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三章 命運的絃動
黑色的海域無瀾，滄溟之上九十九條長龍橫陳，蘊蕩著無邊精氣，浩浩蕩蕩，無邊無際，在千萬裡空間中泛起漣漪。
畢詹島嶼懸浮在水域表面，古島上的藍晶樹熠熠生輝，流光溢彩，遠遠地看上去很美麗，像是一片藍色世界，夢幻無比。
“滋滋......”
凰血沉香木燃燒的聲音作響，金色的太古藥爐纏繞著聖道神火，赤霞繚繞，香氣四溢。
烘爐邊，一位灰布麻衣的老人雙手牽引赤焰，聚精會神地刻畫道音，來薈聚天地菁華，希翼煉製出絕世神丹。
而在茅屋之畔，黑髮青年神色平靜，在他一側，一團血肉模糊的物塊伏屍，周身繚繞著死氣，沒有一定聲響。
王騰識海中回憶的往昔，目光愈發深邃，像是一片星空，似乎蘊藏著無數神秘。
往昔千百夢幻境中，有一處夢界很真實，其中的人與事，沒有半點虛假之處。
而那一世，一切的根源便來自於一塊永恆藍金碎片，他從荒古姬家得到神物。
那塊仙金，既是無上珍寶——蘊含了一部無缺的古皇經，也是災禍與毀滅的載物......
最讓他悵然若失的是，夢醒之時，很多事情他都遺忘了，偏偏還記得一段殘經口訣，雖然只有一小段，卻給了他極大的震撼。
無論他之前如何想法，在面對經義時，現實的一切都成為虛妄。
從那一刻開始，王騰開始改變，也接受了那一位的善意。
當初九龍拉棺降臨北斗，一切人從天外而來，這件事並不是什麼秘密。
他在南域的時候，救下了一位地球來客，那一位給他講述了地球的種種，其中便有平行世界。
按照那位異域之人的說法，多元宇宙是複數宇宙的大集合，包括了一切存在和可能存在的事物。
而這個說法，和亂古大帝手箋中的一切想法很類似。
亂古大帝精通虛空大道，對時空的感悟很深。
他開創“永恆的放逐”這道秘術，最初的想法是探索虛空盡頭，想要越過這片宇宙的邊界，登臨仙域，不過最終卻失敗了，在一片混沌迷霧中徘徊，不得前進。
對於極道存在而言，九天十地像是一個湖泊，他們一步便能跨域宇宙，抵達邊荒，然而想要打破界膜，前往另一處世界，連當世大帝都做不到，只能等待成仙路的出現......
在手箋中，亂古大帝論述了時空大道，在他看來，只有以時間大道、空間大道證道，才有可能擊碎。
還有，虛空無垠，時間長河的一朵浪花，會濺起無數水霧，無數時空，會有無數個自己，進行著不同的人生。
或許，在時間線的另一端，王家覆滅了，他也癲狂而亡，還未成長起來便隕落了......
王騰目光幽幽，情緒有些不高，散發著別樣的思緒，這是體會過死亡的人的落寞。
突然，黑髮青年眸子一縮，像是見了鬼一樣。
那條已經死去的“蛇”，居然活了過來，透過那團模糊血肉，他的武道天眼看到了一縷泛著死光的元神。
死而復生，這簡直是個奇蹟！
“不可能，我親眼看著它消亡，怎麼可能又活過來了......”北帝心悸，吸了口涼氣，不可思議地看著寒鐵囚籠。
精鐵中，一道晶瑩的青光流動，像是夜空的星辰，泛著碎鑽般的光彩，看起來很瑰麗，然而青光繚繞著的物品卻無比血腥，一條被剝皮，剜眼，拔牙，拆骨，腰斬的蛇。
它的肉身的確死亡了，靈魂卻掙扎地活了下來，重燃了生命之火！
蛇靈氣息陰冷，空洞的眼眶中泛著清輝，那是她僅存的靈魂之光，光芒很美麗，卻正在快速消逝......
被將死的青蛇之靈注視著，王騰眸子顫抖，夢境中的光影重新清晰起來，被人釘殺，家族覆滅，幼弟慘死的記憶被他回想起。
“為什麼會給我這種感覺......”
北帝闔上雙眸，袖袍一揮，取出一個紫光玉髓瓶，這是向宇飛送給他的極品靈泉，來自荒古禁地！
“就當是對將死者的憐憫吧！”
王騰目光平靜，將玉瓶開啟，一指點出，剎那間數十滴晶瑩的仙泉滴溜溜旋轉，落在了黯淡的青蛇之靈上，護住了它即將消散的軀體。
神泉效果極佳，噴薄著生命精氣，將青蛇之靈從肉身中牽引出來，然後化為一枚大繭，溫養著蛇靈......
一旁控制爐火的畢詹島主感受到了仙泉氣息，天靈蓋飛出一道灰濛濛的靈光，化為了一縷分身。
分身回首一看，將王騰所做的一切看在眼中，臉色古井無波，道：“宮主想要這條靈蛇嗎？”
這條青蛇相當於一顆延壽丹藥，價值斐然，若是蘇羽的心腹中皇開口，他或許會鬆口，願意與對方結下善緣。
那一位得到了兩位殿下的認可，而且的確驚豔，斬道王境步入神禁領域，將來準帝可期。
今日之王騰遠比不上向宇飛，一個仙台二重天的亂古傳人，神禁又如何，還不值得讓他捨棄延壽丹藥去拉攏。
“在下失禮了，未經主人允許，擅動此蛇！”王騰起身揖禮，雙手奉上一物，道：“此為大聖境的神凰血，是晚輩遊歷所得.......”
在紫微星域這麼多天，他也遇見過一些機緣，其中最驚人的便是一處不死神凰洞，其中有一小潭凰血，價值驚人，是大聖境神凰遺留的真血，堪稱仙珍。
這些神凰血他送了一些給蘇羽和向宇飛，除了自己煉體外，還剩下一些，本來準備留給幼弟王衝，如今卻不得不取出十滴，用來救下這條靈蛇。
“神凰大聖的真血！”
麻衣老人目光閃爍，思慮片刻後，微微頷首，願意以斬道青蛇交換神凰血。
不過他只取了六滴神凰血，這些真血已經媲美半條王蛇了。
這是藥聖的處世之道，他雖然不懼王騰，卻也不願與其交惡，不會多佔其便宜。
“這些就夠了！”
畢詹島主本尊在煉製大藥，一縷分念接過神凰血，而且還留下了兩瓶養靈丹藥。
“那六滴不過相當於交換，晚輩剛才孟浪，此為賠禮！”
黑髮青年姿態放的很低，再次行禮，將剩下的四滴神凰血也拿了出來。
這一次藥聖沒有拒絕，收下了神凰血。
此時，神泉中清輝輪轉，仙光繚繞，爆發出無數曦霞，瑞彩四溢，血氣澎湃，吸引了兩人的注意。
長空中道氣沖霄，一條青蛇虛影烙印滄溟，通體璀璨，流轉著一根根秩序神鏈。
“這是......”北帝驚詫，有些難以置信。
“它開啟了第二世，這怎麼可能！”
畢詹藥聖更加心驚，難以平靜，無數人傑都做不到的事情，居然被一條小小王蛇做到了！
尋常人想要重活一世，只有得到不死藥果實這一種方法，連大帝都不例外，這條將死之蛇卻做到了。
“嘭！”
一聲金戈開裂聲響起，靈繭炸開，一條蒼翠欲滴的青蛇破空而出，直接擊碎了寒鐵囚籠，重獲自由。
這條大蛇只有靈體，卻散發著絲絲縷縷的聖道威壓，湮滅虛空，強橫到極點，壓得王騰喘不過起來。
青蛇血眸泛著仇恨，朝畢詹島主嘶吼，在天空中盤旋，恨到了極點。
“孽畜，還真讓你成了精了！”
藥聖眉頭微蹙，仙台中神念一動，聖王級別的護島大陣開啟，一霎間殺氣澎湃，陰冷如麻，無數黑紅色的道線橫貫長空，交織凝結成一張大網，流動著黑色光芒，朝青蛇撲去。
“啊......”
大蛇咆哮，吼動日月江河，無邊北溟都在震動，然而可怕的太始仙光凝結成的大網落下，將它鎮壓在內。
然後黑色道線豎起，化為籠子，將此蛇束縛在內！
在一位聖中稱尊者面前，半聖，不過是螻蟻爾，抬手即可鎮壓，掀不起多少波動。
畢詹島主眸光冷漠，額骨熠熠生輝，綻放出仙芒，化為五道劍光，洞穿了青蛇靈體，一時間慘叫聲響徹雲霄，傳遍十萬裡海域。
半聖王蛇的哀嚎讓王騰識海一陣震盪，掀起無邊巨浪，整個人昏昏沉沉，雖然很難受，心中卻有些擔心。
一條將死靈蛇，和一條活出第二世的半聖青蛇，價值可謂天差地別。
倘若畢詹島主不予蛇靈與他，他也毫無辦法，只能作罷，此非他能左右之事。
“真是條蠢蛇，畢詹島主乃是聖人王，如何是你能匹敵的，可惜了我十滴神凰血！”北帝心中暗歎，目光有些黯然。
而事情結果也如他所預料，藥聖的確扣住了蛇靈，不過交還了神凰血，理由也無可挑剔，此蛇破開王境，步入半聖領域，根本不是王騰能控制的。
而且它對人族心懷怨懟，一旦失控，必將令大地流血漂櫓，死傷無數！
“兩位殿下心繫人族，倘若釀成大禍，悔之晚矣，為了天下蒼生，老夫不能放過它，希望宮主能理解，那兩瓶養靈丹藥，就當是老夫的賠禮了。”
麻衣老人慈眉善目，雙手緊握著囚蛇籠子，絕不放手。
畢竟，若能將其養成聖道龍蛇，便相當於一顆青冥長春丹，可為聖人延壽百年！
百年壽元，別說是王騰，即使中皇親至，也不可能從他手中拿走這條青蛇。
“這......”
王騰輕嘆，想要束手不管，但是蛇靈的眼睛讓他心境一陣恍惚。
那種目光太熟悉了，身死時的哀然、不甘、憤恨，還有看破生死的寂滅。
他在蛇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或者說，看到了另一條時間線的自己，讓他有些心血來潮......
“二十滴神泉水，這是從北斗星域的生命禁區中得來的仙泉，價值驚世！”北帝拿出了向宇飛贈送的神泉，還想嘗試一二。
麻衣老人猶豫了片刻，還是拒絕了。
這種泉水他得到過兩滴，效果的確斐然，可滋養肉身、洗禮元神、是九天十地最頂級的仙泉。
但是神泉並不側重於延壽，對壽元的加持不算大，二十滴的數量也太少了，無法讓他動心。
“唉！”
黑髮青年嘆息，搖了搖頭，沒有多說什麼，將心間漣漪壓下，恢復了平靜，不再去看青蛇......
虛空中，目睹這一切的蘇羽神色幽幽，注視著那條青蛇。
這條蛇身上有隱秘，大隱秘，死而復生，剛才蛇靈涅槃時一閃而過的素白氣流，和青銅仙劍上的氣息很像，絕非凡境修士能做到的！
“不過，一條普通的龍血青蛇，哪裡來的不朽物質呢？”蘇羽自語，不明其中道理。
思索了片刻，他從空間節點中走出，來到了古皇藥爐旁邊。
太陽聖皇曾經以此物煉丹，上面鏤刻了極道神紋，流轉著濃郁的丹藥香氣。
可惜數百萬年過去，物是人非，昔日人皇已經隕落，古皇道痕也殘缺了，讓這件藥爐價值大跌。
若是道紋完整，這件神物根本不會用來煉藥，而是被修士頂在頭頂，作為古皇秘器，掃滅一切！
“殿下！”
畢詹島主和王騰行禮，兩人心思各異，前者鎮定自若，不動神色地將青蛇收入袖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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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背棄約定的事情，還是不要讓上面的人知道，徒生事端！
後者神色平靜，眸中道軌流轉，像是兩顆寧靜的夜星，氣質也從銳利轉化成溫和，讓人如沐春風！
“無需多禮！”
蘇羽微微頷首，然後開門見山，說出了自己的心意，想要交換那道蛇靈。
他銀袖輕動，拿出了半株金玉藥王，這是湯谷中的靈藥，在離開北海魔眼的時候，蘇羽帶上了數十株。
古藥王噴薄瑞氣，馥郁芬芳，通體如黃金鑄成，瑰麗絢爛，流轉著淡淡的神芒，可為大聖延壽兩百載！
湯谷內的藥王在效果方面比不上紫山藥王，扶桑不死樹汲取天地精氣，淬鍊太陽火精，將湯谷的大部分淨土菁華拿走，那些古藥王在環境上差了一籌，延壽效果也下降不少。
“殿下欲得此蛇，只需開口即可，何須藥王！”畢詹島主很乾脆地取出了青色蛇靈，將其交給了銀袍青年。
蘇羽淡笑，搖了搖頭，沒有多說什麼，將蛇靈收入袖袍中，然後將裝著藥王的玉盒放在了一側。
看到這一幕的王騰放下了心，落在這一位手中，這條蛇應該可以保住性命......
和藥聖交流一番後，蘇羽看向王騰，眸光平靜，一指點出，一輪陰月和一輪金陽浮現，剎那間光影凌亂，乾坤挪移。
等北帝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離開了畢詹島嶼，置身於雲空之巔，腳下是一望無際的黑色大洋，像是一塊巨大的墨黑幕布，給人一種壓抑的感覺
蘇羽駐足蒼茫，俯瞰北溟，輕聲道：“我要回北斗一趟，你是想留在紫微，還是回去！”
身穿黑色戰衣的青年眸子微轉，有些猶豫，想要說什麼。
“你是想問向宇飛吧，他在探訪泓羽準帝的陵寢！”蘇羽看出了王騰的想法，輕笑道。
“他不回去嗎......”
北帝自語，想了想，也沒有選擇回去。
昔日在北斗落敗，他威名盡失，故鄉是他的傷心地。
對他而言，只有破開仙三之道，才能算得上衣錦還鄉，不給家族蒙羞。
而且，只要步入斬道，他便有把握踏入姬家神殿，印證心中所想！
或許是菩提夢境的原因，王騰如今對聯姻之事很反感，絲毫沒有這方面的打算。
這一次，他要靠自己的修為踏入姬家！
“北斗有你的一份機緣！”蘇羽開口，眼中閃爍著精芒，注視著王騰。
後者沉默了片刻，道：“是荒古姬家的虛空神殿嗎，和夢中相似的景象......”
此言一出，蘇羽眸子緊縮，心絃撥亂。
這個世界應該只有他知道此事，王騰怎麼可能知曉！
他在菩提幻境中衍化出來的情境，明明是和血凰山聯姻，並非姬家，到底是哪裡發生了變化？
蘇羽心中不斷思索，但是表面平靜無瀾，暗地裡施展了通神秘術！
這是上古失落神通，可以讀盡世界心靈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