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穆此生,遇見過很多高手,如唐紫塵,如陳艾陽,甚至南洋唐門中也有一些隱居的罡勁高手,他也和他們過過手,也擊殺過不服唐紫塵管轄的刺頭,若然說這兩人是他見過的最強之人,顯然是扯淡。

但他此生從沒有遇見過像伊藤男這樣極端的武者。

秦穆看伊藤男,竟覺得他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把刀!他的眼,他的手,甚至他佝僂乾枯的身體,都彷彿是為了殺人而生。

他是一個從地獄走來的刀客。

秦穆感覺自己好像已經是個死人一般,身手遲緩,那刀刃已然在他的肌膚上劃出了一道白印。

他眼眸微垂,心中卻好像被壓抑的火山一樣,怒吼卻找不到途徑宣洩,身體卻自然而然的鬆弛下來,好像行走在一處風和日麗的花園裡,而非如今這狂風暴雨一般的攻擊之下。

突然他精神一顫,仿似種子發芽一般,帶動了他整個身軀開始運動,只見他左手由掌變拳,右手由拳變掌,生死輪法陡然輪轉,右腳往前一踏,正好踏入那襲來的兩人之間,身體一側,左拳便如一位猛將舞著千斤大錘,打向那田村尚義,右手卻好像舌頭一樣揮過來,巴掌柔如無骨,席捲吞縮,一下子拍在哪伊藤男的長刀之上。

八卦掌的最高境界掌功——掌如牛舌,有席捲硬抓刀劍之力。牛吃草時,草葉大都有鋸齒一般的邊緣,但牛舌一卷,不僅自身分毫無傷,那草也被他一掃而斷,八卦掌至柔的境界,便是牛舌掌法。

茅草如劍,把掌練得如牛舌,功夫入化之後,出掌席捲,暗勁勃發,空手拿劍,硬抓劍身,就如牛舌卷吃茅草。草斷而舌不傷。

不過把八卦掌練到這樣境界的,古往今來,就只有董海川,連程庭華都沒有。這一手,是唐紫塵的獨門絕技,但秦穆這等境界,已然是一通百通,此時使來,分毫不差。

那伊藤男只覺得自己手中刀好像被絞索纏上,絲毫不能動彈,待要用力反削,卻又好似被裹在一團雲氣之中,無從受力,心中難受至極。

卻聽崩的一聲,那刀身便成了兩截,再看時,伊藤男手中只剩下一個刀柄,他卻餘勇未消,手掌一張,刀柄落下,但卻拇指往掌內一手,四指直立,整個手掌成刀裝,又向秦穆脖頸砍來。

轉頭看那田村尚義,卻已經雙目緊閉,胸口凹陷一大塊,不知何時已然死在秦穆拳下,連一聲慘叫都不曾發出。

生死輪轉,秦穆是由死轉生,自然那敵人便是由生轉死了。

伊藤男心中愈加絕望,眼神更是瘋狂至極,全身絲毫不再防禦,只覺眼前便是他怕了七十年,恨了七十年的孫祿堂,口中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尖叫之聲,手臂便向秦穆揮來。

手中有刀的他尚不是秦穆的對手,無刀的他哪裡威脅得到秦穆,卻見秦穆不閃不避,肩頭卻突然拱起一個大包,正好擋在那手刀來處,那伊藤男手臂剛到此處,便覺得那大包暗勁勃發,將自己手上的肌肉一下子震成碎泥一般,毫無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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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見伊藤男雙目忽地就暗淡下來,也不出手,只是突然跪在地上,用完好的一隻手撿起地上的刀片,運刀如飛,在自己乾癟的腹部劃了一個十字。

他刀極快,既是腹部臟腑已然暴露出來,猶是有力氣說話,只見他臉上沒有一絲痛苦,只是抬頭對著秦穆說道:“君願意為我當一回介錯人麼?”

秦穆知介錯人便是日本武士切腹之時,一旁在特定的時候將他頭顱斬下的助手,介錯講究的是一刀下去,頭和脖子幾乎完全斬斷卻又有一絲聯絡,一般由非常高明的武士完成,而切腹卻是日本武士認為自身有罪而進行的自我懲處。

秦穆看著這個已然活了百年的老者,點了點頭。

只聽那伊藤男突然笑了起來,裝似極開心的說:“有張君這等高明的武士為我介錯,此生也是沒有憾事了。”說完,他閉目,突然開口大聲向天喊了一句日語。

秦穆不通日語,但這一句是極熟悉的。

“大和民族,武運昌隆!”

秦穆搖搖頭,單掌一揮,那伊藤男的頭便一歪,再無聲息。

伊藤男此人,當年一招便擺在孫祿堂之手,敗軍之犬一般回來,卻不得不為了讓日本武學界存留幾個頂尖高手,苟延饞喘。

當年敗後,天皇陛下欽定的皇室教習坂田一雄大師因為被孫祿堂一手掀翻在地。回國之後,活活氣死。只有伊藤男作為忍道第一人,承受著國人的辱罵和武學界的責難,默默地選擇在背後守護他的民族。

今日秦穆來此,日本武學界又是生死存亡之際,還是這個當年如膽小鬼一般的老人站了出來,可惜,天命不在日本。他勝不了秦穆,也救不了日本,只能用武士道最光榮的死法,來拯救自己的尊嚴了。

民族之間,生死相鬥,有什麼禮讓可講呢?

“武運昌隆,你又將我中華置於何地呢?”秦穆嘆息,看著這個笑得輕鬆而解脫的老人。

秦穆連戰兩場,便是他此時已然是世間少有的高手,也是疲憊不已,身上的衣衫不僅殘破,而且已然****,頭上更是冒起了熱氣,在屋內燈火的掩映下,頭髮如同一叢著了火的稻草。

他精神陡然放鬆了下來,舉步往那屋內走去,心中卻又是一陣發緊,還沒等反應過來,只聽見一聲淒厲的破空聲在他耳邊炸響,他頭一歪,身體一蹲,便避過了那擦著頭髮而過的飛彈。

狙擊槍!

秦穆在看到那日本的臨濟宗和出雲社來人之時便已經明白,自己定然落入了那日本政府的眼中,但卻完全沒有料到,那日本政府居然如此果決,派出狙擊手來狙殺自己。

這人絕對是一個學了槍法的高手,雖然自己不是完全把握不到他的氣息,但是一個善於隱藏殺意的高手,端著狙擊槍在一公里以外的地方開槍,對任何人都是巨大的威脅,更何況這人深諳一打就跑的道理,待秦穆反應過來,居然已然發現他離開了那狙擊點,往人群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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