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當哐當...

一直到下了火車,鐵軌的聲音都似乎還縈繞在耳畔,李良搖了搖腦袋不由感嘆這時候出趟遠門可真夠折騰的,這來一趟尚海光在綠皮車上都搖了兩天多時間。

“你們都還好吧?”李良轉頭問了下身邊幾人。他這趟出來一共帶了四個人,除開白輝外,方東陽肯定是要來的,李良還指著他日後替自己在河壩裡抓總,很多事情都需要瞭解,就算不是內行,也得心裡有數,加上那批金子有方東陽的一份,這次過來結算自然要帶他一起來。

另外兩人則是王泰帶回來的,一個名叫王海龍,三十歲出頭,一雙鷹鉤眼看上去挺兇的,但其實是個實誠人,李良和他喝了一次酒感覺還不錯。另一個叫做楊兵,年紀要小些,二十六七的樣子,長著一張娃娃臉,說話也挺有趣,剛接觸可能會有點不靠譜的感覺,可實際上這傢伙手底子又黑又硬,王泰說只論拳頭的話,他也不是楊兵的對手。

原本李良是想讓王泰跟著一起來的,可這傢伙自打召集起人馬後簡直是愛崗敬業的模範標兵,河壩裡還沒開工呢,見天拉著帶回來的人訓練,完全是恢復過去部隊裡的生活,李良好幾次下學路過方家壩的時候,都能都還聽見他們在河壩裡操練的號子聲。

王泰能有這樣的表現,李良自然樂得如此,保安隊也不能鬆鬆垮垮的,否則起什麼作用?

所以他也不想中斷王泰帶隊訓練,只讓他派個信得過的人這回跟著來,結果王泰就叫來了這兩人,王海龍是王泰過去的班長,性格沉穩,做事有分寸。至於楊兵是擦邊月底才到的,就是那兩個沒跟王泰回來的人之一,當時王泰去找他的時候,這傢伙跟鄉里的惡霸起了衝突,來了場拳打鎮關西,還好沒打死人,王泰為了撈他,前後使了小一萬,這些事還是上車後楊兵給李良說的,王泰壓根兒沒提。

楊兵來的時候,王泰也囑咐了,讓這傢伙千萬別亂來,要不是信得著王海龍能鎮住楊兵,又怕李良身邊武力不夠,王泰肯定是不會叫這個娃娃臉來的。

“好得很呢,我還是第一回來大城市,託老闆的福啊,這回可得好生逛逛。”楊兵笑嘻嘻的,在車上的時候就屬他最活躍,至於其他人坐車都坐的臊眉耷眼的。

啪...

王海龍一巴掌打楊兵後腦勺上,罵道:“逛什麼逛?咱們出來是辦正事的。”

楊兵摸著腦袋,苦著臉看了下四周,對著王海龍道:“老班長,這裡這麼多人呢,你好歹給我留點面子咯。”

“面子都是自己掙得,你小子以後少吊兒郎當的自然就有面子。”

楊兵低著腦袋撇了撇嘴,可他還真不敢跟王海龍炸刺,哪怕他們早就離開了部隊,也有好幾年沒見,眼下剛重逢不久,可有些東西是印在骨子裡的。

兩人這一打岔,李良也看出他們狀態都還不錯,倒是方東陽和白輝臉色不大好看,在車上的時候方東陽就暈車,連黃膽汁都快吐出來。至於白輝雖然臉色同樣不好,但他挺著胸脯,一副我完全沒事的樣子。

李良讓楊兵扶著方東陽,讓他再堅持一下,等找到地方住下再好生歇歇。一行人就這麼揹著大包小包的往車站外走去。

這趟來之前,李良也在電話裡跟陳蘭英做過溝通,言明是來結算並且買機械的,陳蘭英滿口答應還說會做安排,只是李良如今也沒想靠著她,可不曾想剛出車站,就見有個二十七八歲,燙著卷卷頭,穿著牛仔服的男人舉著塊大紙板,上面寫著‘接山武李良’五個字。

這傢伙流裡流氣的,嘴裡還在嚼什麼東西,舉著牌子靠在鐵柵欄上一身抖個不停,要不是那紙板上寫明了山武李良,李良還不真不會去搭話。

“你好,我是李良,請問你是蘭姨派來接我們的?”李良走過去笑著問了一聲,那家夥上下打量了李良一眼,有些奇怪的道:“蘭姨?你是三哥的兒子吧?是陳蘭英讓我接你的,可你們怎麼這麼多人啊。”

李良正準備說兩句什麼,這傢伙卻一擺手道:“行吧,行吧,接一個也是接,接一群也是一群,跟我來吧。”

說著,這傢伙把李良幾人帶到火車站不遠處的一個巷子裡,這邊停了輛小麵包車,等大家上了車,這傢伙拿出一包煙發了一圈,才對李良道:“你怎麼把陳蘭英叫蘭姨啊,不應該叫姑媽嗎?”

這話聽得李良一愣,他這回來老陳頭囑咐他要上門去拜訪的,該盡的禮數要盡,李良也沒多想,他本以為無論老陳頭和陳蘭英肯定是把關係說清楚了的,可聽眼前這傢伙的意思,合著陳蘭英就是這麼交代的?老陳頭也沒分說?至於眼前這傢伙聽話裡意思還是陳家人?就不知是叔叔還是姑父了。

這突如其來的信息量有點大,李良反應了下,才道:“陳叔是我繼父,上回蘭姨來的時候,在家裡對陳叔說,讓我叫她姐,我想著亂了輩分,最後就叫她蘭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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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

卷卷頭張大了嘴,一副吃驚的樣子,也是反應了一下,方才回道:“你還真別說,是陳蘭英能幹出來的事情,她當初可不就這麼對我的嗎?”

得知了李良繼子的身份,卷卷頭居然一下對李良親暱了不少,搞得李良一頭霧水,等車子發動,路上聊了一陣後,李良才曉得原因。

卷卷頭名叫張琛,是陳家六妹陳蘭蕊的老公,不過是個倒插門,書面點就叫贅婿。

一個贅婿一個繼子,都是身份尷尬的人,加上張琛當年受了陳蘭英不少刁難,可不就和李良同仇敵愾,起了親近之心嗎?

張琛也是聰明人,曉得既然陳蘭英一開始認不下李良這個侄子,可轉頭來這回在家裡又不說清楚李良的身份,還叫他來接人張羅住處,這中間肯定有什麼貓膩。所以等他自曝家醜覺得跟李良熟絡了起來後,順口就問了兩句。

李良也沒什麼好隱瞞的,把大致情況和此行目的一說,哪曉得張琛一腳急剎車停在路邊,盯著李良道:“小良,你沒跟小姑父開玩笑吧?三百萬的金子交給了陳蘭英?這回是過來結賬買機器的?小姑父咋感覺像聽天書啊。”

這傢伙之前也不跟李良聊身份,就‘你’啊‘我’啊的說話,估計也是曉得陳家的規矩,可這一聽三百萬的買賣嚇得眼窩子都快瞪出來不說,麻溜的就把自己小姑父的身份坐實了。

他這一腳急剎車,李良倒還沒什麼,後座上的方東陽本就暈車,這下又乾嘔起來,李良見方東陽的樣子,只讓張琛先開車送他們去住的地方,等到了地方再和他細說。

張琛二話不說應了,他也是久在社會上闖蕩的人,能看得出李良沒說假話,不過他真的很好奇,同時又有些憤憤不平,自家出了個金窩,咋就被陳蘭英給一個人捂著,轉過頭來還使喚大家幫忙,這特麼簡直把人當傻子耍。

張琛給李良他們找的住處是徐匯這邊的一家招待所,據說離老爺子老太太住的地方就隔了三條街,等到了地方,張琛這小姑父可殷勤的很,除了因為兜比臉乾淨沒法充大個兒幫著付招待費,又是幫著提東西,又是幫著鋪床,又是幫著打水,搞的李良都不好意思,讓他坐下歇著。

可張琛不幹啊,直說陳蘭英沒提前給他說,一時間只能找這麼地方,條件不算好,慢待了李良,還去打了桶水把李良住的房間裡裡外外拖了一遍。

看著張琛忙活的身影,李良知道這就是眼下社會的一個縮影,九十年代是變革的年代,尚海又在變革的潮頭上,當其他地方的人還守著舊有的思維和習慣過日子的時候,這裡的人已經開始朝錢看。

張琛幹活是真賣力氣,前後幹了足足半個多小時,把李良住的單間搞得幾乎纖塵不染,弄得楊兵都看的瞠目結舌,過路的服務員也是嘖嘖稱奇。

“辛苦小姑父了。”李良給張琛泡了杯茶,張琛直說不辛苦,也不喝水,就眼巴巴看著李良,李良曉得他的心思,就坐下來和張琛細細說了下相關的事情。

等張琛聽完,一下蹦起來,道:“就這?找個門路讓你能捐建拿工程,你就讓陳蘭英佔這麼大便宜啊,哎喲喂,這三哥怎麼不找我啊,我張琛雖說是沒陳蘭英體面,可好歹在徐匯也是能喊響名字的人物,就幫你找個門路在那窮山溝裡扔錢出去還能辦不成?哎喲喂!”

張琛後悔的打跌,有種錯億的感覺,一聲聲哎喲喂真嚎的是撕心裂肺的,聽著李良都覺得疼。

“不成,不成,不成。”張琛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嘴裡一邊唸叨一邊直搖腦袋,然後道:“陳蘭英給家裡說的讓你今天先歇息,明天她再出面招待你,這哪成啊?小良,你趕緊睡會,小姑父這就回去張羅下,晚上就把家裡人喊上專程給你接風。“

說完,這傢伙根本不等李良回應,一陣風似得就卷出門去,直把李良看的目瞪口呆,但等回過味來,也覺得張琛算是個趣人,而且他有種感覺,陳蘭英似乎是在暗地裡搞什麼名堂,而陳家人之間的關係也不像之前想的那樣一致排外,那這中間有什麼可以把握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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