是其他人都不知道的秘密,蘇辭怎麼會知道的這麼清楚,難道父母都交代了?

雖然心動,但她還是倔強的搖搖頭,這要是收了那更說不清了。

“不了,謝謝蘇廠長的關心,我不好這口。”

丁秋楠性格一向高冷,果斷的拒絕,還好語速夠快,否則口水差點兒流出來。

“先別著急拒絕,看看這份材料吧。”

蘇辭把一份厚厚的檔案材料扔給丁秋楠,後者有些茫然的接過,開啟檔案袋看到第一頁時,眼睛頓時就挪不開了,隨後更是緊張又認真的快速翻閱,看到最後一頁的標題時,心臟不由自主的砰砰直跳。

“關於重新糾正丁如山同志老右的定性問題。”

丁秋楠激動的蔥白手指都有些微顫,不可思議的看向蘇辭。

蘇辭伸了個懶腰,道:“這些天一直幫你跑這份材料,帶回去讓你爸寫一份申請表和自白書,你記得指導一下他,態度要堅決,言辭要激烈,到時候我會專門去一趟市革委會,幫你家裡摘掉那個帽子。”

“謝……謝謝蘇廠長。”

丁秋楠心中感動,難道說昨晚沒能等到蘇辭,不是因為他回家休息,而是為自己的材料上下奔波?

她現在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只感覺手裡這些薄薄的材料,卻如同山嶽一般沉甸甸的。

事關她家摘帽的大事,她再不懂事也絕對不能拒絕。

難不成要父母一直悲哀的帶著老右的帽子入土麼?

欠的錢和大米火腿等物資還能一點點的從工資裡攢下來來,但是這麼一份大人情,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麼還,更不知道該從何還起!

“你我之間說謝就沒必要了。”

蘇辭一語雙關,讓丁秋楠立刻有些無所適從,這會兒也不敢用眼神直視蘇辭了,生怕從他的眼中看到那極具侵~略性的目光。

望著方才還高冷如冰山的美人,這下子變成了小鵪鶉,蘇辭充滿了征服的滿足感,果然權力才是男人的金腰子,這句話一點兒都不假。.

蘇辭蠻不講理的說道:“把糖水栗子帶走,否則這份材料和申請表你不能帶回去。”

“好,好吧。”

丁秋楠抿了抿嘴,心說這人真是霸道,連拒絕的機會都不給,她只能半推半就的收下了糖水栗子,然後珍而重之的把這份事關全家未來的材料抱在懷裡。

正當她要出門的時候,突然被蘇辭叫住。

“等一下。”

丁秋楠一愣,心裡有些慌亂:“蘇、蘇廠長您還有什麼指示麼?”

蘇辭反倒是哭笑不得,提醒道:“你來找我不是有事彙報麼,難不成只是為了還錢的?”

“哦哦!”

丁秋楠差點兒都忘了自己的本來目的,對自己大腦宕機的狀態更是啼笑皆非,連忙說明情況

“事情就是這樣的,張大年和錢小方家裡都挺困難的,老老少少都指望著他臨時工的工資,如果不是真的困難,也不會幹這種偷盜的事情……”

丁秋楠動了惻隱之心

蘇辭沉思一會兒,說道:“偷盜公家財產,這種事情可大可小,不能起這種不正之風,按規矩肯定是要送去保衛科法辦的,不過既然你開口,憑我們的關係,肯定要給-你這個面子。”

丁秋楠白淨的臉上劃過一抹嫣紅,呸呸呸,什麼叫我們的關係。

我們什麼關係,誰跟你有關係。

要有關係那也是你和秦京茹有關係!

不過丁秋楠卻一句話都沒法吐槽,在蘇辭面前她感覺自己被吃的死死的,以往她可以暢所欲言,盡情的冷淡拒絕那些各式各樣的追求者,但是現在一點兒辦法都沒有,甚至半句狠話都不能說。

誰讓現在她家的摘帽大工程全憑蘇辭做主呢。

丁秋楠見蘇辭肯鬆口,心中也是一喜,既然他做出了保證,那想來張大年和錢小方的工作是保住了,連忙道:“那我叫他們過來!”

蘇辭站起身來,走到丁秋楠面前牽起她的手,一本正經的說道

“聽你說那倆人又是撐得翻白眼,又是吐得找不到北,現在身體肯定很虛,不必讓他們過來了,我陪你去一趟看看情況吧。”

丁秋楠瞬間霞飛雙頰,對蘇辭如此親密的舉動有些抗拒,低著頭輕聲道:“我……我沒準備好,能不能給我點時間。”

“當然。”

蘇辭笑了,丁秋楠心裡已經逐漸接受了還不清人情債的事實,最後把自己賠出來只是時間問題,現在還過不了矜持這道檻。

蘇辭是個合格的釣手,同樣也是一名優秀的魚塘主,行事作風也是張弛有道,相比於南易那種鐵憨憨的直男追求方式,他的段位不知道高了多少。

“吧唧。”

丁秋楠剛剛松了口氣,卻冷不丁的感覺臉頰一涼,隨後整個人都呆在了原地。

“這是利息。”

蘇辭蜻蜓點水,見好就收,不等她反應過來就推門而出,丁秋楠面如火燒,只能銀牙緊咬的跟在他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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