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來到一無所有者們的庇護所,不存在任何轉機與未來的大墳墓.

在舊城區的一面牆上,蕾溫看到了有人留下了這樣的標語.在來到這裡之前,她原以為舊城區應該是雜亂不堪髒水橫流,居民們骨瘦如柴面如死灰的一片廢墟,而當自己真正親身來到這片被遺棄之所後,她才認識到自己想的還是太淺顯了.

這裡絕對不是什麼失意者們蜷縮在一起相互取暖逃避的地方,這裡有天堂,也有地獄,兩者之間的強烈偏差才是充斥在此處各個角落裡的主格調.經過了蕾溫的一番觀察,舊城區的居住者們可以分為兩種人.

一類人是徹底放棄希望的傢伙們,在因各種原因流落到這裡後,他們可能也曾做過各種各樣的掙扎,但在經歷不斷的失敗後便放棄了.他們的人生毫無目標毫無追求,獨自一人宛如行屍走肉般地活著,精神上的貧瘠使這些人忘記了自己曾擁有過的美好,一片空白,空無一物成為了他們現在的狀態,走上這條通向消亡的死路實屬令人遺憾.

不過,這些並不值得她同情.

另一類人並沒有那麼現實,他們的腦袋就像缺了根筋一樣,明明遭受了那麼多挫折卻還依舊不死心地不斷努力著以從這片泥沼中脫出,就算偶爾心灰意冷,他們的身邊也會有志同道合的夥伴來相互激勵.只要清楚自己並非一無所有,身上依然肩負著不可推脫的責任後,這些愛做夢的臆想家就不會輕易倒下,更別說他們還有值得去愛護與託付的未來.

後者可能會成為前者,但前者絕對不會再成為後者,舊城區就是這樣一片充滿試煉考驗的極端區域.

“小弟弟”蕾溫叫住了一個衣服和身上都十分乾淨整潔的小男孩,這樣的孩子於此處並不多見,如果想在這裡同住民們交流瞭解情況的話,很明顯這樣的人要容易實行的多.“姐姐想向你打聽一些事情,你知道這附近的一個墓園在哪裡嗎?”

“哦?是納魯爺爺管理的墓園嗎?姐姐也想去那裡嗎?”儘管這孩子一眼就看出這個少女並不是他們舊城區的人,但還是相當友好的做出了回應,聽他的回答,似乎這個孩子也正要去她的目的地.

“嗯,沒錯就是那裡,小弟弟你能帶姐姐一起去嗎,姐姐還是第一次來,對這裡不太認路”確實,這裡繞的跟個迷宮一樣,而且各種崎嶇彎路和意想不到的死路,再加上四周的建築基本上也都一個樣,轉著轉著可能就會忘記自己身在何處了.

“好,那麼姐姐就跟著我吧,我正好要去那裡找朋友玩.”帶著蕾溫,這個男孩熟練地穿梭在這片用鐵皮木頭拼接的建築群中,很難想象,這孩子來到這裡定居的時間其實也才不過一個多星期.

“朋友......莫非是....蘇迪?”稍微算算時間,那孩子現在應該已經甦醒了有兩三天了.

“誒,姐姐你也認識蘇迪嗎?”

“嗯,姑且是見過幾次,我和他的爺爺納魯應該算是朋友吧”嗯,他可是用黑金卡與自己結下契約的物件呢,只是她此行的目的並不是去拜訪這位老朋友,而是要從他的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儘管在這件事上她已經獲得了許多超出預料的收益.

一碼事歸一碼事,就像人類永遠不會嫌棄自己身上的金幣多一樣,能拿到的就絕對不要輕易放手,這並不是應該被唾棄貪婪,至少她自己不會這樣認為.

當那被潮溼腐朽的氣息所折磨的鼻腔嗅到了一絲淡淡的花香時,蕾溫知道她們離納魯已經不遠了,這片墓地位於舊城區的偏僻角落,四周也沒什麼人願意住在這附近,倒真是方便她委託納魯在這裡培育植物素材了.

“姐姐,我們到了”跟隨著這孩子手指的方向,蕾溫找到了這片死者們的沉眠之地.

在推開一扇生鏽的鐵門走進去後,那隱於圍牆之後,映照在她瞳孔上的奇特景色可被稱作一份平凡的“偉業”,蕾溫現在明白了,老人每次管她要那些花卉種子的目的.

毫無死氣沉沉的陰鬱之感,這裡並不是象徵著一切事物終末結局的場所,也不是單調慘灰色石碑們雲集的宴會,更不是埋著腐爛血肉的垃圾場.

“生與死相互交錯,與其沉湎於對亡者們的追憶,不如期盼著新生的可能性...是這樣嗎”蕾溫走到一個墓碑旁蹲了下來,在這塊牌碑的四周,長著一些五顏六色的花朵,並非是隨意雜亂地放任生長,而是被人有規律順序的種植著,這樣就不會造成無處下腳的窘境.

一陣微風帶著令人安心下來的花香和幾瓣花瓣從天上隨風飄下,裝飾著腳下孤獨的土地.

因為花朵們的種類並不相同,所以它們的生長速度也不太一樣,有的已經完全綻放而有的還處於含苞待放的狀態,這麼多顏色不同的花朵聚在一起,彷彿就是在看一群人的人生百態.

現在的規模還不大.....如果這裡能夠擁有更多的時間與機會的話...會不會真的能夠開出一片花海呢.....死後能葬在那樣的地方,想一想還是挺浪漫的,至少比獨自一人被鎖在昂貴堅硬而冰冷的棺材裡要好得多.

在身旁那孩子興奮的呼喊聲中,蕾溫在一座墓碑旁看到了蘇迪,那個曾經被困於噩夢中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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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上戴著頂草帽,一手按在石碑上,另一手拿著一塊抹布,身邊還放著一桶水和一個水壺,似乎他正在做墓地的維護工作,“歡迎你,丘吉爾”在看到自己的玩伴後,這孩子暫時停下了手上的工作,用胳膊抹了抹頭上的汗水後,他歡快地跑過去與朋友擁抱在了一起.

這樣純真的笑容才是最適合他的,也正是納魯一直想保護的寶物,看這樣子,那段糟糕記憶確實被自己成功的封印了,蘇迪他重新得到了自己應該得到的幸福童年.

對於在蘇迪夢境中遭遇的困難,蕾溫並不怪罪梅迪芙的行為,作為一個利己主義者,站在同樣的立場下,她相信自己也會這樣做,為了保護自己的幸福而去犧牲他人,這是不道德,無法被原諒,有時候卻又不得不去做的事情,她會頌揚為了保護他人而可以犧牲自己的聖人,比如像奈扎爾這樣的存在,但自己絕對不會成為那樣的人,永遠不會,至少....她希望自己不會.

“後輩,為什麼你要救這兩個人類呢,明明殺死他們的同伴並讓其中一人癱瘓的罪魁禍首正是你自己,這樣可是會為你招致額外的麻煩哦?你真的明白這一點嗎?”面對當時梅迪芙的質問,她啞口無言.

救這兩個人只不過是舉手之勞順帶的事情,只是站在少女當時的立場上,她沒有這樣做的必要,“因為我想讓自己好受一點(即便我親手毀了他們還要讓它們以後的人生充滿不便,我也知道這並不算是贖罪,更不算是拯救)”這樣半吊子的回答,她絕對說不出口.

算了,至少現在她會為蘇迪現在健全的狀態而開心,這樣就足夠了,並沒有人規定身為一隻惡魔就要殘酷無情,作為一個人類就應善良大度.

“姐姐,你是誰?”蘇迪也發現了蕾溫,奇怪的是,這明明應該是他與這名少女的第一次相見,但自己卻總有種以前在哪裡見到過她的錯覺.

“她是我邀請過來的客人,蘇迪,先帶你的朋友去附近玩耍吧,我要和她談些事情”開啟虛掩的房門,納魯年邁的身影從屋中顯現,在看到蕾溫後,老者保持了一貫的冷靜,現場編造出了一個理由支開了他的孫子,留下了他與少女交涉的私人空間.

“明白了,爺爺,那丘吉爾咱們一起去附近轉轉吧”

“嗯!”

直到看著兩個小夥伴有說有笑地離開了這裡徹底消失在他的視線中,老人才戀戀不捨地轉回了腦袋,他指了指他的家,“店長,我們進去說吧”

一眼便輕鬆認出了我的身份嗎....不愧是您啊,納魯.

“嗯,就這樣吧”老人的那份凝視,簡直是在做單方面的訣別一樣,他應該也知道自己來到這裡的目的了,對於那樣的光景,真是遺憾啊老先生.

將屋門關上,坐在一把椅子上,蕾溫開門見山地提起了蘇迪的話題.“看起來他的情況還不錯,身上的傷口和精神狀態都已經沒問題了嗎?”

“嗯,在店長您的幫助下,這孩子已經沒事了,他昏迷過去的這段空白時間,也因為您的暗示而暫時忘記了”蕾溫能夠封印蘇迪的記憶,但想在原本的記憶上再新添上編造的虛假記憶,現在的她還沒有這樣強的技巧,所以她只能勉強在蘇迪的心中下達了一個暗示,讓他這段記憶的思考變得遲鈍,以後再讓時間的流逝來徹底沖淡這次經歷.

“是嗎,那就好,看到那孩子能夠忘記這些,我也很高興”她注意到桌上有個相框,裡面沒有相片,卻有一張小孩子畫的圖畫,應該是蘇迪畫的他與他的爺爺,兩個人手拉著手,看起來十分高興地露出了大大的笑臉.

“他會是好個孩子的,一定可以好好回報您對他的養育之恩.”

“蘇迪是我的驕傲,也是我唯一的希望,沒有什麼能比看到他這樣健康成長更令我寬慰的了,我已經十分滿足了.”

“蘇迪能擁有像您這樣的長輩也是這孩子的幸運”

“但是我並沒有為他做什麼,那孩子在哭泣的時候我什麼都沒做到,沒有店長的幫助,我和他一定無法回到這樣的生活.”

“..........那麼我可以理解成,您認為這次治療是成功的吧”換句話說,納魯同意了這份契約的成果.

“...........嗯,我很滿意,這便是我所期望的結果,我委託給您的事,您順利地完成了”老人很清楚,在他說完這句話後,就該輪到他為此付出必要代價的時間了,他並不打算央求惡魔放過他,也不打算做任何的反抗與逃避,這確實是一場單純的交易,既然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那麼對方也該從自己身上拿到感興趣的東西..

“您能這樣配合,我很欣慰”蕾溫站起身來到了納魯的身前,“雖然有些唐突,但您介意我現在就開始了嗎?”

“.......店長已經等不及了嗎”納魯任由對方將手撫上了自己的脖頸,如果她想要自己的性命,那麼自己已經無路可逃.

“嗯,就連我自己也很吃驚,在這方面,看來我的耐心還是不太夠呀....”蕾溫眼中的粉色在此時再度變回了魅魔形態時的緋紅,“還是說,您想讓我再給您留一些時間,或是再提出一些無傷大雅的小要求呢?這些我都可以縱容的.”

“....您為我送回了無價之寶,作為回饋,我理應回以相應價值的東西.....所以我想知道,您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您很有自知之明,納魯老人,作為一個年邁弱小的個體,你短暫脆弱的生命我並沒有興趣,你的精力也遠遠達不到我的要求,地位,權利,金錢,情愫,這些你都無法為我提供,即使是作為奴隸,恕我直言,您也無法派上用場.”正如蕾溫最初無法猜透納魯的願望,此刻這個老人也無法猜出這個魅魔少女的心思,他真的不清楚,在自己身上除此以外還有什麼能夠擁有半分價值的存在.

“這很快就會過去.....現在...您只需要暫時睡一會兒就好了.......”與這對惡魔的眼睛對視著,老者的意識不斷下沉,在惡魔的媚笑中,納魯陷入了無底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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