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平行世界(5)
教室裡, 韓憫收拾好東西:“走吧。”
今天來學校報道,明天就可以搬東西進宿舍了。
四個人走在校道上,迎面走來幾個穿西裝打領帶的中年男人。
楚鈺看見,小聲嘀咕了一句, 躲到韓憫身後。
那幾個男人都是領導模樣, 應該是過來視察的。其中一個看見楚鈺, 頗為激動地喊了一聲:“兒子!”
擋在他身前的韓憫一怔,然後默默地挪開。
楚鈺不情不願地走上前, 喊了一聲:“爸。”
楚爸爸指著不遠處的樓房:“怎麼樣?爸爸給你的驚喜還不錯吧?在同學面前是不是倍有面子?”
楚鈺扯了扯嘴角, 隨手把韓憫拉出來:“爸, 這是我同學韓憫。”
韓憫問了聲好,楚爸爸道:“認得,今年的市第一。剛才你們班老師來找我,說你不要獎學金?”
“我……”韓憫看了眼溫言, “我家裡情況還好, 如果可以順延的話,我想把獎學金讓給第二的同學。”
楚鈺大概也明白了,擺手道:“不用讓來讓去的,我爸有錢。”
楚爸爸道:“對, 有錢, 支援教育不在乎花錢。那就設兩個‘楚鈺杯’獎學金。”
楚鈺拉長了臉,他的名字,即將佔領整個學校。
“阿巖就在門口, 你出去等一會兒, 爸馬上就出去,晚上帶你出去慶祝一下。”
“有什麼好慶祝的?”
“你第一天報道。”
楚鈺煩躁地抓了抓頭髮,拽著書包帶子走了。
一輛加長的黑色轎車在校門口等著, 楚鈺更煩了:“開這輛出來幹什麼?”
看見他出來,車裡的人就下來了。
那人戴著一副很厚的眼鏡,走到楚鈺面前:“少爺。”
楚鈺隨便介紹了一下:“這是謝巖,我家教。”
說完這話,他連頭也沒敢回,隨便朝韓憫他們揮了揮手,就鑽進車裡了。
韓憫驚歎道:“哇,他家是住在城堡嗎?”
溫言還和他們住在一起,他睡韓憫的房間,韓憫睡在傅詢的房間。
這天晚上洗漱之後,韓憫坐在椅子上擦頭髮。傅詢推門進來,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然後反手把門鎖上。
他坐在床邊,忽然道:“你比較喜歡溫言。”
韓憫想也不想,就隨口應道:“是啊。”
傅詢的臉色一下子就沉下去了,直到韓憫的頭髮不再滴水,要去拿吹風機,他才發現。
韓憫竟然還笑,他覺得蠻有意思的,嘚瑟起來的模樣傻極了:“你現在知道我有多好了?讓你總是欺負我。”
他轉身去拿吹風機,然後就背對著他吹頭髮。
他的頭髮有些長,軟軟的,洗過之後格外乖順。
吹完頭髮,發現傅詢還是那樣的動作,一動不動,韓憫才發現不對:“你怎麼了?”
傅詢沒有回答。
拉了燈睡覺,黑暗中沉默許久,韓憫試著戳戳他:“你別生氣了,我就是隨口一說,你們兩個都很好。”
他總是不說話,韓憫也沒辦法,再哄了他一會兒,說著說著就睡著了。
等他睡著了,傅詢才翻了個身,把手臂搭在他身上。
韓憫覺著壓得難受,要推開他,卻別傅詢抱得更緊。
他再也不欺負韓憫了。
次日去宿舍收拾東西,他們三個再加上楚鈺,湊巧在一間宿舍。
或許不是湊巧,畢竟楚鈺是擁有“楚鈺樓”和“楚鈺杯”獎學金的人。
而傅詢等了幾天,每天□□給韓憫買奶茶喝,沒見他要從位置上搬走,才稍微放下心來。
有一次回家,傅爺爺對他說:“還不是你爺爺厲害?每年開學,我都得聯絡老師,告訴他們你脾氣差,非憫憫管不住你。要不哪來的那麼多緣分讓你們年年做同桌?”
還是親爺爺瞭解他。
“不過那天聽你倆吵架,我想是不是憫憫不喜歡你,他要是不喜歡和你一起坐,那就算了。所以這次開學,我打電話給老師,讓他問問憫憫的意思。”
傅詢的笑容漸漸消失。
“結果憫憫還是和你在一塊兒了,還幫著說你的好話。你看看人家多麼寬宏大量,你整天給人扎頭髮人都沒嫌棄你。”
傅詢高興得要上天,回到房間,看見韓憫正寫作業。
韓憫寫著寫著,忽然身體騰空。
他被傅詢抱起來了。傅詢看著他茫然的眼睛,笑了笑。
再過了一個月,溫言的父親在一次查抄賭場的時候,跑得太急,從圍牆上摔下來,摔死了。
由楚家資助溫言繼續上學。收到訊息的這天,韓憫送了一朵花給他:“小紅花,你幼兒園的時候特別想要的。”
至此,楚家便有一個阿巖和另一個阿言。
傅詢發現,宿舍這三個人特別黏糊,休息時間總挨在一起看電影、吃零食。有時候看了恐怖片,害怕得連廁所都不敢去,躺在床上一動都不敢動,竟然還想擠在一起湊合一晚。
最後自然是擠不下,韓憫爬到傅詢床上抖了一晚上。
之後便是三年緊張的學習,高考結束的那天,幾個人在街上唱歌,見著穿校服回校的學生,就炫耀著說:“考完了哦。”
高考結束的那個夏天,大院所在的整條街道都被拆了。
傅詢與韓憫開啟窗子就能看到對方的房間,也就這樣被拆除了。
從未露過面的傅詢父親在郊外買了一棟別墅,給家裡人住,而韓識這些年攢了點錢,也足夠在城裡買下一座小房子。
從此各奔東西,韓憫去江南水鄉上大學,傅詢去國外深造。
數年之後,燈火通明的大學講堂裡,年輕的男人拿著麥克風站在講臺上。
“我一直知道,你們在論壇上喊我們‘柳門三子’,我、江渙和韓憫,所以今天給大家請了韓教授來做講座。”
柳停朝著坐在下邊的韓憫微微頷首,韓憫從位置上站起來,朝講堂裡的學生們鞠了個躬。
座無虛席,有個穿著手工西裝的男人,懷裡抱著一束花,貓著腰找了許久,才找到空位坐下。
他將花放在桌上,直起腰來,扯了扯衣領,恢復嚴肅的模樣。正巧就看見韓憫在鞠躬。
傅詢忍不住摸了摸唇角。
旁人看韓教授再怎麼博學正經,在傅詢眼裡,韓憫永遠都傻了吧唧的。
講臺上的柳停笑了笑:“韓教授特別受女學生歡迎。”
“簡單講兩句開場白。韓教授是我的師弟,我求了他好久他才肯過來。”
“當年我和他都跟著柳映柳教授,大家都知道柳教授是我親爺爺。我的親爺爺啊,經常說我不行,說韓教授有靈氣,特別偏心。”
“業內都說‘柳門三子’,我是理論派,江渙是實踐派,韓教授是兩派兼有。他主要是做文物文學研究這一方面的,我們前幾天課上學到的很多文物,都是韓教授主持研究的。”
傅詢沒聽太多,目光越過眾人,準準地落在韓憫身上。
這時柳停已經將講臺讓給韓憫了,韓憫走上講臺,傅詢的目光也隨著他動。
他做學術,經常全國各地來回跑,偶爾還要跟著考古隊下墓。但還是白白淨淨的,一股文氣。
只有傅詢看得見,他眉眼之間、不經意的小動作,簡直不要太可愛。
講座結束已經是十點,原本韓憫把時間卡在九點,沒算到提問題的學生太多,所以拖了一個小時。
要結束的時候,忽然有個人抱著一大捧玫瑰花,從座位上站起來。
韓憫沒看清楚,以為是哪個學生,心裡盤算著該怎麼拒絕。走著神,人到了眼前,才知道是傅詢。
他被嚇了一跳,小聲問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傅詢不答,只是把花往前遞了遞。韓憫沒辦法,只能先把花接過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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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來了。”
底下不明情況的人在起鬨,韓憫用花擋著臉,跟柳停說了一聲,拉著傅詢匆匆離開。
韓憫過來做講座,住的是酒店,只好把傅詢也帶回去。
他將花束放在桌上,給傅詢倒了杯水:“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今天下午。”
“怎麼也不提前說一聲?”
“不知道能不能趕上。”
“回來做什麼?過幾天還要走嗎?”
“不走了。”其實傅詢這次回來,是為了家裡的產業。他父親在外邊有幾個私生子,其中一個叫做傅筌的,彷彿野心很大。
不想在韓憫面前提這件事,傅詢又道:“什麼時候一起回去看看我爺爺。”
“好啊,我前幾天才看見傅讓了,他就在隔壁玩賽車。”
久別重逢,好像有很多的話要說,又好像什麼都說不出口。
韓憫摸了摸鼻尖,目光落在那一大束玫瑰花上:“我又不是開演唱會,給我送花做什麼?”
傅詢看著他的眼睛:“我想追你。”
韓憫一頓,最後喃喃道:“瘋了。”
“你不記得了。高考結束那天晚上,我們都喝了點酒,在巷子口,你親我了。”
韓憫小臉一紅:“放屁,明明就是你先……”
再過了三年,傅詢父親放權,傅家的產業都由傅詢掌管。
傅筌做最後掙扎的時候,曾經跑到傅爺爺面前,把幾張照片甩在桌上。
“爺爺,傅詢喜歡男的,由他掌管公司,恐怕……”
傅爺爺坐起來,戴上老花鏡,拿起照片瞧了一眼,然後拿起手機,發了段中氣十足、難掩喜色的語音:“老韓,你孫子現在是我孫子了,哈哈。”
他將照片擺正,一張一張拍給韓爺爺看。一邊拍,一邊道:“憫憫怎麼不早說呢?早說就把那家奶茶品牌給他了。”
是夜,韓憫趴在床上,連手指都懶得動一下。
傅詢殷勤地幫他按著腰:“還行嗎?”
“不行。”
他放在床頭的手機忽然響了,傅詢幫他接了,放在他耳朵旁邊,韓憫應了兩聲。
掛了電話,他對傅詢道:“明天我得去一趟明山。”
“怎麼了?”
“這幾天大雨,明山有個皇帝的寢陵被淹了,那邊搶救發掘,挖出來一副《行樂圖》,讓我過去看看。”
“那還能再來一次嗎?”
韓憫把腦袋埋進被子裡:“不要,你根本沒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