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雲密布,暴雨滂沱。

分明時間才剛至下午,天色已然像是來到了夜晚,整座吾重坡異常陰沉,泥土味和血腥味混雜在一起,順著激盪的雨水四散蔓延。

四處的廝殺仍在繼續。

楊依依把白墨抱到了一棵樹下,以免更多的雨水落在他的身上,並把孩子們全都叫到身邊,在此期間始終用銳化符抵住自己的脖子,警惕的看著雨中這群奇怪的人。

不過此時大多數人對她已經不感興趣了,反正又不能動手,心中巴不得這女孩兒被雨直接淋死才好。

“我說,你花那麼多時間介紹這傢伙做什麼?明知道我們關心的不是這個。”

眼見女人喋喋不休,似乎不打算停下來的樣子,之前那個和她有過衝突的矮個子中年人再也忍不住了,高聲說道,“趕緊滿足果實最後的心願,把這傢伙治好,這樣不就行了嗎?”

“而且我實在搞不懂你在想什麼,剛剛趁著刀和這傢伙打起來的時候,你明明可以讓那些瘋狗趁機把果實殺死的,為什麼要突然站出來,這樣不就等於你此前的佈置沒有意義了嗎?”

——瘋狗指的就是此時那些暴虐的臨夏城居民,他們見人就咬,見人就殺,的確與瘋狗無疑。

遲則生變,誰知道打這枚果實主意的人到底還有多少,萬一到時候又多了一群想分一杯羹的人,那他們能得到的只會更少……甚至什麼都得不到也不是沒有可能。

據中年人所知,有些傢伙是有能力在這些人眼前一口氣吃掉這枚果實的,而他們偏偏還無法反抗的,只是他並不知道那些可怕的傢伙當初是否也聽到過那個女人的聲音。

然而女人笑而不語。

然而就在這時,那個面如死灰的男人也開口了:“這話倒是有道理,雖然我不知道你和這個守墓人之間到底有什麼恩怨,但你在他身上浪費的時間確實太多了。”

他深深看了身著華麗長裙的女人一眼。

男人的想法和刀大致相同,那就是一定要確保果實能夠安然“成熟”,為此什麼事都可以暫時不計較,但這並不意味著他真的對一切都感到無所謂。

和刀一樣,他同樣沒有那麼多時間可以浪費。

像他們這樣的存在本體是不能隨意出現在外界的,因此基本只能依賴容器或者傀儡,但這並不意味著這樣做就絕對安全。

如果遭遇某些意外,某些危險的存在是很有可能連累到他們的本體的,而一旦他們不得不放棄容器或者傀儡,就意味著短時間內就沒辦法再回到這裡了,也就等於放棄了對果實的爭奪——

所以毫無疑問,能越早越安穩的達到目的越好,這就意味著他們有更多的退路,所以最好不要拖延。

……這個女人到底在想什麼?

事實上,這也是此刻大多數人內心的疑問。

這女人對果實表現的似乎沒有他們想象中的那麼重視,反而對這個叫守墓人的傢伙異常在意,很難不讓人懷疑他們之間的關係。

然而面對眾人的質疑,女人卻是從容一笑,不緊不慢的說道:“我只是在幫你們瞭解他。”

“為什麼要瞭解他?”

眾人皺起眉頭,他們要的是那個女孩,又不是這個男人,為什麼要瞭解他?

女人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在戰鬥開始之前提前瞭解對手的一切……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這傢伙都成現在這副樣子了,還拿什麼戰鬥?”一個削瘦青年嗤笑一聲,不滿道,“趕緊把他治好不就完了,然後我們找個地方處理好好果實的分配問題……這樣你應該就沒什麼問題了吧?”

他說著便扭頭看向楊依依,眼神玩味。

事實上,要不是這枚不安分的果實突然想到拿性命相逼,他們早就把這個礙事的守墓人殺死了,哪還用得著像現在這樣磨蹭。

楊依依一臉倔強道:“還有這些孩子,你們還必須要保證他們的安全!”

聞言,小虎等人抬頭看向她,滿是雨水的臉色神色複雜。

“放心好了,我們對這幾個小鬼不感興趣,而且……”

削瘦青年摸了摸下巴,並沒有把剩下的話說下去。

“也就是說只要放過這些傢伙,你就願意安心的去死了……對嗎?”片刻後,面如死灰的男人平靜問道。

“對,現在就幫白墨把痛苦解除,先讓他醒過來!”

楊依依可不會輕易相信這些人,他們嘴上說的好聽,但未必真的會放掉白墨和孩子們,所以她需要把白墨叫醒,問問他有沒有什麼辦法。

她並不是對自己能活下去還抱有期待,只是不打算再繼續讓白墨拼命救自己了——如果像這樣死去就是她的宿命的話,那麼……好像也不賴。

就像當年哥哥選擇用自己的命救了她一樣,沒想到今天的她居然也做出了相同的選擇,真是奇妙。

自己本就有著不可知的未來,就算下一秒就死去也沒什麼好奇怪的,但如果能在此之前將這條從未有所作為的生命作為籌碼來換取更重要的東西……這樣的死亡好像就變得有意義了。

她不清楚那時候的哥哥是否也是同樣的心情,也不知道對方有沒有過後悔,但起碼當初哥哥臨死前的笑容和期待都是真的。

“太陽東昇西落,這是不變的規律,只要你願意,每天都可以去看日出,哪怕我不在也是如此。”

——就像記得那天早上的日出一樣,她始也終記得哥哥臨死前的這句話話。

楊依依感覺自己應該還是很怕死——她一直都很怕死,但如果是因為這樣的理由死去的話……那應該就沒那麼怕了吧?

看著懷裡的白墨,她不由這樣想道。

“聽見沒有,趕緊滿足果實的要求,把這傢伙弄醒,不要再浪費時間了!”矮個子中年人連忙說道。

其餘人紛紛點頭,在他們看來,能用白墨和幾個孩子的命換取一枚完美的果實完全划得來,即便這個守墓人真的很厲害,但他如今已經虛弱到了這個程度,就算醒來也不可能對他們造成威脅。

哪怕對方之後來找他們尋仇,他們那時只怕早已經早已脫離軀殼了,說不定本體都能降臨於世,想來也不會怕這傢伙。

面對眾人的目光,女人微微一笑,歪著腦袋問道:“我聽不懂你的意思呢,要不然讓我繼續跟你們講講關於守墓人的事好了?”

中年人面色一冷:“我沒有在跟你開玩笑。”

“真巧啊,我也沒有在跟你開玩笑。”

靜默片刻,現場的氣氛頓時凝滯起來。

見眾人都面露不善的看著自己,女人輕嘆一聲,遺憾道:“真可惜,我可能還以為可以儘可能的幫到你們呢。”

“只要你能把守墓人弄醒,那就算是最大程度的幫我們了。”

女人凝視眾人片刻,最終無奈一笑:“那好吧,不過……你們可不要後悔哦。”

說著,她忽然從衣袖中掏出一個鏽跡斑斑的物件,從外形上來看似乎有點像孩子們玩的遊戲機。

“應該夠了……”

她盯著黑暗的螢幕看了一會兒,低喃一聲,隨即按下了開機鍵。

“你在做什麼?”矮個子男人皺眉問道。

“當然是把守墓人弄醒了。”女人從容笑道,“而且跟你們講了那麼久,也是時候把理論轉化為實戰了……正好也讓我看看你們的實力。”

語罷,她將纖細的手指按在了遊戲機上的一個紅色按鈕上,嘴角浮現出詭異的笑容。

而就在她即將按下按鈕的前一秒,刀像是勐然察覺了某種不對勁,身形瞬間在原地消失不見,只餘下一道無形的刀痕,裹挾著毀滅般的氣息向著女人斬去。

女人平靜的伸出左手擋在身前,看上去分別什麼都沒有做,但居然再次輕易將這道斬擊擋了下來,不費吹灰之力。

不過刀的本意似乎本就不是為了攻擊她,而是為了給自己的撤退拖延足夠的時間——

直覺告訴他,那臺鏽跡斑斑的東西有問題!

“你倒是比他們要有意思一點……不過也好,正好為我省下了部分軀體。”

見刀消失在視線當中,女人也沒有追的打算,嘴角的笑意愈發濃郁。

與此同時,隨著紅色按鈕的按下,她的身前突然出現了詭異的現象。

只見頃刻間,一片巨大的圓形空間便在她身前不遠處悄然成形,被流動的數字方塊所覆蓋,空間內部像是一個巨大的擂臺,將白墨和矮個子等人統統吸入其中,無論是屏障還是地面都由類似於數字方塊的東西堆積而成,看上去充滿了幻想感。

擂臺中間有一條很明顯的分界線,左右兩邊被劃分為兩個顏色——紅色方是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白墨,而藍色方則是站著矮個子中年,面如死灰的男人,以及消瘦青年等總共十一個人。

“這是什麼東西?”

見此變化,面如死灰的男人神色一冷,連忙扭頭看向女人所在的方向,然而眼前早早已只剩下跳動著數碼方塊,將這個空間徹底與外界隔絕開來。

他們甚至還沒反應過來就出現在了這裡。

眾人中的一個女子當即閉上眼睛感受了一番,隨即面色凝重道:“我們恐怕是被那個女人陰了,她打算讓我們和這個叫守墓人的傢伙戰鬥。”

“什麼意思?”

“不清楚,不過那是一種十分強大的規則力量,憑現在的我們沒有掙脫的可能,唯一讓空間開啟的方式只有兩個,要麼我們殺死這傢伙……要麼就是我們被這傢伙殺死。”

女子神色肅穆。

“那女人瘋了嗎!如果我們把這傢伙殺了,果實怎麼辦?”矮個子中年人惱怒道,“可如果不殺了他我們又無法離開這裡,怎麼選都頭疼……”

他全然忽略了另一個可能——自己等人被殺死的可能。

“禁忌序列 S-第九代戰鬥分析記錄儀(改)——禁忌物品,具備規則封鎖類能力。”

“該禁忌序列外形為一臺報廢的P96智慧遊戲機,由於多次使用,外形上已佈滿鏽斑,當前可使用剩餘次數(1)。”

“一經開啟,使用者可以自己的部分肢體為代價,將視線內存在的一到十五個活性個體強制拉入戰鬥空間,並為其分配隊伍,同時下達戰鬥指令——戰鬥結束後,失敗方的生命亦將作為此次開啟空間的代價之一,勝利方則將離開戰鬥空間。”

“注一,開啟戰鬥空間前需置身於戰鬥環境,當周圍持續一定規模的戰鬥並存在大量個體死亡時方可獲得足夠的啟動能量,為戰鬥儀注入動力,注入能量越多,戰鬥空間將變得越龐大越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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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二,隊伍分配人數的雙方不可少於一,不可多於十五,且使用者只能下達合理的戰鬥指令,不可更改‘唯獨勝利方才能離開戰鬥空間’的規則,空間結束前必然要存在個體死亡,否則勝利宣言不予成立。”

“注三,視強制戰鬥的人數和實力而定,使用者將付出不同數量程度的肢體作為代價,該過程中存在瞬間讓使用者斃命的可能,同樣有可能出現無法讓用戰鬥記錄儀開啟的存在,請務必慎重應對。”

“注四,戰鬥空間開啟後將存在於一片獨立空間當中,原地會留下一片程式碼資料作為標記,在戰鬥結束前中不可從外部或內部強行破壞戰鬥空間,戰鬥結束後,存活人員將回到程式碼空間所標記的原點。”

“注五,使用者可以半數鮮血作為代價,開啟戰鬥儀的戰鬥記錄功能,從而透過螢幕觀看戰鬥空間內的戰鬥,戰鬥儀將輔助你對某一指定個體的戰鬥資料進行收集,並於戰鬥結束後反饋於你的意識當中——該過程存在戰鬥資料無法記錄的可能,也存在資料龐大直接將使用者大腦破壞的可能,請謹慎選擇。”

“注六,當前戰鬥記錄儀僅開機鍵和開始鍵可正常使用,請勿隨意按下其餘按鈕,否則後果自負。”

“注七,長期攜帶戰鬥記錄儀將不知不覺間影響使用者的性格,使其生成自認為是高階觀測者的錯覺,並有極高的精神分裂的可能。”

“若無必要,請將第九代戰鬥分析記錄儀隔絕空氣完全密封,寨郝使其盡可能減少獲取任何能量的可能,切勿輕易觸碰開機鍵和開始鍵,不可由一切‘活’著的個體接觸。”

……

楊依依看著懷裡突然消失的白墨,以及同時消失不見的眾人,頓時明白發生了什麼,連忙看向女人,質問道:“你做了什麼!”

女人澹笑道:“別著急,稍等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楊依依咬牙道:“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要是白墨出了什麼問題,我是絕對不會讓你們的願望得逞的!”

“是嗎……”

話音未落,女人的身體突然炸裂,一大部分軀體直接消失,原地只剩下了半個腦袋,大量的血液流入地上的戰鬥儀當中,把楊依依嚇了一跳。

然而詭異的是,那半個腦袋居然並沒有死去,而是眨了眨眼睛,目中似乎依舊帶著笑意。

“果然,放過那個叫刀的傢伙是一個明智的選擇,不然我恐怕要瞬間死在這裡了……”

眼前的戰鬥儀上,漆黑的螢幕閃動了片刻,緊接著便有模湖的畫面呈現。

這是一個俯視視角,畫面中是一個巨大的圓形擂臺,紅色方站著十一個人,而藍色方的白墨不知何時手指動了動。

雖未睜眼,但雙方卻彷彿開始了漠然的對峙。

女人嘴角微勾。

“稍安勿躁好了……我可不覺得守墓人會出什麼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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