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憫站在階上, 稍仰頭看著傅詢,還沒來得及說話,卻有個人從他身後走近,俯身作揖。

“陛下, 韓大人。”

傅詢鬆開他的下巴, 他回過頭, 看見楚鈺朝他眨了眨眼睛。

——幫你解圍。

而後楚鈺轉向傅詢,從袖中拿出一封摺子:“可用官員的名冊已經整理好了, 請陛下過目。”

傅詢斂了神色:“去書房說。”

楚鈺跟上去, 離開時, 又朝韓憫笑了笑。

——再會。

韓憫朝他揮揮手,獨自回到偏殿。

換上便服,楊公公打水給他洗臉,又道:“桐州來了信, 給你放在案上了。”

韓憫應了一聲, 洗乾淨手,坐在案前拆信。

楊公公就坐在他面前,給他剝核桃吃。

韓憫常與家裡通訊,沒幾日就有一封, 每回都是厚厚一疊, 家裡人都寫了幾張。

六歲的韓佩學的字還不多,只寫了半面。

爺爺一向忠君愛國,在信裡卻也沒有囑咐他要多麼努力地侍奉新君, 反倒讓他量力而行, 凡事不要逞強,保全自己為上。

不知道是經歷抄家的劫難後看開了,還是心疼自家孫兒。

韓爺爺大多時候都讓他保重身體。

知道他夜裡睡不好的兄長, 也讓他快去找梁老太醫看看夜裡失眠的毛病。

他將信看了一遍,抽出兩張,遞給楊公公:“上回梁老太醫在信裡問起兄長的腿,兄長回了,麻煩你老交給梁老太醫。”

楊公公塞了一個核桃仁給他,將信紙疊好,收在懷裡:“好。”

他頓了頓:“其實這樣寫信,還是不方便,依我看,還是快把他們都接過來才好。”

韓憫點頭:“我也是這樣想的。”

恭王已經伏法,韓家平反的日子應該也近了。

就算一時半刻無法平反,他也可以先把家裡人接回來。

爺爺年老,幾十年都生活在永安,知交好友都在這兒;兄長的腿也要回永安來治;而佩哥兒明年就七歲了,七歲就要開蒙。留在桐州多有不便。

韓憫隨手抽出一張紙,列出要把家裡人接過來的條件。

首先要把原先的宅院盤回來,重新修整一番。

馬上就要入夏,盛夏炎熱,老人家受不得長途奔波,肯定是來不及。

只能在初秋那一陣子把家裡人接過來。

至於途中旅費、房屋修葺,說來說去,最要緊的,其實還是銀子。

他來時,將裝錢的木匣子全部留給家裡,現在得重新攢錢。

韓憫在心裡盤算了一下起居郎微薄的俸祿。

大齊官員的俸祿不多,或依靠家族的田地莊子,或另尋財路。

而韓憫目前依靠那幾冊話本。

所以他想著,還是要把那幾冊話本快些交上,若有時間,多寫幾冊也未嘗不可。

只是在宮裡寫皇帝的話本,還是不太方便,得找個時候搬出去住。

不知道為什麼,兄長給他的信裡,也讓他快點搬出宮去。

於是他給家裡寫了封回信,就拿出稿紙,開始寫《聖上與御史二三事》第四卷。

楊公公正好剝了一碟的核桃,推到他面前:“快吃。”

“嗯。”

韓憫隨手揀了一個,一邊嚼,一邊思考,聖上和御史已經講的差不多了,大概這本就能講完,接下來要寫什麼?

忽然想到方才在外邊見到楚鈺。

風流俊俏、天生笑眼的探花郎,還會唱戲,扮上之後,人稱玉面郎君。

甚好甚好。

韓憫摸著下巴思量,那就對不起了,楚探花。

系統忽然問:“你到底要不要知道傅詢老婆的劇情啊?”

“不……”韓憫頓了頓,彆扭道,“說來聽聽。”

“目前已經解鎖的劇情透露,傅詢和他老婆是青梅竹馬。”

韓憫下意識道:“胡說八道,他哪來的青梅竹馬?他有青梅竹馬我能不知道?”

“反正控制中心就是這麼說的。”

“還有呢?”

“傅詢和他老婆可恩愛了。”

“就這?”

“就這。”

韓憫“哼”了一聲,隨手提起筆,在紙上亂畫:“他要還是小時候那性子,他肯定找不到老婆,還青梅竹馬,他哪裡有這個?”

系統道:“你自己不也給他寫小話本?你‘哼’什麼?”

韓憫理直氣壯:“我不是給他寫,我只是借鑑了一下其中的人物關係。文學創作和現實生活要區分開來。”

話本裡湊一對沒關係,反正韓憫知道,書裡的事情都不是真的。

但是系統透露的劇情都是真的。

韓憫想破了腦袋,也不知道傅詢哪裡有什麼青梅竹馬。

罷了,韓憫往嘴裡塞了一個核桃仁,不想了。

他鼓著嘴吃核桃仁,不知不覺將一盤核桃都吃完了。

楊公公以為他愛吃,繼續笑呵呵地給他剝。

再過幾日,便到了二月底。

與白石書局簽訂的契約說定,松煙墨客每個月月底要交一本書稿。

但松煙墨客平時總是懶懶的,到了期限才知道緊張,在偏殿裡窩了幾天,連夜寫好第四冊書稿。

——《聖上與御史的二三事》第四冊。

這日中午,在紙上落下最後一個字,韓憫將筆一丟,伸了個懶腰。

他將書稿整理好,包上正經書的封皮掩飾。

這時,楊公公在外邊敲了敲門:“憫哥兒。”

韓憫將書稿用藍布包起來,應了一聲:“誒。”

他端著一盤花生糖進來:“來,吃。”

韓憫低頭,戳了戳自己的肚子。

楊公公在他面前坐下:“你這幾日在忙什麼?我也看不懂。”

“一些小事。”韓憫捻起一個花生糖,咯吱咯吱地咬,“聖上今天去哪兒了?”

“好像是去恭王府了。”

傅詢讓衛歸查抄恭王府,又讓江渙審訊恭王一黨,大約是有什麼事情,讓他過去看看。

楊公公又道:“對了,你上回讓打一輛木輪椅,工匠師父那邊已經送過來了,什麼時候送到溫府?”

“等會兒我去一趟,順便看看溫言。叫廚房燉個豬蹄。”韓憫想了想,“小劑子還沒回來嗎?”

“沒呢,下午正要派人去催。”

“那去看完溫言,順便去看看小劑子,他在恭王府吧?”

“應該是在的。”

從文淵侯府到恭王府,途經白石書局,只消在途中停一停,他就能順便去送書稿。

韓憫嚥下花生糖,我可真是太聰明了。

溫言受了傷,不太方便挪動,所以還留在原本的宅院裡養傷。

之前被傅詢教訓過的文淵侯,近來安分了一些。

見韓憫來,也恭恭敬敬的。

韓憫朝他做了個揖,提腳去找溫言。

他去時,溫言架著傷腿,正側著身子,撐著頭翻書看。

因為是正午,天暖犯困,沒有什麼精神,雙眼微闔,也不知道有沒有看進去。

韓憫推開門,輕手輕腳地走進去,迅速把他面前的書卷抽走。

“溫大人在看什麼好東西?讓我看看。”

“呀,你來了?”

這下溫言醒了,他睜開眼睛,撐著手坐起來。

韓憫把榻上的枕頭立起來,讓他靠著,然後挨著他坐下。

隨手翻了兩頁書,就把書卷還給他:“沒意思,病中還看這種經學文章。”

近來溫言與他熟絡一些,他二人也不再像從前那樣,無話可說。

“你近來在看什麼?”

“我……”

最近在看《聖上與御史二三事》,不僅看,我還寫。

韓憫迅速轉移話題:“我讓他們給你打了一架木輪椅,你要不要出去看看?”

“懶得動,等會兒再看。”

“好。對了,我還讓他們給你燉了豬蹄,你現在吃嗎?還是讓他們煨在爐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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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言輕聲問:“為什麼是豬蹄?”

“以形補形啊,你不知道?從前我和傅詢打架,我摔斷手,他摔斷腿,他娘和我娘就天天……”

韓憫忽然想起溫言孃親早逝,便住了口。

溫言倒彷彿沒有注意到,只道:“難怪,旁人說小時候摔斷了手腳,會長不好。你與聖上如今都好好的,看來是豬蹄的作用。多謝你。”

“不用這麼客氣,你近來感覺好些了嗎?梁老太醫怎麼說?”

“再養養就好了。”

“那就好,梁老太醫治斷腿很有一手的,你再養養,很快就會好的。”

“嗯。”

再說了一會兒話,韓憫原本還是靠在榻邊的,慢慢的,慢慢的,就滑了下去,直接躺在竹榻上。

等溫言再推推他時,他已經睡著了。

料想他近來有些辛苦,溫言也就沒有叫醒他,拿出榻裡疊好的毯子,抖落開來,給他蓋上。

自己則拿起書卷繼續看。

倘若溫言知道,韓憫睏乏,是因為這幾日晚睡早起寫話本,還是寫以他為原型的話本,他絕對不會給韓憫蓋被子。

但韓憫在外邊也睡不安穩,與從前一般,總是夢見抄家時的事情。

夢見他被關在暗室裡幾天幾夜,不見天日,後來被提出來,被按在木桌上。

後來傅詢把他抱出來,宮牆那邊,還閃爍著隱隱約約的火光。

他問傅詢,出了什麼事。

傅詢卻只碰了碰他的額頭,讓他睡一會兒,睡一會兒就好了。

韓憫從夢驚醒,猛地睜開眼睛,下意識去摸榻前帷帳——

他將傅詢送他的長劍掛在帳前。

摸索了一會兒,這才反應過來,這不是在福寧宮偏殿裡,這是在溫府,帳前沒有長劍。

他抹了把臉,額上一層薄薄的冷汗。

溫言正垂眸看著他,不知道該不該喊醒他,眼神中流露出探究與疑惑。

韓憫抱著毯子坐起來,若無其事道:“沒事,就是做了個噩夢。”

溫言拍拍他的背,瞭然道:“夢見你們家抄家的時候?”

韓憫沒有回答,只是點了點頭。

他坐著出神,溫言便伸長手,倒了杯熱茶給他,思忖了一會兒,隨口道:“你知不知道,我從前為什麼不喜歡你?”

韓憫雙手捧著茶杯,抿了一口茶水,又癟了癟嘴:“你就算找不到話說,也不用找這個話題。你要是不說話,我們的感情就挺好的。”

溫言自顧自道:“因為聖上還是王爺的時候,為你捨棄了太多。我總覺得,為你好像不太值當。”

“你幹嘛那麼想我啊?”

“因為當初為了救你,聖上把恭王府都燒了,先帝震怒……”

韓憫手裡的茶杯沒拿穩,茶水潑灑出來,浸溼他的衣袖。

“你怎麼知道我夢見了什麼?”

他捋了一下思路,驚道:“那不是夢!”

被傅詢抱出來的時候,他整個人都迷迷糊糊的,眼睛都睜不開,更不要提看清楚什麼東西。

只是在夢魘時,才常常夢見那時的情形。

夢裡的火光在宮牆那邊,隱隱約約的,看不真切。

韓憫自然不會認為那火光會是真的,也不會以為是傅詢把哪裡給燒了。

只當是自己胡思亂想。

溫言看他大驚失色的模樣,疑惑道:“你不知道?”

韓憫搖頭:“我不知道,我以為是做夢。”

“那你覺得,你那時被關在哪裡?”

韓憫理所當然道:“在宮裡淨身所啊。”

溫言複雜地瞧了他一眼,無奈道:“原來你根本都記錯了。”

“什麼?”

韓憫還想再問,但是這時,溫府的小廝端著藥碗走進來。

“公子,該喝藥了。”

韓憫瞧了一眼天色,不早了。

他起身請辭:“那我先走了。”

與溫言告過別,韓憫走出文淵侯府,摸了摸藏在袖中的書稿。

他對一同前來的楊公公說:“去恭王府看看小劑子。”

馬車經過白石書局時,韓憫便掀開簾子喊了停。

仍是對楊公公道:“我去書局挑兩本書寄給爺爺,馬車進來出去,不太方便,麻煩你老在這兒等我一會兒。”

街道擁擠,人來人往。馬車要進去,掉頭出來,確實有些麻煩。

楊公公道:“陪你過去吧?”

“不用不用,我馬上就回來。”

韓憫跳下馬車,走進人群。

街上人多。

還是國孝裡,不能宴飲聚會,就只能看看話本消磨時間。

再加上前日松煙墨客的本子又印了一版,所以買話本的人多。

這回韓憫走進書局,小夥計也認得他了,直接把他引進後院。

葛先生也在,正給一個書生模樣的人看稿子。

小夥計喚了一聲,葛先生抬起頭,看見韓憫:“你來啦?”

韓憫拿出藍布裹好的書稿:“這個月的書稿。”

葛先生接過書稿,翻了兩頁:“我也正盼著看呢。”

“不知我爺爺的書稿?”

葛先生惋惜地搖搖頭:“還沒找到。”他拍拍韓憫的肩,安慰他:“這才多久?我再讓他們找找,總會找到一些的。”

“好,那麻煩您了。”

“客氣。”

韓憫看見站在他身邊的書生,那書生便向韓憫作了個揖。

韓憫朝他回禮,問葛先生:“先生現下在白石書局做事?”

葛先生笑了笑:“是啊,託你的福,不用再上街去算命啦,酒也可以喝個飽。我當時一見你,就知道你是我命中的貴人。”

他又說:“你還有什麼事情,儘管說,幫你去辦。”

韓憫想了想:“還真有一件事情。永安城東有一條勾陳街,東起第三戶宅院,先生若得閒,幫我去看看那戶宅院有沒有賣出去。我寫話本子的錢,我也不拿了,如果足夠,就幫我把那間宅子買下來吧。”

那是韓家在永安城的住所,韓憫前十幾年都是在那兒過的。

葛先生應了:“行,那我幫你留意一下。”

“麻煩您了,外邊還有人等我,我先過去了。”

“行。”

恭王府早已被查抄。

如今是衛歸帶著人在府裡駐紮。

馬車在門前停下時,衛歸正抱著頭盔,靠在柱子邊,和軍士們說笑。

他聽見馬車聲音,轉頭看去。

看見韓憫掀開簾子出來,便快步上前。

“你怎麼過來了?”

韓憫跳下馬車:“過來看看小劑子。”

原本咧著嘴的衛歸一癟嘴:“你好無情。”

韓憫朝四周看了看:“他人呢?”

衛歸拿起頭盔,一言不發地扣在他腦袋上。

韓憫被他嚇了一跳,抬手要把頭盔摘下來:“都是你的汗,我不要。”

衛歸一掌按在他頭頂:“你戴著挺好的,頗有儒將風采。”

他帶著韓憫進去,旁人都問:“衛將軍,這位是?”

衛歸一拍韓憫的肩,朗聲道:“我好朋友——”

隆重介紹:“才高八斗,學富五車。天上文曲星,地下韓憫憫。”

韓憫順勢攬住他的肩:“自然是比不過萬夫莫敵,冠絕一時,人間武曲星,大齊衛將軍。”

旁人大笑,衛歸便帶著韓憫進去了。

過了影壁,人少了些,衛歸才道:“那個楊面,就是小劑子,不是要找他姐姐嘛。”

“嗯,沒找到嗎?”

衛歸搖頭:“那天夜裡就把恭王所有的姬妾都查了一遍,沒找到。問了幾個人,才知道他姐姐三個月前就去了。”

韓憫一驚:“這樣……”

“據說是得了肺病,得病不久就被打發到郊外的莊子上。拖了一年,死了之後,就被草草埋在郊外。”

“那……”

“他這幾日就是去郊外找他姐姐的屍骨去了。”

“好。你要是見著他,就跟他說不用急著回宮,有什麼要的東西,就來找我。”

衛環抱著手:“他若開口,我自然會幫他,哪裡用你操心?”

驟而聽到這訊息,韓憫心裡悶得慌。

衛歸勸慰他道:“所幸恭王已經倒臺了。”

韓憫嘆了一聲:“只差三個月。”

衛歸想想,轉移了話題:“你知道恭王被關在哪兒嗎?”

“嗯?”韓憫抬眼,“不是關在天牢?還有別的地方?”

“你肯定想不到,他竟然在他們家後花園的假山下邊,挖了好幾個暗室。”

衛歸抬腳向前走去。

他繼續道:“秋後就要處決他,他現在就被關在暗室裡。也不知道那幾間暗室關過多少人,算是他自作自受。”

暗室。

不是太好的詞,韓憫眉心一跳。

衛歸見他不語,知道他是想起了從前的事情,就沒有再說下去。

只道:“對了,今日聖上過來審他了,現在還在那兒呢。天也不早了,你要不要和聖上一起回宮?”

韓憫點點頭。

正巧這時,江渙從不遠處走來。

傅詢讓他審訊恭王,在這兒遇見他,也不奇怪。

見過禮,衛歸問江渙道:“江大人這就要回去了?”

江渙道:“是,料想學宮也要下學了。”

韓憫有些奇怪,這和學宮有什麼關係?

江渙淡淡地解釋道:“我站到聖上那邊,把江丞相氣得不行,這幾日就沒回家,先晾他一會兒。”

敢把親生父親晾在一邊。

韓憫在心中默默地豎起大拇指,江師兄真是個酷哥。

只聽“酷哥”繼續道:“所以我現在暫住柳府。”

他看了一眼衛歸,皺了皺眉,抬手敲他的腦袋:“你別用這種可憐的眼神看著我,住柳府挺好的。”

衛歸一臉疑惑,江渙便低聲解釋道:“那日在封乾殿後殿,楚鈺說他想審訊恭王,但最後聖上還是把這件事派給我了。料想聖上是怕由我擬定官員名冊,我爹一定會插手。我搬出來住,也算是避避嫌。”

衛歸與韓憫同時豎起大拇指。

“江師兄,強。”

“江師兄,酷。”

江渙被他們誇得有些無奈,無奈地望了望天,最後看向韓憫:“你柳師兄也很想你,你什麼時候搬過去住,咱們師兄弟三個人也許久沒有在一起了。”

韓憫點點頭應了:“好,師兄代我向柳師兄問好。”

送走江渙,衛歸便對韓憫道:“走吧,我帶你去聖上那邊。”

“好。”

再走過一個圓月門,衛歸一抬眼,看見自家弟弟衛環。

他抬手招呼:“黑豚,過來。”

衛環癟了癟嘴,回過頭,看見韓憫也在,就更不好意思了。

他扶著腰間佩刀,快步上前,小聲道:“哥,你能不能別在別人面前這麼喊我?”

衛歸渾然不覺:“你韓二哥是別人嗎?”

韓憫擺擺手:“我什麼都沒聽見,別害羞,黑豚。”

衛環幾乎要哭出來了。

黑豚落淚。

衛歸對弟弟道:“去暗室那兒,看看聖上審完了沒有。要是說得上話,就跟聖上說一聲,韓憫過來找他一起回去。”

“知道了。”

韓憫搓了搓臉,努力讓自己聽到“暗室”這兩個字的時候,看起來沒有那麼緊張。

此時天色漸暗,想起從前被關在暗室裡的情形,他就雙腿沉重,挪也挪不動一步。

早知道恭王府也有暗室,他就不過來了。

韓憫長舒了一口氣,心中安慰自己,給自己鼓氣:“韓憫,別怕,別怕,這又不是在宮裡淨身所的暗室,況且傅詢就在這兒呢,他馬上就來了,馬上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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