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幻覺,嗯,一定是這樣,因為自己太過固執於此,為了尋求不存在的救贖,在病態的執念下,它才會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這絕無可能,沒錯,所有的事實都指向了這一點,眼前此景是虛假的,是不真實的,自己必須要去否定它.

沒有被拯救的已死之人重新出現在自己眼前什麼的......真是糟透了.

“這裡就是全部的名單了?”清點著從魔窟中死裡逃生的人數,奈扎爾從一個貴族手裡收到了今夜販賣的奴隸名單,經過這一晚上的倒騰與戰鬥,他多少感到了疲倦,並非在肉體上,而是在精神上.

每一頁資料都是一個被剝奪未來的無辜者,尤其是那些年齡還小的孩子們,她們多是因為哄騙誘拐或是父母的背叛而淪落至此,有的對自己的現狀還沒有搞清楚就被弄上了拍賣場,一無所知地用懵懂的雙眼去觀察著臺下悠哉的購買者.

“這些混賬...!”資料上清晰記載著每個人的具體資訊,年齡,性別,種族,出身,身體資料,資質,性格,有的甚至會將女**隸的經驗次數和更為私密羞恥的資料記錄在上面以標榜她們的價值.對販賣者而言,奴隸不是同類,只是昂貴而高階的家畜.每每想到這一點,虎人就幾乎無法壓制住自己的怒火,讓身邊的屬下們出於畏懼一時不敢接近.

唯一值得他慶幸的是,每張照片上的臉龐大都是漠然的表情,面如死灰,低垂黯淡的雙眼中沒有任何希望,而現在.....他環顧了四周,喜極而泣,因劫後餘生而歡呼雀躍,他們興許受到了些許創傷,氣喘吁吁精疲力竭,但奴隸們確實是在笑著,為自己重獲自由而感到無上的喜悅.

將名單與在場的奴隸一一對應,奈扎爾最後得到了一個十分不錯的數字:除了缺失一個奴隸,剩餘的奴隸全部悉數逃出,援救脫逃率幾乎達到百分之百.

這個成績在以往的清剿奴隸拍賣場行動中已經是前所未聞,更何況這次會場已經被毀,救援時間十分緊促,行動人員也只有奈扎爾一個人,他能獨自做到如此地步,已經是讓在場的每個衛兵都對它充滿了敬仰之情.

“........”只是對英雄本人而言,這個結果仍然令他十分遺憾與懊悔,看著手中最後一張無法對應上的資料,奈扎爾陷入了長長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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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親手由他最後救出的孩子現在正裹在溫暖的毛毯中深深熟睡著,意識到周遭再也沒有烈火濃煙,孩子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了下來,而他最後的那句話,卻仍然深深影響著奈扎爾,令這個虎人的心仍徘徊在無垠的火海.

他的鼻子仍然嗅到燒焦的氣息,灼熱的火舌仍刺激著他的軀體,眼前,纏繞著火焰的支柱轟然倒塌,斷絕了最後一段進路.在劈啪作響的火焰中,一個他看不到的女孩被火勢逼退到絕望的地步,最終與會場一起被爆炸所吞噬,殞身於此.

奈扎爾明白自己已經盡力了,沒有救到這個名叫艾琳的女孩並不能說是他的責任,可能是運氣不好,也可能是命數如此,自己已經做到了當時力所能及的一切,所以,自己不應該如此自責.

強大確實是一種責任,也是一種傲慢,但他還沒有到可以不負責任誇口說能拯救誰的地步.

是的,本應如此.......

鏡頭一轉,奈扎爾換上了一身黑色的正裝,站在一座精心修建的墓碑前.天空中下著突如其來的暴雨,彷彿是被虎人的心境所感染,發出了悲痛的慟哭.豆大的雨珠密集地從天上落下,在虎人舉起的雨傘上演奏出一曲緊密雨滴的樂章.

在這盛夏,奈扎爾感到了一絲清幽的寒意.

他並不是為自己舉起傘,而是為了身旁的孩子,也是為了面前這無法安眠的亡者之碑.

石碑上刻著嶄新的字跡,名字下面是一行持續很短的時間,昭示著此人的不幸,她生命的長度僅僅是其他人的十分之一,卻經歷了他們興許十倍的痛苦與磨難,這是一起悲劇,任何人都無法無視的悲劇.

墓碑不僅是為了記錄某個亡者曾留在這世上的痕跡,也是為了告訴眾人在此之下正沉睡著一個靈魂,希望他人不要打擾他的清夢.

何其遺憾,何其惋惜,他身前的墓碑是座名不副實的空冢,溼軟的土壤中沒有任何靈魂得以安息.

而正是因為意識到了這一點,奈扎爾的心境才無法保持平靜,他身邊的這個孩子才會哭得淚流滿面.

作為本起事件的唯一遇難者,為了表達對逝者的哀悼,更是為了表現城市對此事的關注,對人民的重視,艾琳的葬禮可謂是辦的十分隆重,面對一具空棺材,不少來參加葬禮的特洛迪亞上層人士都用及其高湛的演技讓自己成功流出了眼淚表示出了悲切的神情,明明連那個孩子的樣貌都不知道,明明連那起事件的全況都不瞭解,在稱讚他們同情心氾濫的同時,也不免覺得實在是過為可笑.

有些傢伙就是這樣,時刻不放過任何能夠展現自己的機會,哪怕是將死者作為踏板.

艾琳的墳墓最終被破例允許修在了價格昂貴的特洛迪亞紀念墓區,要知道,即便是歷任城主都不一定能全部擁有把墓碑蓋在這裡的資格,只有為這個城市作出巨大貢獻的人才有資格被葬在這裡,而現在,一個名不見經傳身份卑微的奴隸卻被安葬在這裡,也真是多虧了這幾日城市對此的大肆宣傳.

奈扎爾大概瞭解事態為何會發展到如此地步,為了抗衡貴族勢力,城主必須不能放過任何樹立自己威信並合理打壓對方的機會,而這個案子就是一起導火索,是能夠拉攏民心的大好機會同時也能夠明面上解決一些對城主勢力不利的貴族們.現任城主雖然是個上了年紀的老頭子,處理事情的方式總是不大完美,手法也往往傾向保守,但這些道理和經驗他還是有的.從最終輿論的結果上看,這次是城主的完全勝利,有不少貴族都在表面上站到了他的一邊,得民心者得天下,這是個誰都知道的道理,只是聰明詭詐的傢伙會更擅於製造出順應自己發展的民心罷了.

墳墓修建的第一天這裡的來賓可謂絡繹不絕,而現在這裡就顯得冷清了許多,不被需要的花簇已經被清走,這裡只剩他們兩個人了,真正為逝者感到悲傷的兩人.

奈扎爾對這個現狀並不吃驚,他已經司空見慣了,只是....他仍覺得心中的什麼東西被塗改得面目全非,早已失去了原本的模樣與顏色,讓他感到一股即便是這冰涼的雨水也無法消降下去的煩躁.

這麼一想,還是這個此刻只能用哭泣來表達自己情緒的孩子活著更輕鬆一些,奈扎爾心想.

作為一切的尾聲,特洛迪亞將會把這些來自外區的奴隸們慷慨的送回他們的故鄉,身份不好處理的則會被送到首都一家提出願意接收的收容所.其實潛臺詞也就是特洛迪亞不希望接收這些身份麻煩的傢伙們,而且換個角度思考,即便這些奴隸們獲得了自由,想要在一個人生地不熟而且別人多少會用有色眼鏡看你的地方活下去,嗯,也是很困難呢,再說了還有不知該作何安排的孩子.

站在奴隸們的角度來說,這個安排已經是足夠令他們滿意了.

作為本次的立功者,虎人騎士得到了大量的聲望與嘉獎,如果不是他執意要求留在強襲部隊裡,現在估計早就可以擁有更輕鬆能賺的職位了.隨後他還參加了對自己的頒獎禮,一時間自己的名字出現在大街小巷,簡直成了個家喻戶曉的名人,為了應付繁瑣重複的各家採訪,他都能把自己的稿子背得滾瓜爛熟了.

現在,他將會出席最後對奴隸們的送別儀式,人們將會記錄下這跨越種族與身份的情誼,在文學創作者的授意下成為一起美談.

人們愛死英雄主義了,尤其是這種平時身份比較特殊的異族.

被精心打扮一番後,站在全身鏡面前奈扎爾都快認不出自己了,哇哦,簡直像個凱旋的將軍一樣,如果他老婆在場的話一定會露出十分有趣的表情.他現在和一堆準備出席本次活動的相關人士(大多是交了錢蹭出場的上流人士)待在帕魯諾車站一個舒適的休息室內,等待著活動設施的修繕完成.

和這些繁文縟節的人類待在一起他只會感到無聊,於是歪過腦袋望向了窗外.希望自己能隨著這件事的徹底結束從而找回平時的狀態,這是他現在唯一想做到的.

而隨著視線的四處發散,一個偶然,他看到了不可思議的東西.

或許其他人並不會在意,但對奈扎爾來說,艾琳的樣子他已經深刻的記在了心中,甚至有幾個晚上還會夢到這個可憐的小女孩,對女孩的樣貌,他可以說是十分敏感.

因此,當他看到一個跟艾琳一模一樣的女孩出現在車站的附近時,他感到了不寒而慄,隨後開始飛速思考起眼前的現狀.

“抱歉,我失陪一下”他的暫時離場並未引起在座各位的過多注意,在寒暄了幾句後奈扎爾成功從房間中走了出去,在找到一件深色的大衣披上後讓自己變得不是那麼顯眼,隨後他離開了車站.

不論這是怎麼回事,他只想用自己的眼睛確認那個女孩是否真實.

如果這個艾琳是真的,那麼她為何會活著,當時在場還有人能夠救她媽,她為何會出現在這裡,她身邊那個女人又是誰.帶著這些不停冒出來的疑問,奈扎爾跟著兩人走進了那家餐廳.

想用帽子來遮掩她的樣貌嗎...果然,對方對此懷有警惕,不希望暴露女孩,自己很可能是找對了.

虎人騎士想賭一把,他藉口說和艾琳二人是一夥的,想要直接藉此來接近她們,這並不是個十分妥當的辦法,不過卻很有他直來直去的風格.

侍者盯著他的臉看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沒把他和前幾日報紙上那個出名的虎人聯絡起來,這讓他多少有些鬱悶.

“二位在裡面久等了,您請進吧”得到了對方的同意下,奈扎爾懷著忐忑的心情走了進去.

走進房間後,他首先一眼就看到了艾琳,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她身上,此時這個小女孩正抱著一杯芭菲,在看到他之後露出了些許疑惑的表情,拿著勺子的小手停了下來,看起來並不認識他.

“這裡可不是你現在該來的地方吶”房間中另一個女人發話了,而這個聲音,他聽起來莫名的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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