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聖尼羅威的委員長,克蒂芬每天都要比其他學生忙上許多,不僅需要處理好自己的學業還要時常完成教師或學院臨時發下來的任務比如最近即將開展的學院活動,瀟灑的女戰士化身為一枚置於關鍵位置的齒輪,以自己力所能及的程度為學院正常運作提供了一定保障。

因此,每天能像現在這樣擠出一些時間去訓練場中自由練習是他格外珍惜的,與其他人一樣克蒂芬尤其重視今年的對抗賽,他必須要在今年取得優勝不論遇到怎樣的對手,或許是受這股情緒的影響,他的動作要比平常更加迅速,或者說...更加急躁。

喝呀!

被輕型盔甲全副武裝的身體徑直衝向場上最後還留有活動能力的傀儡,由雙手握緊的劍柄劃出一道迅捷而致命的曲線,與迎來的巨斧狠狠交叉在相遇的一點上,於此同時克蒂芬的手臂也傳來了微微的麻痺感。這些傀儡就是在這種地方有著常人無法比擬的優勢,只要不徹底擊潰它們,它們的力量就不會隨著時間而出現削弱,時刻儲存著最佳的狀態,每一擊都能發揮無所保留的全力。

不過對克蒂芬來說,二十餘只傀儡的模擬戰鬥也只能算是幫他熱身罷了,人類在戰鬥中所展現出的靈活意識是這些非生命體無法替代的,於是隨著呼吸再次加速,幾乎完全沒有被招架影響到行動的克蒂芬以一記精準的刺擊命中了傀儡的要害,成為了最後站在場上的勝利者。

這種水準.......不行,還不夠。

抹去滴落在額頭上的汗珠,克蒂芬對自己的成績並不滿意地嘟囔著,每天都要比昨天的自己更強這類話聽上去確實很能鼓舞人心,畢竟每天都處於進化中已是許多人翹首而盼的境界。

可是,他的對手並不是屬於常人這一層次的平庸存在,若想擊落飛翔在天上的翅膀,他就必須讓自己的劍技變革到新的境界,讓自己能夠觸碰到蒼穹。

如果能和水平相近的人進行更多練習就好了,渴望戰鬥的劍士如此期盼著,即便他的外貌是多麼與女性相似,他的精神也是一個正常的男性,擁有能夠燃燒得更加旺盛的勝負心。

嗯?這是.....

依次將倒在地上的傀儡放回到收容的原處,克蒂芬在這些硬邦邦的對手身上發現了幾處嶄新的傷痕,換言之是磨損的痕跡。

看了看手上的劍刃,克蒂芬用力把它刺在了傀儡的胸口上,刃尖立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最後只在表面留下了一處並不明顯的傷口。這些用鍊金術製造出來的道具們擁有堪比護甲的硬度,一般而言普通攻擊無法在它們表面留下任何痕跡,只會在特定部位模仿真人而進行弱化,比如易於被實行刺殺的脖頸部位或是四肢關節連接處。

痕跡只有一個而且十分明顯,位置在腹部偏上,力量由一個中心點進行擴大,龜裂式的表面破碎.......這是露露老師的手筆。

想象著該有怎樣恐怖的力量才能製造出如此直觀的磨損,克蒂芬不禁輕咬了下嘴唇,一方面是為還要進行損壞報備而頭疼,一方面是羨慕著對方的身體能力和技巧。

而看到另一個出現不同破壞痕跡的傀儡,他則是在沉默中伸出手感受著刻在它們身上數道深陷下去的創口,以此想象著那柄武器與自己交鋒時展現出的壓制力。

彷彿是能夠貫穿一切般的鋒利,這樣的破損在他以前用的盔甲上也曾出現過,而一旦出現也就意外著那件護具壽命的結束,同時也是比賽的結束。

留給克蒂芬默想的時光沒有維持太久,來自旁邊不遠處的嘈雜聲很快吸引了他的注意,如果沒記錯的話那邊的訓練場應該是低年級的學生們正在上實戰課,出於擔心有什麼意外情況發生,克蒂芬便立刻動身趕了過去。

而當他趕到現場時,正好看到了在今日他最不想目睹的那一幕:一群旁觀者,一小灘留在地面上還未完全凝固的血液,以及一名站在場上中央無人敢靠近的女孩,那些血液正是從那女孩手上的傷口處溢位的,當她揮動手臂時猩紅的血珠滴落在地面上,成為比死靈瘟疫還要令人恐慌的詛咒。

那張面孔他很熟悉,只不過在平時那個女孩一直都帶著一頂兜帽來遮蔽容貌,因此此時見到克蒂芬倒也覺得有些生疏了。

莉比默哈登,在聖尼羅威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存在,她之所以出名的原因是因為她罕見的外貌,而奠定她被她人疏遠的原因則是因為一起令人遺憾的事件。

莉比並不是一名純粹的人類,她的體內融合流淌著惡魔的血液,當今的學者們是這樣稱呼像她這樣的人:半魔,從這個稱呼已經可以判斷出當下的社會對這些特殊同胞們的態度,許多人並沒有把她當成是人類而是看做惡魔,在心中也從未把她視為能夠容忍生活在一起的同胞。

任何人都不能自由選擇出生時的身份,可不是每個人都會慶幸自己降生於一個普普通通的家庭中,所謂普通,對某些人是無法實現的妄想,而幸福,則是過於耀眼熾烈無法棲於其下的烈光。

侵略者的黑暗凝結為一對尖角從深色短髮中冒出,從遠處看就像一朵還未綻開的墨菊,和蕾溫魅魔狀的雙角形狀完全不同,那是連惡魔園丁們都看不上的花苞,卻已被人類們看成是即將結出災厄果實的毒瘤。

莉比的右眼是惡魔的眼睛,克蒂芬曾親眼見過一次那只惡魔之眼,由紅與黑填滿的眼眶內完全沒有一絲能夠給予救贖的白色,平時都會像現在這樣用一邊的頭髮剛好遮住以防別人加深對她的恐懼,而左眼則是正常的紫色,只是如今目光不像以前見到的那樣清亮,沉澱了許多悲切和迷茫。

她似乎仍未適應被推向世界的中心成為矚目的焦點,可也同樣不再表現出任何慌亂,只是用麻木與沉默來代替所有的行為,至少這樣不會讓她顯得更加不堪。

發生了什麼!

叫住身邊的一名女生,克蒂芬迫切詢問道。

姐姐大人!.....不克蒂芬學姐,您來得實在是太及時了,請幫幫我們。

這時看熱鬧的女孩才發現身邊多出了一個人,當她認出對方的身份後立刻表現出了激動與喜悅,而這陣小小的騷動又很快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短短片刻之內克蒂芬的身邊就圍住了許多低年級的學生,而這也同樣讓與人群保持著距離的莉比側頭望了過來。

克蒂芬學姐,因為老師需要去取器材因此安排我們互相練習,剛剛莉比在和我一起進行模擬訓練,可是她突然就......

介紹著情況的那個女孩也是老面孔,她是艾琳看到莉比被追逐時包括赫萊森的三個人之一,一提到莉比的名字,克蒂芬捕捉到了一絲她試圖去隱瞞著的嗤笑厭惡,而眼看著話語權正被逐漸奪走,莉比仍站在原地無動於衷,只是用袖子一遍又一遍地擦著手掌上的血汙,最後將袖子也染上了不易洗去的深紅。

她沒有傷害任何人,也沒有同學受傷,那些血跡全部都是她一個人留下的。

惡魔......

她的手真可怕......

果然還是離她遠一點......

是啊,畢竟莉比她曾經傷過人呢...

低聲的竊竊私語傳入克蒂芬的耳中,彷彿有一隻無形的手扼住咽喉,不適與壓抑感讓他能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心跳,他早就知道莉比一直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可是每次試圖去體驗這種被排斥的感覺時他還是完全不能接受,至少......他無法做到像這樣保持沉默。

等等,克蒂芬學姐不要靠近她,很危險的!

無視了後方或許帶著善意的提醒,克蒂芬停在了莉比的身前,雙方的視線產生了片刻的交匯,緊接著莉比就移開了視線,在她眼中興許克蒂芬就是能夠灼燒到她的耀光。

莉比,讓我看看你的手。

半魔女孩不為所動,想要試圖繞過克蒂芬離開這裡。

那請容我失禮。

用著無法反抗的力道,克蒂芬抓住了莉比的手臂,在遭受了短時間劇烈的掙扎後,似是被玻璃劃傷的手掌出現在他眼前。

這是怎麼搞的,是受傷了嗎,還是趕快去找老師────

不,這是...我....自己弄得...

說著,受傷的手掌開始發生一頓機械般的抽動,同時莉比手臂肌膚的顏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朝著危險的黑色靠近,聽著從骨頭內部發出的詭異聲響僅僅不到半分鐘,人類的雙手就變為了帶著黑色鱗片的利爪。

盯著莉比的這一雙雙眼睛裡有獵奇,有憐憫,有恐懼,有厭惡,唯獨沒有寬容,沒有同情與接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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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在人類的身體上實現如此程度的變異,真可謂是惡魔的傑作。

委員長..不害怕嗎?

她從未期待這個答案,無論是真心還是謊言。

我為什麼要害怕,莉比,這樣會疼嗎?

比想象中回答得更加果斷,仔細品味著克蒂芬的回答,莉比揣摩著委員長的真實態度。

長著這種噁心的東西......大家都會害怕吧。

這不是你的錯。

但這是我應得的,因為我是半魔。

莉比......

對不起委員長,我......身體有些不適,所以先回宿舍休息了。

又一次,克蒂芬放任了莉比的逃避,除此以外他又能做些什麼呢,他所堅持的立場能夠在某些方面對半魔女孩進行幫助,但是卻無法真正拯救她,他不是她故事中的一部分,因此他始終無法踏入她的內心。

況且,時間已不再允許他在這時再去隨意干涉她人的事情,他的每一分每一秒同樣重要且無可替代。

同學們對莉比的早退現象已是見怪不怪,可能她們也不希望讓她以這樣的方式離開,但她們不想與她待在一起的心情是毫無虛假的。

習慣性在課上時間走在去往宿舍的歸途,今天與昨天一樣,而莉比將在不久之後迎來與今天一樣的明天,毫無期待,毫無希望,但依然能夠過下去的,獨自一人的學院生活。

不被任何人期待,不被任何人接受,在常人無法忍耐的壓抑感中,她反而得到了畸形的安穩,是啊,如果她可以不出現在任何人眼前就好了。

這份悲切的安心感,在她開啟房門時被狠狠地擊碎。

哦,她都幾乎忘了,這個房間已經不再是只屬於她一個人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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