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幽城,午後。

走在大街上的人只感覺地面在抖動,好似有什麼要從腳下的黑石地板中噴湧而出。

像是一些混跡在奉幽城的老油條,亦或是在夾縫中求生存的凡人,哪怕是多少對奉幽城有所瞭解的人都意識到了什麼,收攤的收攤,有房屋的就緊閉上房門不出。

剛才還人潮湧動的街巷瞬間人去樓空,只留下一些不明所以的外地散修。

“怎麼了這是,發生了什麼,人都去哪了!”

一個站在路邊攤剛跟老闆討價還價的散修眨眼間攤位老闆人就沒了,再一瞅大街上的行人也沒了影子。

“腳下......”

奉幽城黑石鋪就的地板魔幻般的如波瀾一樣湧動起來,好似一股即將拍來的浪潮,站在上面的人跟踩上了蹺蹺板搖晃的厲害。

“...啊啊啊啊!”

轟!

悶響過後便是隨之一聲慘叫。

就好似往下水道裡丟鞭炮,踩在黑石地板上的散修直挺挺的螺旋昇天,化作一顆閃耀的流星消失在天邊。

噗~~!

剎那間。

磅礴的鬼氣如洩洪一樣噴湧而出,短短時間便是將白日的奉幽城硬生生的吞沒,籠罩,隨之而來的便是隱沒在濃郁鬼氣的虛幻的影子。

說這些飄蕩在鬼霧當中游竄的是影子,不如說正是這些無法消散的殘魂,正是他們促成奉幽城的別名,“鬼城”的名字。

嘶嘶嘶嘶!

宛如磨牙的聲線聽聽的人心煩。

自地穴鬼窟掙扎出來的殘魂盲目的流竄在奉幽城的大街小巷。

便是你躲在黑石構築的房屋,空出一道縫隙都可能讓這些鬼物鑽了空子,在你家裡大鬧一番。

這些面目死寂的殘魂虛影只會漫無目的的遊蕩著,全都是死於地穴鬼窟,肉體早已腐朽,而殘魂卻無法得到解脫和釋放,經過地穴鬼窟內部混亂氣場早已磨滅了大部分靈智。

有的殘魂生前境界不高,死後的殘魂看上去痴痴傻傻的遊蕩在奉幽城的街道上,成了大街上的新客人。

只不過有沒有人做這些殘魂的生意就不知道了。

有些實力還算不錯殘魂還保留了些殘存的靈智,靠執念撐下來,拼命的往奉幽城外飛去,想要離開這該死的鬼氣的限制,最起碼下輩子期盼著能投一個好胎,否則被困死在這裡有的只是生不如死。

當抱著下輩子投個好胎的殘魂剛升起脫離鬼氣的希望,馬上就要衝出奉幽城這個鬼地方。

轟然一道隱形光屏抬升而起,也是將這鬼氣的蔓延控制在奉幽城範圍內。

滋啦啦!

撞上光屏障,如電流的一樣的酸爽直達靈魂深處,叫一些妄圖逃跑的殘魂發出嘶聲慘嚎,有實力低微的殘魂更是原地魂飛魄散。

升起的光屏成功將這些妄圖逃離的殘魂如野獸一樣軀趕回去。

奉幽城城頭。

一身穿錦袍的中年男子站在城頭,仰望像升起的陣法,成功將這些殘魂攔截回去。

他沒有一張不怒自威的面容,更沒橫眉冷對,也沒有冷冽的目光,那種獨裁的霸者氣質本就不存在,還不如說與他這疲憊的眼神格格不入。

從外來感受這名中年男人頂多是有一股子不算是很強烈的上位者的氣勢。

只不過這人看上去就跟一個普通的鄰家大叔似的,卻是誰又能想到這是一個念頭就屠了南城半數人口的人,沒有人敢不對其因為毫無壓力就不感到敬畏的,對於這位還算是平易近人的城主大人,手底下的兵卒多是予敬畏五五分。

“城主大人,這邊的事情已經穩定下來,經人通報,大公子已經安全回到城主府!”

披帶甲冑的侍衛走上前彙報道。

沒錯。

眼前這個看上去跟長相面目可曾,兇惡無比,陰險兇殘的反派完全不沾邊的中年男人便是奉幽城的城主,陳孤離,也就是陳獨幽他爹。

聽到手下的彙報,陳孤離滿是皺紋的額頭才舒展開。

“走,回城主府!”

陳孤離寫滿滄桑的渾濁眼眸凝視了被鬼氣籠罩的城池一眼,早已僵硬的臉上是一副略顯憂鬱的面容,哪有一個元嬰境大能的樣子。

不過有陳獨幽擺在那陳孤離的長相自是不差。

然而如果不是礙於身份日常保養,就陳孤離下巴上的胡茬,再提一壺酒,加上充滿憂鬱的眼神,活脫脫少女大媽通吃的中年系帥大叔。

鬼氣瀰漫不僅阻礙了感知更是讓視野受阻,一般修士在這種環境下跟瞎子沒有區別。

城主府經營多年,這種事自是早有解決的辦法。

何況陳孤離作為一個元嬰境修士,這小小鬼霧還真不一定能攔住他,其他人從一條直通城主府的通道返回,陳孤離則是直接飛了回去。

奉幽城是禁飛沒錯,可禁飛行的命令都是城主府下達的,自是管不住陳孤離這個城主。

先一步回了城主府,陳孤離就在大廳裡碰到陳獨幽擺弄著一張羊皮殘圖。

“爹!”

陳獨幽像是耗子見了貓,趕緊站起來恭恭敬敬的喚了聲,他爹疼他歸疼他,但是下起手來也是真的狠。

剛才還嘀咕呢,這急忙慌的把自己叫回來,結果他爹卻沒人影,這才見到人。

“嗯...你手裡拿的是什麼!?”

陳孤離看似很平淡的點點頭,淡淡的掃了一眼自己兒子手裡的東西,父子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便隨便找了一個話題。

“沒,沒什麼!”

問陳獨幽手裡拿的是什麼,當然是不久前熊氏三兄弟送過來殘圖了,說是這麼說,可這玩意絕對不能讓他爹知道。

要是讓他爹知道自己這個戴孝子把城主府用無數人的命和血換來的地穴鬼窟內部殘圖給拿出來不說,送到拍賣場拍賣,還把完整地圖打賭輸了送人了,儘管上面有改動,可絕對還是免不了被揍一頓的下場。

“啊哈哈,爹你看錯了,有什麼,什麼都沒有啊!”

陳獨幽笑嘻嘻的想要矇混過關,把殘圖往屁股後面藏了藏,趕忙用儲物戒指收起來,猶如一個犯錯心虛的小屁孩。

“沒有就算了!”

對於兒子的反應,陳孤離沒有多言,想的都是好不容易挑起的話題又落空了。

陳孤離沒在這件事上較真讓陳獨幽不免暗忖僥倖。

“今年地穴鬼窟開啟的日子就在這兩日了,如果無事就在城主府待著,有你龐叔接下來會隨身保護你!”

“...好!”

默默應了句,以往都是他爹親自看著他,這次怎麼換成龐二胖那家夥了,還想多嘴兩句的陳獨幽就發現他爹早就轉身離開了大廳。

“還好還好,嚇死我了,換成龐二胖那家夥也好,不然還真不一定逃得出去,不然到時候豈不是爽約了,只是爹這樣...有時候真不知道說是沉默寡言好,還是雷厲風行更恰當!”

陳獨幽這個做兒子的老子一走就吐槽道。

“逃出去?去哪!?”

就在大廳出門轉角,一道眼神憂鬱的中年男子挑起了眉頭,一個城主還是個當爹的竟然能幹出聽牆根這種事也是沒誰了。

“但是我這個當爹的在兒子眼裡就是這幅形象嗎?沉默寡言!?雷厲風行!?”

陳孤離摸了摸扎手的下巴,搖了搖頭,背影拉的很長很長。

………

之後。

繞過假山池塘。

陳孤離沿著一條通往城主府後院的小徑,前面花壇裡的綠植逐漸變成了花卉,如一條花園小徑,徑直走入。

能在北地這片荒土出現綠植本就是一件奇事,更何況還是對土壤更加苛刻的花卉。

平常這裡都屬於禁地一樣的地方,倒是沒有一個人。

城主府同樣有陣法加持,自是不用擔心外面的鬼氣來擾了城主府的清淨。

比起外面散發著腐朽氣味的鬼氣擾亂人的心神,這一座出現在後院的幽僻院落裡的花香讓人不自覺的就穩下了心神,一片安寧景象。

院落裡只有一兩間打理乾淨的廂房,地面上自是沒有雜草之類,沒有僕人進入,是誰打理的不言而喻。

在之後,就是一塊石碑靜靜的矗立在一顆梨花樹下。

石碑上沒有字,空落落的。

石碑之後也沒有墳包,準確來說這塊墓碑所立的,只是一塊衣冠冢。

“幽兒...!”

陳孤離沒喝醉,但是腳步依舊踉蹌的一屁股坐了下來,就靜靜的靠在空白的石碑上。

聽語氣就知道叫的不是陳獨幽,反倒更像是對異性的呼喚。

“哈...幽兒,獨幽長大了,都開始有自己的秘密了,我這個當爹的是不是也該放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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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如往常一般與亡妻說起了這些年的瑣事,說起了不知道該怎麼跟長大後的兒子相處。

說到後面。

“我,我現在一閉上眼睛腦海裡浮現出來的都是當年那一幕......”

陳孤離閉上了眼睛,很快多年來僵硬的面容上就是多出來幾分痛苦掙扎的神色,緊繃的麵皮在抽搐,咬緊的牙冠,都無不是在傾訴他此刻的心情究竟有多糟糕。

“...我當時為什麼沒有先將你安置好,我一心想著突破元嬰中期,這樣就能更好的保護你們母子,結果換來的卻是只有你的首級被送到了我面前,當時要不是還有獨幽,我真的,真的已經殺上去了!”

沉默了好久,剩下的只有作為一個男人的無限自責。

“忘仙宗!天劍宗!無涯宗!烈陽宗!陰煞宗!”

陳孤離一字一句的念出了這幾個埋藏在心底的名字。

“好一個五大宗!你們欠幽兒的,欠獨幽的,欠我的,等著...我都會一一找回來!”

剎那間陳孤離再一次睜開眼,一雙充斥陰冷殺意的視線迸發而出,元嬰境的氣勢爆發鼓動的衣袍咧咧作響,此時的不管是氣質,面容皆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如果說上一秒這還是一隻病弱老虎,那此刻就是一隻重新找回當年兇殘的獅王。

就在這時。

“城主大人!”

躲在不遠的胖掌櫃被元嬰境的氣勢所迫,藏不下去了,便站出來恭恭敬敬的行禮道。

“龐統領!”

陳孤離看向少數能被他允許進入這間小院的人,淡淡的回了句。

一旁突然出現的龐二胖面色複雜。

對於過世的夫人的事可以說他是少數知道全部真相的人,就連陳獨幽都不知道,而他就是當年給陳孤離突破元嬰中期護法中的一人。

當時夫人的首級被送到了正在突破關鍵時期的陳孤離面前,致使陳孤離怒急攻心,突破失敗不說,還差點走火入魔。

而把夫人首級送來的只不過是一個被控制了心神的散修。

哪怕是用腳拇指想龐二胖都知道打斷他家城主突破最有利的背後之人是誰,奉幽城作為遊離在各大宗門之外的一個勢力,城主大人更是與五大宗的宗主有著同樣元嬰初期的修為。

倘若陳孤離突破元嬰中期,那其中的平衡必將被打破。

五大宗自是不會無動於衷,只是他們萬萬沒想到的是對方竟然卑劣到去殺一個女人以打亂陳孤離的心境阻止突破,要不是最後趕到及時,就連尚在襁褓之中的陳獨幽都會慘遭殺害。

所以自家城主對五大宗的怨恨龐二胖知道,就更不知道該怎麼勸了。

“城主大人是打算趁此次地穴鬼窟開啟,鬼氣正濃郁,再次嘗試突破,那護法之事!”

龐二胖想自告奮勇,卻是被打斷了。

“不可,龐統領幫我照顧好獨幽便好,外面地穴鬼窟將開,為了爭搶能安全進入鬼窟的引路魂必將是掀起一場不可避免的廝殺。”

“況且,獨幽貌似也有了自己的小心思,我怕他在外面又闖什麼禍!”

陳孤離最先想到的還是自己兒子的安危,緊跟搖搖頭,說道。

“護法的人就算了,我裝了這麼久,哪怕是五大宗每年趁著地穴鬼窟開啟送過來的探子都騙過去了,而且地穴鬼窟開啟正是鬼氣最濃於的時間,我修煉的《大幽冥決》自是得天獨厚,等他們察覺過來的時候我早已突破,就算他們有所行動也為時已晚!”

“我為了突破元嬰中期自是不能再分心,獨幽那孩子就麻煩你了,他長大了,也該有自己的想法了,沒必要再拘束著他,萬一我這個爹不在了,他也要學會著自己面對未來!”

“城主大人!”

龐二胖頓時驚了,急忙叫道,城主大人這是抱著必死的決心打算跟五大宗死磕到底了啊。

“我意已決,不用再勸了!”

打斷還要說些什麼的龐二胖,陳孤離目送著龐二胖心事重重的離開,便是盤膝坐了下來,一層升起的陣法將這間小圓與城主府隔離開來。

“哎,希望大公子能明白您的苦心吧!”

出院門不遠的龐二胖回望一眼,嘆了一聲,轉眼就是額角掛出三道黑線。

龐二胖目光悠悠的盯向正走翻牆翻到一半尷住的陳獨幽,抬手朝手右邊指了指。

“額,大公子,您這是要去哪...還有正門在那邊!”

在自己家翻牆,龐二胖都不知道要怎麼說好了。

“(^~^;)ゞ”

陳獨幽聞言半條腿掛在房簷上,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眼神飄忽的不敢跟這個死胖子對視。

“...就很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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