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不上朝, 傅詢摟著韓憫睡到日上三竿。

今日輪值的起居郎楚鈺拿著小本本,候在外間。因為是草稿,寫的也隨便。

——卯時,沒起。

——辰時, 沒起。

——還沒起, 懷疑生病, 不知道要不要喊太醫。

其實傅詢早就醒了,他習慣早起習武。

只是想到昨日夜裡, 他一走開, 韓憫就醒了, 韓憫對他的感覺太敏銳,想讓他多睡一會兒,就沒起,陪著他在床上多待了一會兒。

況且傅詢還找到了除韓憫的頭髮外, 更好玩的地方。

他的小肚子。

昨夜看韓憫揉, 他覺得好像很軟,就也揉了兩下。

手感確實不錯。

韓憫雖然瘦,看起來也沒有多少肉,但是軟乎得很。

他整個人都軟得很, 傅詢之前愛玩的頭髮就像鴉羽似的。

傅詢隔著被子揉他的肚子, 忽然想到,他的屁股可能會更軟,畢竟他總是坐著寫字。

和喜歡的人躺在一張床上, 清晨時分有些旖念, 這很正常。

正玩得起勁時,韓憫哼哼了一聲,睜開眼睛。

迷糊著, 對上傅詢的眼睛,把他抓了個正著。

“你在幹什麼?”

傅詢在他身上作亂的手動作一頓,然後推了推他,面不改色地扯謊:“正要喊你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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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掀開被子,韓憫的一隻手正緊緊攥著他的衣袖。

於是傅詢道:“你看看,就因為你,現在都什麼時候了?”

韓憫鬆開手:“不好意思。但是你把衣裳脫了不就行了?”

傅詢道:“然後我就那樣出去,今天是楚琢石輪值,他把這件事寫進起居注裡。後人參閱起居注,就都知道這件事情了”

“哦,對哦。”

他這才想起還有這一回事,坐起來,幫傅詢把衣裳扯好。

衣衫整齊,避免誤會。

而後宮人們捧著熱水衣裳進來。

楚鈺站在外邊,只看了一眼。

他笑了笑,低頭記錄,難怪,原來是還有一個人。

春宵苦短日高起,可以理解。

而後聽見那人說話的聲音。

那人說:“我想吃豆腐皮包子,陛下想吃嗎?”

傅詢便問:“嗯,等會兒就吃?”

“還是中午吃吧,膳房可能來不及。”

聲音聽著有點耳熟,楚鈺轉頭,定睛一看,發現那個人是韓憫。

他正盤著腿坐在床上,雙手捧著巾子擦臉。

傅詢站在一邊穿衣裳,偏過頭,話家常一般與他說話。

楚鈺當即就愣在原地。

所以松煙墨客為什麼要寫御史和探花郎,這兒有位韓起居郎,不是比他們都適合寫進話本裡嗎?

這時韓憫也看見他了,連忙朝他擺擺手,讓他不要記下來。

楚鈺自然知道他是什麼意思,卻故意笑著朝他眨了眨眼睛,低下頭,筆尖在紙上走得飛快。

你放心,我全都記下來了。

洗漱完畢,韓憫就回到文英殿,開始整理昨天他當值記錄的起居注。

寫了好一會兒,他這才想起昨晚把系統遮蔽了。

一被放出來,系統就格外緊張地問他:“你沒事吧?”

韓憫覺著奇怪:“沒事啊,我能有什麼事?”

“就……”

沒被傅詢欺負吧?

系統說不出口,也不想讓他知道,只好再發消息催一催控制中心。

將近正午,韓憫寫好起居注,擱下筆,伸了個懶腰,正準備收拾東西出宮去,外邊卻有宮人敲門。

“韓大人,時辰不早了,聖上請大人去福寧宮用午膳。”

此時福寧宮裡,楚鈺捧著紙筆,站在一邊,一道一道珍饈美饌從他眼前飄過。

他做起居郎也有半個月了,他輪值時,聖上也沒留他用膳過。

他心裡有數,抿了抿唇角,在紙上記了一筆,作了個揖,就準備離開。

卻忽然聽見身後的傅詢道:“你等等。”

楚鈺心下一喜,準備在起居注上誇誇聖上,又看見桌上擺著三副碗筷。

還有一個人。

傅詢原本坐在榻上看書,也抬頭看了一眼,指了指那碟豆腐皮包子,吩咐道:“換到另一邊。”

而後宮人在外邊通傳:“陛下,韓大人到了。”

傅詢隨即合上書卷,眼中也有了些笑意。

韓憫今日穿的常服,大袖上下一翻,朝他行禮。

然後走到楚鈺那邊,與他站在一起。

原來是沾了他的光,楚鈺瞭然。

楚鈺偏過頭,輕聲道:“韓憫,我可從來沒被聖上留過吃飯。”

韓憫笑著道:“那你等等嚐嚐那道豬蹄湯。”

“那道湯怎麼了?”

“那是‘君臣情深’湯,太后特賞的。”

楚鈺不明白其中內情,暗中用手肘捅了他一下:“為什麼是豬蹄湯?君與臣誰是大豬蹄子?”

他再幽幽地瞥了一眼傅詢,道:“想來就是那位了,我跟他快兩年了,一頓飯都沒請我吃過。今日你在,我就有的吃了。呵,大豬蹄子湯。”

同一道豬蹄湯,完全不同的解釋。

韓憫“噓”了一聲:“慎言。”

楚鈺倒也不是真的生氣,很快又好了,悄悄地攬了一下他的腰,把他往自己這裡撈了一把,低聲道:“誒,你什麼時候出宮?中午文英殿見?”

原本坐在榻上的傅詢一手握拳,抵在唇邊重重地咳了一聲。

他站起身,走到桌前正中的位置上坐下,朝韓憫招了招手,要他過來。

韓憫也扯了扯楚鈺的衣袖,拉著他過去。

坐定之後,宮人們端來溫水,伺候完濯手淨口之後,腳步無聲地退出去。

傅詢指了指擺在韓憫面前的小巧的包子:“早晨不是說想吃這個嗎?”

韓憫輕聲道謝,楚鈺在心中呵了一聲。

松煙墨客果然是眼睛有毛病,誰對誰好都看不出來,就瞎寫話本。

楚鈺憤憤地夾了口菜,嚼了嚼。

味道還不錯,楚鈺想,如果韓憫每天都在這裡就好了。

吃過午飯,輪值的起居郎有半個時辰的休憩時間。

文英殿裡間裡,楚鈺從櫃子裡搬出一個大包裹,開啟裡邊是一床被褥。

他將竹榻上已經有的被褥疊作一團,抱起來放在一邊,然後把自己帶來的被褥鋪上去。

還能自己帶被子來的,韓憫都看傻了。

楚鈺蹬掉鞋子,跪坐在上邊鋪床,解釋道:“這兒的被子有點硬,我家裡人怕我睡不慣。”

韓憫嘆道:“你是豌豆公主吧,楚琢石。”

“這是什麼?”

楚鈺拍拍柔軟的枕頭,然後把韓憫拉過來。

“你來,今天我和你一起睡。”

才吃了飯,兩個人坐在榻上,挨在一起看書。

楚鈺又問他:“你剛才說的‘豌豆公主’是什麼?”

“就是一個公主。”韓憫放下書卷,想了想,“皮膚吹彈可破,下邊放一顆豌豆,再鋪二十層褥子,公主都睡不好覺。”

楚鈺翻身坐起,捏住他的臉:“你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韓憫一邊躲,一邊笑:“你這被子又是什麼絨的?”

“鵝絨。”

楚鈺沒好氣地答了,也不知道他又要說什麼。

只聽韓憫悠悠道:“嘖,一個楚琢石午睡,倒要十來只鵝來配他!”

楚鈺捂住他的嘴:“你可別說話了。”

韓憫點點頭,右手舉過頭頂。

不說了,不說了。

楚鈺最後擰了他一把:“倒是不用十來只鵝來陪我,有一個小韓大人陪我就足夠了。”

他扭過頭去,靠在枕上,重新拿起丟開的書卷來看。

韓憫也跟著看了一眼:“你在看什麼書?”

楚鈺一甩話本,把封皮給他看。

《聖上與探花郎二三事》。

韓憫一下子就安分下來,試探著問道:“你不是不愛看這個了嗎?”

“之前那四本《御史》寫的還不錯,我是一路追過來的,這本就……湊合看看。”

“這樣。”

楚鈺得意地挑挑眉:“溫辨章最近也在看《御史》那四本,我借他的。”

想到溫言,韓憫一噎:“他、也看這個?”

“是啊,不過他不是看著玩兒,他是為了把這個人給抓出來。”

楚鈺的手指在話本封皮的“松煙墨客”四個小字上點了點。

韓憫小心地問道:“他……很生氣嗎?”

“有點吧,我把書拿給他的時候,他翻了兩頁,氣得臉都青了。”

“這……”韓憫頓了頓,定下心神,“那他有懷疑的人嗎?”

“有啊,這幾天我們討論了一下。”

楚鈺坐起來,拿著話本,跟他認真分析了一遍,

“首先,這個人文筆不錯,講故事也講得不錯,頗有才氣。所以松煙墨客不是一般的著書先生,應該是讀書人。”

韓憫緊張地咽了口唾沫,點點頭:“嗯,還有呢?”

“其次,這個人很瞭解宮廷朝堂的生活,也很瞭解聖上、御史,還有探花郎。說明松煙墨客認得我們,說不準還和我們說過話、見過面。”

“還有嗎?”

“最後,松煙墨客每個月都出一卷話本,幾萬字的本子,寫起來不是簡單的事情。他應該不常出門,而是窩在房裡寫書。”

韓憫怔怔地嘆道:“你們分析的好有道理啊。”

“其實都是溫辨章分析出來的。他還在繼續看,試圖從松煙墨客的行文習慣裡找到一點線索。”

韓憫不自覺揪緊被角:“我覺得他應該去查案,而不是做御史。”

而楚鈺彷彿沒有察覺,拍拍他的手背:“我先睡了,下午還值班。”

他打了個哈欠,翻身朝著裡邊牆。

韓憫以為他睡了,便幫他把丟在榻上的話本撿起來。

他試著翻了翻,也看不出自己有什麼可以找到線索的行文習慣。

將話本放到一邊,韓憫拉好被子,忐忑地背對著楚鈺躺下。

楚鈺分明還沒睡,又悄悄支起手來,看了他一眼。

在文英殿睡了一會兒,韓憫睜開眼時,看見楚鈺正站在地上穿衣裳。

“吵醒你了?”

“沒有。”

“我去當值了,你把被褥丟在這兒就行,等晚上我過來收拾。”

韓憫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楚鈺便拿起官帽出去了。

他一個人頹廢地坐在榻上,緩了會兒神。

“統子,我完了,我做夢夢見我被楚鈺按在地上打。”

系統樂了:“那溫言呢?”

韓憫揉揉眼睛:“溫言哭了,邊哭邊打我。”

系統笑得更歡:“那你還寫嗎?”

“我跟白石書局簽了契約,還有五本要寫。”

系統的笑聲衝破雲霄。

“你別笑了。”

系統只能暫時把笑聲外掛移除,他正色道:“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先死死瞞住,等我寫完最後五本,我就金盆洗手。”

“我跟你說一件事,你別害怕。”

“你說。”

“你睡著之後,楚鈺回頭看了你一眼。”

“他想做什麼?”

“他可能懷疑你,有心要試試你的反應。”

雖然楚鈺脾氣好、性子軟、好說話,但這不代表他傻。

韓憫回想起夢裡的情形,倒吸一口涼氣。

系統道:“你是真不會撒謊。那天吃飯你就漏了馬腳,罵自己‘小壞蛋’,有你這麼罵人的嗎?肯定是他們兩個人回去一合計,發現你最可疑。”

“好嘛,我下次注意。”

他爬下床,幫楚鈺把被褥疊好,收進櫃子裡,換了衣裳準備出宮。

一個人步行回了柳府。

江渙昨日夜審傅筌,還在房裡補覺。

柳停不在,大約是特意吩咐了下人動作要輕一些,整個院子都很安靜。

韓憫也輕手輕腳地回到自己的房間,休整了一下,拿出紙筆,開始寫第六卷話本。

此時,在柳家主君的院子裡,柳老爺柳岸與柳夫人坐在坐榻兩邊,柳停坐在一邊的圓凳上。

柳岸看向夫人:“現在不嫌棄人家是罪臣出身了?”

柳夫人端起茶盞:“他們家原本就是無妄之災,我上回那樣說,也不過是……”又放下茶盞:“擔心我們家。”

柳岸又道:“那你上回還說,他們韓家的人,全都只有社稷君王,你絕不會把毓兒也嫁到韓家去。”

柳夫人賠笑道:“那也是我一時糊塗,婦人之見罷了,老爺多多包涵。他還年輕,又已經在朝中任職,這半個月來,常在宮中當值,想來是得了聖上的器重。”

坐在一邊的柳停沒有開口,手上剝了幾顆花生,放在碟子裡,端到孃親面前。

柳夫人看了他一眼,讓他把東西放下:“多謝兒子。”

她繼續道:“便是問他一問罷了,也沒有強逼著他。能親上加親自是最好,若不能夠,只是私下隨口一問,也不傷兩家的和氣。倘不是元娘子現在不在永安,她那個暴脾氣,我哪裡敢越過她,直接去問憫哥兒?”

元娘子是韓憫的孃親,兩位夫人自然是認得的。

不多時,外邊伺候的婆子來說:“夫人,銀耳粥得了。”

柳夫人吩咐了一句:“盛兩碗上來。”

她又推了推柳停的手:“兒啊,勞你去喊憫哥兒過來喝粥。”

柳停應了一聲,行禮下去。

見他去了,柳夫人撐著頭,捻起一顆花生仁,笑道:“老爺,你上回那句話說的還真對,倘若停哥兒是姑娘家,肯定不愁嫁。”

她扶著腿站起來,嘆道:“怎麼偏偏要嫁的是毓兒呢?”

一扇白卷屏風遮擋,柳毓就坐在後邊的繡凳上,雙眼微紅。

柳夫人走到屏風後邊,在她面前坐下,握住她的手:“娘等會兒幫你問問,別哭了,嗯?”

柳毓用帕子按了按眼角:“謝謝娘。”

柳夫人想了想,還是把話先說在前:“他要是不願意,你也別難過。”

其實她自己揣度著,韓憫多半是不願意的。

但是柳毓沒有回答。

柳夫人又道:“娘以後也不逼你了。”

這時柳岸也走到了屏風後邊,他扶著摺扇,笑道:“我說呢,怎麼忽然又要問起憫哥兒了,原來是這樣。”

才十五歲的小姑娘,柳毓登時羞紅了臉,往孃親懷裡躲。

柳夫人摸著她的頭髮,道:“我的錯,我的錯,早晨不該拿著冊子,非讓她點一個。”

柳毓今年十五,國喪三年,便是十八,十八歲成親,在齊國來說算是遲的了,所以柳夫人格外急。

今早非讓她說說喜歡哪個,柳毓一時間也惱了,豁然站起來,卻想起那日去建國寺求籤,在府門前遇見韓憫。

於是她脫口便道:“我喜歡韓二哥哥那樣的。”

隨後便是一片死寂,柳夫人沉默許久:“行吧,娘豁下老臉幫你問問。”

這才有了今日下午這一出。

柳岸笑著搖搖頭,還沒來得及說話,外邊就傳來叩門聲。

柳停道:“爹,娘,憫憫來了。”

柳夫人推開女兒,正色道:“只幫你問這一次,你就在這後邊,不許出來,不成也不許哭。”

柳毓點點頭,端坐好。

她好像也不是特別喜歡韓憫,只是那時被問得煩了,才隨口那樣一說。

而今孃親要幫她問,她卻又有些期待。

畢竟韓憫確實是個不錯的人物,比永安城各家貴公子都要好上許多。

屏風外邊,韓憫只當是如往常一般,柳夫人做了些點心,讓他和柳停過來吃。

兩人坐在一處喝甜粥,一時間只聞碗勺碰撞聲響。

柳夫人抿了一口清茶,放下茶盞,放緩語氣:“憫哥兒?”

那時韓憫還沒動口,正想先把不愛吃的紅棗放到師兄碗裡,聽見師兄孃親喊他,還以為是柳夫人看見了,趕忙收回手。

柳夫人一怔,她是老虎嗎?

她笑了笑,先同韓憫閒聊幾句,講到嫁給韓憫叔父的柳韞,還講到韓佩。

韓憫認真地答道:“老宅已經在修葺,或許六月前能把家裡人都接回來。”

“那就好,你辛苦了,小小年紀的。”

繞了個圈子,最後柳夫人試探道:“我記得,你與毓兒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

韓憫一頓,隨後明白過來。

他叔父韓仲齊與柳夫人的大女兒柳韞也是一起長大的。

韓憫思忖著答道:“我天資愚鈍,承蒙老師教導,學宮裡背不完文章,才被老師喊回府裡來背。不是什麼光彩的事,說起來我還有些難過。”

他隻字不提柳毓,只說自己是過府來背書的。

話說到這兒,也足夠了。

柳夫人不再問下去,只道:“你喝粥吧,要不要再盛一碗?紅棗不愛吃就挑出來,找個碟子盛著。”

說完便招呼丫鬟給他拿了一個小碟子來。

韓憫道過謝,認真喝粥。

柳停看了他一眼,暗中嘆了一聲。

及至他二人相攜離開,柳夫人連下了榻,去屏風後邊看看。

柳毓背對著她坐著,垂著首,正拿著帕子拭淚。

柳夫人摟住女兒:“這也強求不來,娘以後也不逼你了。”

屏風那邊,柳岸道:“毓兒啊,你到底是真喜歡,還是假喜歡?”

柳夫人沒好氣道:“喜歡還有什麼真假?我們娘倆兒說話,你出去。”

柳岸又道:“毓兒,你對憫哥兒,是不是見色起意了?”

忽然靜了一瞬。

柳夫人柳眉倒豎:“你是誰的親爹?有你這麼說話的嗎?出去出去。”

他一邊往外走,一邊道:“本來就是,憫哥兒長得好看,你自打出世,攏共也沒見過他幾次,怎麼就喜歡了?見色起意了吧?這算什麼喜歡?快別哭了,過幾天爹帶你去建國寺,讓方丈主持教教你‘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道理,你就不難過了,快別哭了啊。”

一下子就止住了眼淚,柳毓恍然,原來是因為韓憫好看?

誰不喜歡漂亮公子呢?

她站起來,柳夫人忙問:“你去哪兒?”

她一邊抹眼淚,一邊道:“我約了鄭家姑娘打鞦韆玩兒。”

哭得妝都花了,也還想著玩兒。

“這就不難過了?”

柳夫人一頭霧水,隨後對著女兒的背影喊道:“都快入夏了打鞦韆玩兒?你不嫌熱啊?”

韓憫與柳停並肩走在廊前。

韓憫不大放心地看了師兄一眼,柳停笑著揉揉他的腦袋:“沒事,孃親不過是隨口一問。”

他點點頭,若有所思道:“要不我還是搬出去住吧?反正我們家的老宅也要修好了。”

“這豈不讓旁人多想?”

“也是。”

“這有什麼?你放心。”柳停想了想,“對了,你原本不是要等秋天才把家裡人接來嗎?怎麼又改了?”

“聖上說,可以借兩條船給我。”

“那你要親自去接?”

“自然,我不親自去不太放心。”

“你才上任,一去就要大半個月,聖上不會介意?同僚不會說閒話?”

“應當不會。”

嘴上這樣說,韓憫也有些遲疑。

柳停道:“不如我代你去?正好過一陣子學宮放假。”

韓憫思考了一會兒,也沒有直接應下來,只說再想想。

回到房間,韓憫洗了手,開始接著方才的話本繼續寫。

系統適時冒出來,道:“憫憫,你不覺得,束冠之後,你也是時候……”

韓憫十分正直,眼也不抬:“再說吧,沒這個心思。”

“真的沒有?”

“沒有,起碼對柳家妹妹沒有。”韓憫放下筆,“她對我,不過是一時興起罷了。或許是喜歡,不過她喜歡的是她想象中的我。我要是應下來,等過一陣子,她就會發現,她中意的我和現實中的我其實是很不一樣的。”

系統驚歎道:“噢,兩輩子都單身的情感專家韓憫。”

“你正常一點。原本在這兒,姑娘家對婚嫁之事能做主的餘地不多,我既是男子,更不應當害了她。”

系統給他鼓掌:“你說的對,真是個有責任心的宿主。”

韓憫提起毛筆,沾墨寫字:“柳家人都是明白人,柳伯父肯定也明白這個道理。就算我應了,他肯定也不會答應。”

系統又神秘兮兮地問:“嗯,那你有喜歡的人了嗎?”

“我……你問這個做什麼?”

“關心一下宿主的情感生活。大膽點,你六月就束冠了,可以想一些成年人的事情了。”

韓憫半玩笑道:“我現在最愛錢,要是能有花不完的錢就好了,我就是如此庸俗一文人。”

他定下心神,繼續寫話本。

正當此時,系統給他傳了一本《戀愛寶典》。

韓憫抱怨道:“你收集文獻,起碼也挑一挑啊,這種東西我上輩子就過時了。”

他不再理會系統,低頭一看,紙上正寫到“聖上”二字。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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