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篷裡, 江憑平躺在榻上,雙眼緊閉,眉頭緊蹙, 額頭沁出細密的汗珠。

彷彿正做噩夢。

又是那天晚上, 他們遇見狼群的那天晚上。

在見到狼群的那個瞬間, 一種詭異的感覺就湧上他的心頭。

他用柳宜的弓箭射中頭狼,引開狼群, 在草原上慌不擇路地狂奔。

後來他眼前一黑, 再醒來時,渾身劇痛無比, 一匹狼的鼻息就噴在他的臉上。

他屏住呼吸,保持不動,那匹狼又在他身邊嗅了許久,就在他以為自己要被狼咬斷脖頸時, 那匹狼卻轉向了同樣倒在他身邊的馬匹。

他忍著劇痛,偏過頭去, 藉著冷冷的月光,看見那匹狼從馬鞍處扒拉出一捆草藥。像是瘋了一樣,那匹狼將一捆收得緊實整齊的草藥, 用爪子扒拉開,養得滿天都是。

江憑忽然知道那種詭異的感覺是什麼了。

是李煦陰惻惻的目光, 是李煦陰鷙晦暗的表情, 還有李煦從馬廄出來,撞見他時,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

這是江憑的第一匹馬, 柳宜送給他的, 他視若珍寶, 每天都親自刷馬喂料。

也正是這天中午,他去馬廄牽馬時,撞見了李煦。

他應該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了,他特意檢查了一下柳宜的、宋皎的,他所有的朋友的馬匹,卻唯獨忘記了檢查自己的。那時候來不及了,朋友們都到了,他不想跟他們說這種掃興的事情。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難怪李煦這回會讓他出來。

江憑轉回頭,心想,要是自己現在就死了,也算是解脫了。

要是被找到了,帶回去,齊國那邊的人也會查出來,是他把狼群引來的,他百口莫辯。

他閉上眼睛,準備靜靜等待死亡的時候,忽然,風中傳來嗖嗖兩聲箭羽破空的聲音。

江憑支撐著上半身,回頭看時,柳宜正騎在馬上,準備射出第三支箭。

兩個人把落單的這匹狼制伏,都掛了點彩。

柳宜要喊人過來,卻被江憑制止了。

柳宜心細,不用他說,再看看馬匹上散落著的草藥,很快就明白過來了。

他看著江憑,問道:“是你嗎?”

江憑強撐著坐起來:“我說不是,你會信嗎?”

柳宜點了頭,於是江憑目光堅定:“不是我。”

柳宜想了想,起身把草藥都撿起來,一揚手,就把藥草都丟進風裡。

他握住江憑的手臂,想要把他從泥潭裡拽出來,語氣堅決:“站起來。”

江憑從夢中醒來,長舒了一口氣,掀開帳子,想倒杯水,可是帳子外面,卻站著一個他厭惡至極的人。

事情到這一步,已經十分明晰了。

可是宋皎一行人,卻忽然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溫知道:“這種藥草人人都認得,李煦要拿到也不難。要知道是誰給他的東西,只能問他自己了。”

宋皎抱著枕頭:“怎麼辦?”

溫知站起來:“這件事情太大了,不能再瞞了,我去回稟陛下。”

“都這麼晚了,謝爺爺可能已經睡了。”宋皎想了想,“我們先把柳師兄喊過來,如果我們的猜測都是真的,那我們一起去說。謝爺爺肯定不會冤枉江憑哥的,也不會放過李煦的。”

溫知想了想,點點頭:“行,我去喊柳師兄。”

他說完這話,便轉身離開。

宋皎揪了揪蓋在腿上的被子,轉頭看向身邊的謝沉:“你懷疑我們這兒有內賊?”

謝沉身上的傷還沒好,剛換了藥,用細布包著傷口,身上蓋著毯子,裹得嚴嚴實實的——

這是除了宋皎外,還有別人在場時,他的裝扮。

“或許會有。”謝沉道,“那人既然知道指給他看藥草,一定也知道這藥草是做什麼用的。尋常人不會那樣沒心眼。”

“可是這次打獵人這麼多,要找到這個人,好像也不太容易。”

“嗯。”謝沉歪了歪肩膀,“卯卯,毯子滑下去了,扯一下。”

“好。”宋皎幫他把毯子拽上去,重新蓋好,“你不會熱嗎?”

謝沉梗著脖子:“不熱。”

宋皎用手心和手背貼了貼他的手臂:“明明就很燙,你這樣悶著,傷口也會長得慢吧?”

謝沉仍舊梗著脖子:“不會,沒關係。”

坐在一邊的牧英幽幽道:“沉哥,你又不是小姑娘。就算是小姑娘,那我們也全都是和你一樣的,看看有什麼?”

謝沉轉頭朝他甩了個眼刀:“滾,你不懂就閉嘴。”

他這叫守男德。

只有卯卯能看他,其他人都不可以。

沒多久,溫知就帶著柳宜回來了。

大約是溫知已經把他們的猜測告訴柳宜了,柳宜在一群人面前,根本沒辦法撒謊,只能點著頭認下了。

“好了好了,你們猜的基本沒錯。”

宋皎有些埋怨,小小聲問道:“師兄怎麼一開始不告訴我們?難不成是信不過我們?”

柳宜笑了笑:“不是,你們年紀還小,我不敢跟你們說這件事情,是怕你們害怕。況且……”

他轉頭拽了一下溫知的衣袖,溫知面無表情,只有嘴角抽了抽。

“這位是天下第一正直人,要是給他知道了,以他追根究底的性子,江憑只怕是逃不過去的。”

溫知平視前方,把自己的衣袖收回來,走到宋皎那邊,在他身邊坐下,握住他的手。

謝沉:???

他使勁盯著兩個人交握的雙手,目光欻欻帶火光。

撒開!你給我撒開!

柳宜想了想,又嘆了口氣:“這件事情只能變成一樁懸案,江憑一個伴讀,指認主子,本來就是行不通的。再加上李煦做這件事情,根本也沒有留下什麼痕跡,我自己查了幾天,也沒能查到,只要他咬死不認,就算是陛下強行處置他,最後也會落人話柄。為了一個江憑,不值當。”

宋皎道:“不會的,我去找謝爺爺,謝爺爺會信我的話的。我們繼續往下查,肯定可以查到結果的。”

柳宜目光一暗:“卯卯,陛下會信你,卻未必會信江憑,天下人也未必會信江憑,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了,好不好?”

“不會的,只要查清楚……”

兩個人還沒爭辯出個結果,外面卻忽然傳來一聲尖銳的叫喊。

幾個人對視一眼,迅速起身。

這是李煦的聲音。

幾個人跑到門前一看,緊跟著又傳來一聲殺雞似的刺耳叫喊。

是從江憑的帳篷裡傳出來的。

一行人推開侍衛,只見江憑兩隻手抓著長弓,弓弦緊緊地勒在李煦的脖子上。

李煦平日裡總是陰沉得很,這倒是頭一回露出這樣驚恐的表情。

他無力地朝人群伸出手:“呃……來……來人……”

江憑額頭上還帶著傷,傷口裂開,鮮血流進他的眼睛裡,更顯得猙獰。他面對著人群,往後退了幾步,面色堅定,一分一分地收緊弓弦。

他低頭,看著眼前的人,咬著牙,低聲呢喃:“你去死好了,反正我也不想活了,能在死之前,替柳宜他們除掉一個惡人,真是我這輩子積福了。”

李煦伸出來的手漸漸落下去,眼看著就要被他勒死了。

他們這邊安靜得很,帳篷門前早已經亂成一片了。

不行,李煦絕不能死在江憑手上,更不能死在這裡。

到時慶國要算賬,第一個就要算到江憑頭上,第二個就是齊國。

但是一群侍衛怕激怒江憑,猶豫著不敢上前。

正猶豫的時候,柳宜一個箭步上前,握住江憑的手,把他手裡的弓箭拿過來。

柳宜定定地看著他的眼睛:“還給我。”

不錯,江憑也只有一柄弓,是柳宜送給他的那柄,他用來殺人的這柄,正是柳宜送他的這柄。

江憑聽見這話,有些許的晃神,趁著他出神,柳宜猛地將長弓從他手裡拽出來,然後把李煦往邊上一推。

李煦往前一撲,幾乎趴在地上。

宋皎最先反應過來,上前裝著要扶他,卻在暗中使勁推搡了他幾下。隨後朋友們都反應過來,全部圍上前,擋住侍衛的視線,一人給他來了兩下。

活該。

等到柳宜把江憑安撫好,把他扶起來的時候,一群人也把李煦扶起來了。

李煦的脖子上還套著長弓,他坐在椅子上,整個人還在出神,看起來怔怔的。

宋皎想了想,拽了拽溫知的衣袖,兩個人達成一致。

溫知轉回頭,對外面的侍衛道:“沒事了,你們都先出去吧,這件事情先不要驚動陛下他們。”

一群人都有些猶豫,最後還是謝沉和宋皎開了口,他們才勉強離開,就守在外面不遠處。

等外人都離開了,宋皎緊盯著李煦的眼睛,朝溫知伸出雙手。

溫知會意,把手帕包著的、乾枯的草藥葉子,遞到他手裡。

宋皎接過葉子,將它放在李煦面前。

“這是什麼?你還認不認得?”

李煦沒有細看,便臉色蒼白,雙唇顫抖,說不出話來。

宋皎再問了一遍:“我問你,這是什麼?”

李煦猛地回過神,瘋狂搖頭:“我不認得,我不認得。”

他們都知道李煦會這樣說,宋皎眼珠一轉,很快就接上去了:“是你的,是你塞到江憑的馬鞍裡的,是引來狼群的東西,是別人給你的。你以為你咬死不認,我們就拿你沒辦法,是不是?”

李煦被他著一連串的真話假話砸得暈頭轉向的,往後靠了靠,只知道搖頭:“我不認得……”

他下意識要伸手把宋皎手裡的藥草打落,宋皎反應快,後撤一步,就躲開了。

“就算你把這個拿走了,我們也有別的證據。”

宋皎站定,看了一眼謝沉。

謝沉瞭然,在李煦暴起又跌坐回去的瞬間,輕輕拽住他的衣袖,用碎瓷片在他的衣袖上劃了一道,取下一小塊布料。

宋皎接過布料,看著李煦:“你在放藥草的時候,好像把自己的衣袖給鉤破了,這是留在馬鞍上的東西。”

“是不是你?你想讓江憑引來狼,你想害死江憑,也想害死我們,對不對?”

李煦搖頭:“不是,不是……”他轉頭看向江憑:“你說話,誰是主子?誰是主子?!”

江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扭過頭去,再也不說話了。

他再是個任由搓圓捏扁的泥人,在這時也該有點脾氣了。

江憑就冷著臉,怔怔地看著眼前的柳宜,任由李煦在他耳邊叫罵。

“你不要忘了,你家七品小吏,是因為你做了本皇子的伴讀,你家才青雲直上的!”

“前些年,父皇要治你家的罪,也是我向父皇求的情,你家裡人才沒被處斬的。”

“江憑,你忘恩負義!我立即修書父皇……”

此話一出,幾個人立即反應過來,謝沉單手把他按住,宋皎道:“你是該修書了,立即修書,讓你父皇把江家人都安安穩穩地送過來,不得延誤。”

“你敢!”李煦眼中冒火,又轉移到了宋皎身上,“你一個小史官家的野孩子,也敢吩咐我……”

他話還沒完,謝沉一拳揮過去,就把他打得嘴角流血。

謝沉拽著他的衣領,單手把他提起來:“嘴巴放乾淨點,再敢放屁,本殿下把你舌頭給拔下來。”

宋皎讓牧英拿來紙筆,丟到李煦面前:“先寫一份放奴書,把江憑哥放了。然後馬上寫信,讓江家人全部過來。你和慶國人聯絡有什麼暗語,全部說清楚。”

李煦自然不肯,還要掙扎,“嘭”的一下,就被謝沉按在桌子上。

就這樣,宋皎拿到了一份放奴書,還有一封信。

他把放奴書交給柳宜,讓他過幾日領著江憑去辦齊國的戶帖,從今往後他就不是李煦的伴讀了。

還有一封信,他讓齊國的人去送,說定了暗語,立即啟程。

宋皎拍了拍手:“行了,江憑哥的事情都處理好了,沒有顧慮了,這下可以帶李煦去見謝爺爺了。”

謝沉剛要把人提起來,忽然被宋皎攔住了:“還是讓鸚哥抓著他吧。”

宋皎碰了碰他的肩膀:“傷口裂開了。”

謝沉這時才感覺到疼痛,“嘶”了一聲。

只能讓其他人先帶著李煦和江憑過去,宋皎留下,幫謝沉看看傷口。

其他人都出去了,宋皎揪著謝沉的衣領,看了看他的傷口。

狼爪鋒利,這才過了幾天,當然沒有這麼快好。

宋皎認真地往裡面看,小聲埋怨道:“真的裂開了,你剛剛動作太大了。”

謝沉沒有說話,宋皎拿出隨身攜帶的藥瓶和細布,先給他臨時處理了一下:“等回我們自己帳篷的時候,讓大夫再過來包一下好了。”

宋皎一邊弄,一邊道:“你自己一點都不小心。”

“本來是很小心的。”謝沉小聲辯解。

他確實很小心,剛開始都站在旁邊,連話也沒說。

但是後來,李煦對著宋皎說了一句,他就忍不住衝上去揮拳頭了。

宋皎很快就處理好了:“好了,先去見見謝爺爺,把這件事情說清楚,然後再回去整理一下。”

“好。”

兩個人並肩走出帳篷,謝沉道:“你剛剛還挺聰明的。”

宋皎笑了笑:“隨機應變。”

剛才是很聰明,但是謝沉看見他笑的樣子,就沒忍住道:“小傻蛋。”

“你才是小傻蛋!”

宋皎抬腳要踢他,兩個人追追打打,就到了謝老當家的營帳前。

兩個人停下動作,理了理衣裳,然後就聽見裡邊謝老當家說:“大老遠就聽見他倆在吵了,現在到了就不吵了,真是的。”他提高音量,朝外面喊了一聲:“進來吧,小冤家們!”

謝老當家對他們兩個,總是有許多愛稱。好的時候是“寶兒們”,壞的時候就是“小冤家”、“小牛犢”。

宋皎和謝沉看了看對方,謝老當家的語氣聽起來還不錯,應該是沒有怪罪的意思,反倒還有些高興。

兩個人掀開簾子進去,喊了一聲:“爺爺。”

隨後兩個人才發現,帳篷裡,除了謝老當家和他們的朋友,宋丞相、柳先生一行人,謝二爺竟然也在。

謝老當家見他們兩個原地發愣,打聲招呼道:“又怎麼了?小牛犢?”

兩個人同時搖搖頭:“沒……”

謝老當家朝他們招招手:“沒怎麼就過來坐。”

兩個人搞不清楚狀況,轉頭看看朋友們,見朋友們都是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模樣,只能過去和謝老當家一起坐著。

宋皎轉頭看看自己爺爺,小聲喊了一聲:“爺爺?”

宋丞相應了一聲,朝他笑了笑:“做的不錯,出乎爺爺的意料,我們卯卯,不僅聰明,而且有決斷,懂得隨機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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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爺爺。”宋皎反應過來,“啊?可是爺爺……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這件事情了?”

宋丞相不置可否。

當然是這樣,他們一群十三四歲的少年都能猜到的事情,他們這群大人肯定早就猜到了。

謝老當家彈了一下他的額頭:“是啊,老二最先發現的,也是他帶著人去查的。”

謝二爺坐在謝老當家身邊,只是微微頷首:“兒子也是偶然發現的。”

宋皎捂著額頭:“那還讓我們去查?”

宋丞相道:“說來慚愧,我們這群大人,本來也沒有考慮過江憑該怎麼辦,想著把李煦送回去就行了,比不上你們想得周全。你們說要查的時候,我們幾個老東西合計了一下,不如就讓你們來辦吧,也算是鍛鍊鍛鍊你們”

他看看宋皎,再看了看底下坐著的一群少年:“不過你們也都長大了,自己的朋友,總得要自己護著。”

“溫知心細如髮,最先發現不對,行動果斷,往後必定是國之棟樑;宜哥兒講義氣,這幾日也在暗中查探,不錯,不錯。”

牧英挺起胸膛,我我我!

宋丞相笑了一下:“鸚哥也很好,這些天跟著溫知跑上跑下的,上下調配有度。”

他笑著嘆了一聲:“長江後浪推前浪啊,我們這群老家夥,是時候告老還鄉,給年輕人騰位置了。”

事情了結,告一段落。

至於究竟是誰給李煦提供的藥草,謝老當家派謝二爺去查,最後李煦指認了一個侍衛,那侍衛也一口咬死了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只是李煦問了,他便答了。

這件事情最後只能不了了之。

謝老當家讓謝二爺處理一下李煦,謝二爺便直接找了兩三個大夫,給李煦定了個瘋病,從此幾個侍從日日輪流,把他給盯住了。

沒過幾日,李煦好像真有些瘋了。

謝二爺每日過去看看他,同他說話。

“七皇子,你以為我想同我大哥爭,所以就來找我討藥,想害死沉哥兒和卯卯,實在是……愚蠢至極。”

“是,我是想同我大哥爭。”

“可是沉哥兒和卯卯也是我爹的心頭肉,他們兩個要是出了事,我爹整個人就該垮了,還談什麼打天下?所以在天下一統之前,這兩個孩子絕不能有事,我也絕不會動他們兩個,所以我驚了他們的馬,讓他們兩個掉進坑裡躲避狼群。”

“不過我還要多謝你成全了我,我親手做了這個局,又親手把這個局揭開,我爹最近看重我許多。”

兩個月後,一行人回到鳳翔城。

這時候已經是冬天了,天上飄起細雪,幾個少年又重新開始了枯燥的上學生活。

宋爺爺公務繁忙,時常顧不上宋皎,謝夫人和二夫人就經常把宋皎接到宮裡來住,照顧他的飲食起居。

所幸現在是冬天,謝沉肩上的傷也在漸漸好轉,謝夫人心疼他,給他燉了好些補湯,宋皎也跟著蹭了好些。

這天中午,謝夫人又來蘭臺送補湯。

蘭臺每個孩子都有,宋皎和謝沉面前也擺著兩碗。

宋皎自己先喝了一口,咂了咂嘴,然後端起謝沉面前的一碗,舀了一勺,遞到他嘴邊。

謝沉肩上的傷還沒好,不方便喝湯,更不方便寫功課——他自己這樣說,所以他吃東西還要宋皎喂他。

宋皎看過他肩上的傷口,長出來的新肉看起來確實很脆弱,只能順著他的意思,自己吃什麼,吃一口就給他喂一口。

謝夫人一開始皺著眉覺得無語,想讓別人來喂,甚至自己來,偏偏謝沉死活不肯,就只能隨他去了。

就這樣喝了大半碗補湯,隨後二夫人也提著點心來了。

“卯卯,姨姨給你帶了……”二夫人定住,“喲,吃著呢……不是,喂著呢?”

她把點心分給蘭臺眾人,又放到宋皎面前,嘖了兩聲:“要不是卯卯是男孩子啊,卯卯和沉哥兒真該早點定下來了。”

她又說傻話,謝夫人用手肘推了她一下。

二夫人轉頭看了一眼:“大嫂,你動我幹什麼?是該早些定下來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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