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名額選罷,選手退場,王超與教練們稍稍一交流,關於胡不鳴的烏龍就像是退潮之後的海灘一樣,清晰的顯露出來。

“哦~~~原來大佬們不想六龍齊聚啊,也對,那可是櫻花國選的六龍,咱華乒得要面子。”

“哦~~~原來王超以為咱們想六龍齊聚啊,也對,他畢竟年紀小,沒考慮到這點也屬正常。”

大夥兒都挺尷尬的,但好在都是聰明人,說話的時候都是淺嘗輒止,意在試探,而非漏底,所以此刻大家心照不宣的轉移話題,打個哈哈,這事兒就算是捏著鼻子認了。

真正開心的只有胡不鳴,他在離開基地之後第一時間接受了跟隨而來的湘南籍記者周庭芳的採訪,並在採訪中頗為動情的道:“一直以來,我都以王超選手為追趕目標,但他只是在跟我第一次交手後對我做過一次公開評價,此後就再也沒有理過我……我還以為他瞧不起我呢,事實證明,是我淺薄了,王超選手心裡原來是有我的。這一次他選我當他的陪練,這說明,他與我神交已久,惺惺相惜,早已是真正的好朋友。”

王超在一天之後看到了這則報導,內心充滿了吐槽的慾望,但想來想去,還真不知道該說點啥,於是只能再次捏著鼻子認了。

只有胡不鳴不受傷的世界完成了……

而當時,其實王超並沒有跟其他選手們一起離開。

因為教練組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會議要開。

這個會議,甚至可以說是今年最重要的會:他們要解決今年一整年所有國際賽事的出戰名額分配問題。

賽事名額後續還可以做微調,但是今天得解決大方向。

說得直白點,這其實是個分蛋糕的會議,每個教練手底下都有弟子,都希望弟子有更多出征國際大賽的機會,老將想再衝一把,更上一層樓,小將想儘快出道,一戰成名天下知,而國家隊主力選手則想攫取更多的金牌,為實現大滿貫之夢而努力,至於孫天龍,他想雙圈大滿貫。

追求是無止境的,記錄是無上限的,但是比賽就那麼多,僧多粥少,所以得分。

這種時候,最重要的就兩點。

第一是選手的成績,成績越好,教練搶名額、挑場次的時候底氣就越足。

第二是教練自己的策略,選到的時機越好,就越容易出成績。

對於第二點,舉個例子解釋一下,比如林笠,他作為國家隊絕對主力,目標肯定是奪冠,對他來說亞軍都是沒意義的,所以秦華昌就得儘量讓他別跟孫天龍和羅九出征同一個賽事。

而像呂飛揚這種,本意只是鍛鍊而非拿牌,所以朱澤石就可以完全不考慮賽事特性,盡全力為他爭取儘可能多的場次,而在這種指導思想下,假如呂飛揚拿到了三個公開賽白金站的名額,朱澤石就寧願跟其他教練商量調換,把三個白金站換成四到五個普通站。

而羅九和孫天龍的宗旨就更簡單了,只有一點:王不見王。

但三大賽是除外的,無論27歲的羅九還是31歲的孫天龍,都不可能因為畏難而放棄三大賽,所以每一場三大賽事,他倆都必須要刺刀見紅的幹一仗,狹路相逢勇者勝,誰也不想主動迴避。

而在這個大前提下,羅九又要顯得更強硬些,因為他更年輕,身體更健康,所以他寧願跟孫天龍硬懟,如果能在世界盃和世乒賽上把孫天龍懟到傷病發作,那麼年底的奧運會,他就有可能趁虛而入,摘取這枚含金量最高的金牌。

——這就是華乒每年都在上演的故事,這群人並不完美,他們既有對外作戰時同仇敵愾為國爭光的偉大信念,也有各自為戰時互相算計互相下絆子的陰暗心理,他們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

“大家要先做好心理準備,今年咱們的賽程非常緊,因為今年的比賽非常多,所以運動員用來調整的時間不多,奪冠壓力肯定比去年更大。”

蔡國棟在一塊大白板上整整齊齊將所有的比賽都縱向羅列出來。

“首先是貫穿一整年的國際乒聯世界巡迴賽,今年初步定下來的是15站比賽,其中七個白金站,八個普通站,這個數字有可能增加,但不會減少。”

“至於年終總決賽,咱們暫時不討論,等年末的時候看有哪些人拿到參賽資格再說。”

“其次是一年一屆的亞洲盃和世界盃。”

“然後是兩年一屆的亞錦賽和世乒賽。”

“下半年咱們還得打全運會,這枚金牌想必是在場所有人都有興趣的。”

“最後是重頭戲,十月份的奧運會。”

“當然了,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商業性質的賽事,我們就不放在今天這種場合討論了。”

蔡國棟說到這裡停了下來,轉頭看了一眼,道:“王超,你怎麼還在這兒?”

不等王超回答,旁邊何敬平就道:“總教練,我嗓子不舒服,今天王超替我開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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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國棟忍不住笑:“你這幾天看球的時候不是話多得很嗎?怎麼忽然就嗓子不舒服了?”

何敬平面不改色,擺了擺手,張了張嘴,乾脆不回答,從喉嚨裡“啊”了一聲,算是親身表演了一番何謂嗓子不舒服。

如果蔡國棟還要追問,他打算原地吐一口痰以示誠意。

好在蔡國棟無所謂,只是深深的看了王超一眼,道:“好,那我們繼續……”

秦華昌卻不樂意,舉手道:“總教練,這不合規矩啊。”

何敬平頓時警惕,狠狠瞪他一眼。

秦華昌不在乎,一本正經道:“總教練,咱們華乒每年的這個會都是有規矩的,歷來是一個蘿卜一個坑,不能帶人旁聽的。我覺得吧,如果老何真是嗓子不舒服,確定要王超替他開會,那他自己就得出去。”

這話一出,旁邊除了朱澤石之外的其他所有教練齊刷刷點頭。

“沒錯,正該如此。”

“總教練,規矩不可廢啊。”

“我覺得還是王超迴避一下比較好,畢竟老何才是教練嘛,他雖然嗓子不舒服,但可以用寫的呀,我們不著急,我們可以等他。”

“對對對,讓王超出去吧。”

“就算要找人替他,那也該找羅九啊,王超才剛入隊,他不瞭解情況,不行的。”

何敬平頓時環顧全場,怒目而視。

天可憐見,他這些年來,每到開會日就沒有不吃虧的,其他教練心都是黑的,就他一個粉粉嫩嫩的,所以大夥兒搶蛋糕的時候,他壓根就不知道哪個該搶哪個不該搶,偏偏這群老東西一個比一個壞,到處挖坑,他就拼命踩坑,所以歷年來,他為羅九搶到的名額都不怎麼好,這也是羅九在五大主力中個人成績墊底的原因之一。

這一次,開會之前是朱澤石給了他一個暗示。

朱澤石當時用胳膊肘捅了捅他,然後撇了眼正要離開的王超,壓低聲音對何敬平道:“你是不是嗓子不舒服,說不了話?”

何敬平莫名其妙:“我嗓子挺好的啊。”

“不,你嗓子不舒服,待會兒開會恐怕說不了話。”朱澤石一本正經道:“有句話你有沒有聽過……有事,弟子服其勞?”

何敬平確實是個實在人,硬是想了五秒鐘才恍然大悟:“對對對,我昨天受涼了,嗓子啞了,正好王超在這兒,不如讓他替我開會?”

朱澤石滿意的點點頭,徑直走到遠處,把自己置身事外。

這才有了此刻王超滯留不走的一幕。

但其他教練也精明啊,他們寧願讓羅九上,也不肯讓王超上,畢竟羅九雖然聰明,卻是個陽光boy,而王超……單看去年下半年的表現,他連骨頭渣子都是黑的。

名額如此稀少,大家日子都不好過,往年也就等著從何敬平這兒佔點便宜,維持一下生活,這次如果換成王超,大夥兒的福利不就全沒了?

會議室裡一時間吵吵嚷嚷,何敬平怒了:“那我走?”

眾教練頓時閉嘴,一言不發。

那意思很明顯:挽留你是假的,想讓你走,我們是真心的。

於是何敬平真的走了。

他對王超是真信任。

等到何敬平從外面把門關緊,場面一下子嚴肅起來。

接下來,將會是一場看不見硝煙的廝殺。

……

“首先,第一場比賽,2月15日,也就是4天后,世界巡迴賽第一站,普通站,港區公開賽。”

蔡國棟用筆點著白板:“開年第一戰,許勝不許敗,誰去?”

大夥兒都很安靜,目光齊刷刷落在秦華昌身上。

畢竟總教練都說了嘛,許勝不許敗,那理所當然孫天龍去啊。

但秦華昌自然不樂意,畢竟蔡國棟私下裡已經給他交過底了,孫天龍和羅九今年同等對待,如果王不見王的話,那就每人給五場出賽名額,加起來十場,其他的場次,總要留給其他隊員喝口湯。

既然無論如何都是五場,那秦華昌自然想給孫天龍拿五個白金站,這開年第一戰,往往世界乒壇絕大多數高手都會來,由此造成的後果是,奪冠難度大,任務重,場次多,偏偏還是個普通站,含金量不高,太不划算了。

所以秦華昌老神在在,不言不動,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來。

奈何大家太熟了,他不動,別人就直接cue他。

“老秦,發什麼愣呢,趕緊幫孫天龍報名啊。”說話的人叫陳韜略,正是兩年前看中梁鯤鵬的那位。

他和秦華昌其實有py交易,畢竟剛才選人的時候正是老秦的弟子林笠幫他選的梁鯤鵬,但這種時候一碼歸一碼,他給秦華昌下絆子絕對比任何人都積極。

要問為何?

因為他想讓他的弟子踩著林笠上位啊。

畢竟梁鯤鵬和林笠都是注重單板質量的打法嘛,同一型別的球員,華乒註定只有一個選手能出頭,剩下的那個,正如周瑜之比諸葛亮,屬於生不逢時,命不好。

那有朋友又要問了,你不是要踩林笠嗎,可現在說的是孫天龍啊?

原因也很簡單:這倆都是老秦的弟子,等到蛋糕分完,老秦自然會在林笠和孫天龍之間再做內部調整,在這方面蔡國棟是不干涉的。

秦華昌冷笑:“我為什麼要報名?孫天龍去年年終總決賽打得元氣大傷,傷病復發,現在走路還一瘸一瘸的呢,你讓他拿頭去打?總教練說的是許勝不許敗,我覺得現階段能做到這點的,唯有羅九。”

秦華昌的目標也很明確,即便陳韜略主動算計他,他也不打算現在反擊,因為,孫天龍真正的競爭對手只有羅九一個,所以秦華昌要做的是先把羅九拉下水。

於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王超身上。

第219章 代師出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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