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獸山……”

肖隱知喃喃重複了一遍陸展的話,表情有些迷茫。

陸展心頭一動:“怎麼,你有印象?”

肖隱知思索良久,搖了搖狗頭,說道:“我好像在哪裡聽過這個名字,但不是很確定。”

他的臉上出現了一絲痛苦,“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夏雨希看著,突然覺得這傢伙有些可憐。

對方本來就看不見,整個世界一直是一片黑暗,如今又很多事都不記得了,只怕心裡很不好受吧。

而且,如果對方說的故事是真的話,就意味著唯一陪伴他的愛犬也死去了,要是現在又知道自己變成了一條狗……

她微微一嘆,覺得實在有些殘忍。

陸展自然不可能和夏雨希一樣多愁善感,他盯著對面的大黃狗,語氣平淡道:“你不記得的話,那就讓我告訴你好了,你就是從一個叫做掩獸山的地方出來的,而且……”

為了防止出現意外,他微微抬手,做好了隨時發動能力的準備,繼續說道,“而且你已經不是人了。”

“我……不是人了?”

肖隱知瞬間愣住了。

他慌忙抬起前爪摸了摸自己的狗頭,又摸了摸自己身上厚實的皮毛,頓時大驚失色。

夏雨希有些不忍心。

從一個活人變成了一條狗,這對誰來說都太殘酷了。

“我……我怎麼沒穿衣服!”

誰知肖隱知並沒有關心自己變成了狗這件事,反而覺得自己沒有穿衣服。

看樣子,他依然覺得自己是人。

陸展目光微凝:“被影響了正常的認知嗎……”

“警官。”肖隱知連忙縮成一團躲在審訊桌下面,他用前爪擋住身體,模樣看上去頗為滑稽,“能麻煩給我一套衣服嗎,我……”

“去給他拿一套衣服過來。”

陸展對一直在審訊室裡待命的除禁局探員使了個眼色,後者很快會意,推門快步離去。

“很抱歉,我都沒發現自己一直沒穿衣服,也不知道為什麼……”

肖隱知顯然很尷尬,說話都遲鈍了不少,陸展看得出來,對方的思緒恐怕受到了很大的衝擊。

“你真的沒發現嗎?”他問。

“發現什麼?”

“你已經不是人了,你現在是一條狗,從掩獸山走出來的狗。”

“不可能!”

肖隱知呆了一下,連忙大聲否認道,“我有手有腳,有記憶會思考,只是看不見而已,你憑什麼說我不是人?”

“或許你該慶幸自己看不見才對。”

陸展眉頭微皺。

隨著肖隱知的情緒愈發激動,後者的形態也發生了某些變化,猶如一團肆意扭動的橡皮泥,拉長縮短,但終究還是維持在了最初的模樣。

那名離開的探員很快便回到了審訊室中,他帶回來一套犬用的服裝,是一套頗為帥氣的西裝。

他走到陸展身邊,在他耳邊低聲道:“陸隊,就只找得到這樣的了,不行就湊合吧,哪有狗還穿衣服的……”

“嗯。”

自從禁區出現以後,養寵物的相比過去已經少了很多了,雖然還是有,但已經不多見。

如今還在養寵物的大多都是些孤獨無依,或者真正喜愛小動物的人。

這和養寵物的成本有關。

“給他吧。”

陸展看了蹲在原地一動不動的肖隱知一會兒,想了想又攔住那名探員,改口道,“算了,讓我親自給他。”

他擔心出現某些未知的危險。

接過衣服,陸展徑直走到那條大黃狗面前,說道:“衣服拿來了,穿上吧。”

“謝謝。”

肖隱知半晌才反應過來,他道了聲謝,伸出狗爪在半空中摸索了兩下,緊接著就聽見“噗嗤”一聲,像是布料被劃破的聲音。

“怎麼了?”

他連忙收回狗爪,有些手足無措。

陸展看著對方剛剛冒出又縮回的長達數十釐米的鋒利狗爪,又看了看手上被劃破的衣服,搖頭道:“沒什麼,衣服質量不太好。”

“是嗎?”

或許是意識到了什麼,肖隱知緩緩低下頭,失落的笑了笑。

“要不我幫你把衣服穿上吧?”陸展問道。

“不……那謝謝了。”

陸展三下五除二便幫肖隱知穿上了衣服,後者沒多久便西裝革履起來,一副人模狗樣的模樣。

他看著身著西裝的大黃狗,出聲道:“肖先生,要不你再回憶一下,我等一會再過去。”

“好的。”

肖隱知摸了摸身上的衣服,語氣有些奇怪。

陸展深深看了他一眼,隨即推門離開,夏雨希也跟了出去。

房門關閉。

“他是不是察覺什麼了?”夏雨希問道。

“應該是,這傢伙狀態不對,但又不是傻子。”

“真的不可以用【心電感應】去看他的心嗎?”

“暫時沒有那個必要,你的能力確實很直觀,也很有用,但就是因為太過直觀,你一不留神就可能遭到反噬。”

“再多觀察一下,不要冒險。如果之後我們需要進入掩獸山的話,倒是可以用你的能力嘗試窺探他的心。”

夏雨希沒有說話,她知道,陸展這是在關心她的安全。

看來這傢伙也沒有傳說中的那麼惡劣嘛……

眼看陸展轉身往隔壁審訊室走去,她疑惑道:“隔壁又是什麼人?”

“一個你認識的人。”

像是想到了什麼,陸展嚴肅的提醒了一句,“記住我之前跟你說的,把那家夥當成普通人,把自己也要當做普通人。”

夏雨希一愣,很快就明白了審訊室裡的是什麼人。

也正是因為那個傢伙,她才有機會進入除禁局。

……

“我的能力沒有影響到守墓人?”

面對白墨審視的目光,藝術家心驚肉跳。

作為一名A級能力者,普通的手銬自然不可能拷得住他,他可以很輕易的把手銬從桌上扯落又按回,也可以把手伸進懷裡掏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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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般人眼中,這當然不是一件正常的事,然而在他的能力之下,這些觀眾很容易就會將其視為一種荒誕的行為藝術,從而忽視掉這個不合理之處。

就像當你觀看某些喜劇動畫時,永遠不會糾結主角為什麼在被各種捏扁搓圓之後都不會受傷一樣。

你只會哈哈大笑。

然而這並不是最讓藝術家害怕的,真正讓他感到恐懼的,是自己的這份大意。

雖說他不怕露出破綻,但這麼明顯的破綻,他之前怎麼都不可能忽略才對。

為了完成這次試探,他早就研究了諸多方案,經過層層篩選,最終才選定了“罪犯”這一角色。

為了加強代入感,他甚至還特意去找了一個真正的倒賣屍體的變態犯人,觀察了好幾天後才將其殺掉,掌握了扮演罪犯的精髓。

按照他原本的計劃,他會先表明自己罪犯的身份,讓守墓人相信此事,然後……

然後……

咦,然後是什麼來著?

他突然有些慌亂,自己的記憶居然有些模糊了!

冷汗順著藝術家蹭亮的光頭流了下來,他咽了口唾沫,腦海中產生了一個可怕的猜想。

該不會……

我才是被能力影響的那一個吧?

說起來……似乎還從來沒有人知道真實的守墓人是什麼樣子的。

那麼,會不會有這麼一種可能……

現在這樣的守墓人,其實一直都是某種扮演中的狀態呢?

抬起頭,只見對面的白墨突然咧了咧嘴,衝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白墨身下的影子微微顫動,扭頭看向藝術家,猶如吞吃一切的黑洞。

藝術家臉上的刺青扭動,卻還是不受控制的閉上眼睛,失去了意識。

再睜開眼時,他看見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許巖?”他有些納悶,腦子一片混沌,四處看了看,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你忘了嗎?”

許巖將口中的煙丟在地上,衝著他吐出一個菸圈,溫和地笑了笑。

狂風從耳邊掠過,菸圈很快消散,藝術家剛想說話,卻猛地一個激靈,他看清楚了,自己正站在一棟高樓的樓頂。

然而詭異的是,他並沒有看見下樓的樓梯。

“這裡很高吧?”許巖沒有在意他的表情,走到大樓的邊緣,俯瞰著樓下的一切。

藝術家沒有出聲,他覺得自己經歷的一切有些奇怪。

“愣著幹什麼,過來幫我。”

許巖的聲音傳來,讓他心情莫名煩躁起來:“幫你幹什麼?”

許巖背對著他,看不見表情,只聽他自顧自地說道:“從這裡跳下去的話,一定像飛一樣吧?”

一股寒意突然侵入全身,藝術家的表情僵住了。

“過來啊,”許巖還在說著,頭卻扭了一百八十度,對他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幫我一把……推我下去啊!”

話音落下,他便沒了蹤跡。

藝術家大驚失色,迅速靠近樓邊,樓底的一切是那樣渺小,無論是停靠的車輛,還是行走的行人,似乎都成了湧動的螞蟻。

“蟻群”之中,一抹鮮紅尤為亮眼。

他的心涼了半截,奮力去看,卻怎麼都看不真切,然而奇怪的是,在他的注視下,樓下的場景居然在逐漸放大……放大……

那抹鮮紅開始有了形態,變成了一具倒在血泊中的屍體,血液四濺,繪成了一幅怪誕的畫作。

但路人卻像是看不見屍體一樣,他們沒有低頭,只是自顧自地走著,動作僵硬,如同一個個提線木偶。

藝術家咽了口唾沫,下意識地看向那具屍體。

那是許巖。

他雙目緊閉,七竅流血,頭顱像是裂開了一般,使得面容看上去猙獰而模糊。

看著看著,藝術家突然產生了一種錯覺。

一種屍體也在看他的錯覺。

他悚然一驚,回過神時,看到那些行人齊齊停下了腳步,一動不動。

耳邊肆虐的風消失了,世界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藝術家的心狂跳起來,他有了不好的預感。

像是在回應他的預感一般,下一秒,那些一動不動的行人同時垂下了頭,緊接著,他們又齊齊抬起腦袋,脖頸詭異地扭動,將陰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與此同時,許巖的屍體也睜開了眼睛,死死盯著藝術家,眼神無比怨毒,尖聲尖叫。

“你拿什麼和我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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