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一個狹窄擁擠且冰冷堅硬的牢籠,人們被困在其中不斷翻轉顛簸,向下方深不見底的深淵墜落。

天旋地轉,上下顛倒,身體在前一刻撞擊到車廂的左側,下一刻又失衡用力砸在右側,不斷新增的淤青與傷痕將身體轉化為恐懼的俘虜,軟弱的修女迸發出尖叫,隨著吱呀作響的車廂一同跌入霧下,從崎嶇的小路上就此消失。

謾罵與哭喊交織,獨立生命們的命運被強行綁在一起,以一聲震耳欲聾的響聲為休止符,修女的腦袋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幾乎快要散架的箱體上,衝擊即刻蔓延到疲憊不堪的意識深處,強行忽視掉身心上的痛苦,因哭泣而變得嘶啞的聲音得以享受安寧,她就此陷入昏迷,這是慷慨的神明為一無所有的她唯一能給予的饋禮。

可惜,神的仁慈也是有時效性的,在眼下的現實面前,這場休眠註定不會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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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破碎窗內湧入的寒氣刺激起籠內逃過一劫的鳥兒,良久,擦傷的手指開始出現無意識地移動,。

......

潛意識逐漸復甦,被忽視已久的痛覺們爭先恐後地活躍起來,靠著神經末梢叫嚷彰顯出它們的存在感,進一步形成衝擊夢境的震波。

嗚......

殷紅的血液順著掌心流過,刺入碎片的手臂勉強活動起來,每次小幅度的移動都會帶起強烈的陣痛,受此影響,修女重新睜開了眼睛。

我,還活著嗎......

映入眼簾的是已經產生嚴重變形的車廂,其中有扇車門已經不翼而飛,正從外向內部灌著大量寒冷的薄霧,能從這種情況下倖存,她擁有的幸運還真不是一星半點。

好痛。

身體好似散架一樣不能動彈,咬牙緩緩抬起右臂,諾瓦開始對自己施放治癒法術,儘管這只是杯水車薪的安慰,但也好過什麼都沒有。

微弱的柔和光芒拂過血淋淋的手掌,疼痛感明顯地變弱了,細微的傷口也肉眼可見地修復,只要這份神賜予的希望還在,諾瓦就不會輕易放棄。

對了,還有那兩個人......咳

彎腰從罐頭般的馬車鑽出,無處不在的寒氣使諾瓦縮了縮身子,這裡是哪裡呢,她只記得因為在小路邊失衡的緣故,她所乘坐的馬車直接順著斜坡摔了下去,最後落到了底部。

馬匹......不行了,抱歉。

視線從被車廂壓垮的血肉模糊肢體上移開,諾瓦明白想靠著它們離開這裡已經不現實了,至於為何要向它們道歉,這是因為造成這起事故的人正是她自己,如果她當時老老實實地待在馬車上,此刻也不會弄出這樣一場事故吧。

嚮導......

在馬車附近,諾瓦找到了被魔法師要挾的嚮導的屍體,作為普通人,他是無辜的受害者,對於他被捲入這場本不該涉及到他的災難這件事,修女深感遺憾。

願您的靈魂得以安息。

雖然信仰神明,不過她還沒有虔誠到可以為神獻上自己生命的地步,面對魔法師的威脅,諾瓦深知這個男人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鬼,毫不猶豫可以用同伴的命為他自己鋪路,更何況她的性命。

她不想死,在修女這一身份之前,她更是一個為活著而拼盡全力的普通人。

坎迪還在等著我,我不能死......

當這樣的想法劃過腦海,修女直接採取了最為冒險的行為,在馬車正行駛至崎嶇小路上的時候,她用盡全身力氣衝撞向了車廂,簡直是完全不可辯解的自殺行為。

就這樣,在魔法師你這個瘋女人看我殺了你!的怒號中,馬車成功地發生傾斜跌了下去。

或許正是因為我這樣自私,神才不願意把力量交給我吧。

......

再向前幾步,諾瓦找到了半躺在岩石旁生死不明的魔法師,沒有車廂的保護從這麼高的地方摔下來,多半也已經沒救了。

站在男人面前,諾瓦並不怨恨他,從戰爭中她知曉了生命的重要性,為了讓自己活下去,人們的行為不應被冠以自私之名,或許正如他所說,讓最有價值的角色活下去才是基本的正解。

因此,她也只是選擇了同樣的方式來為自己爭取活下來的機會。

對不起。

願神會寬恕您的錯誤,願您的靈魂得以安息。

撿起被丟在地上的魔法帽,諾瓦拍了拍上面的塵土,默默將帽子重新戴回了魔法師的頭上。

啪──

嗚哎?!

可就在這時,本已被諾瓦認定死亡的身體忽然伸出手,用力攥住了她的手腕,驚慌失措的眼睛對上了暴虐狡詐的眼睛。

我還沒死呢,你是否應該對我說恭喜?

一腳踢倒無力的修女,魔法師晃晃悠悠扶著石頭站起身啦,他的情況不容樂觀,身上多處都留下了無法忽視的重創,尤其是他的頭部正血流不止。

可他仍然頑強地活著,攥著手裡的力量活了下來。

若不是我張開護盾的及時,現在也早就摔成一灘肉泥了,你做的可真絕啊,瘋女人。

感知到男人身上的殺意,諾瓦急忙爬起身向背離法師的方向逃跑,她的動作還算麻利,可這根本無法從風的手中逃離。

毫無憐香惜玉之意,魔法師使用風刃割開了修女的長裙,在腳裸處留下一個深深的口子,逃跑中的背影隨之倒下。

嗚.....呃......

不,不行,我不能死。

拖著無法動彈的左腿,修女在地面上拖出一道殷紅色的痕跡。

呼......呼,繼續跑啊,現在,咱們兩個誰也別想.....別想活著回去了。

搖晃著身體,法師靠著還能活動的右手積蓄著魔力,他的計劃現在全亂了,身負重傷的他不可能獨自一人離開這裡找到救援,這樣憋屈的絕望點燃了他的怒火,在自己還能動的時候,他一定要把這個修女殺死。

我居然讓這樣的廢物給......可惡,可惡。

追上諾瓦,男人用力地踢擊著修女的身體,不以致死為目的的風不斷在諾瓦的身上留下數道傷口,白皙肌膚中滲出的鮮血與眼角滲出的淚水配以對方悽楚的掙扎模樣讓他獲得了前所未有的滿足感。

嗚......哈!

找準時機,諾瓦一拳擊中了法師的側臉,雖然力量尚顯柔弱,但還是成功把對方打退了幾步。

居然還敢還手,呼..呼,你死定了。

喘著粗氣,法師的手青筋暴露,用力拿下頭頂的帽子,他將它隨手一丟。

呼,呼......在這種地方居然還開著野薔薇......

把嬌豔的花朵碾碎在腳底,法師把剩餘的大部分魔力全部集中在這一擊上,確保不會給修女任何生還的可能性。

你就像這路邊的薔薇一樣,被染成骯髒的赤紅色吧!

等,身後!

發現異樣的諾瓦禁不住提醒著渾然不覺的法師,可惜他現在一點話都聽不進去了。

如果男人在此時尚保留一份理智,他應該可以輕鬆地判定出修女臉上的恐慌並不是為自己而生,倒映在瞳孔上的影子,除他之外還有一個。

吼────

直到噴吐著熱氣與腥臭的大嘴撲向他的脖頸,怒火中燒的男人仍是無法在瞬間認清事實。

那只劍虎,不知從何時起已經追上了他們。

下意識閉上眼睛,淒厲的慘叫聲闖入諾瓦的耳中,手被濺上了溫熱的液體,呼吸間嗅到了濃重的鐵鏽味,轉瞬間,又一條生命隕落在魔獸的利爪之上。

維持向後退縮的機械動作,諾瓦心如死灰,連法師都無法從魔獸手上逃脫更何況自己,事到如今,她真的束手無策了。

可就在這時,空氣的流向,忽地發生了轉變。

踱步接近修女的劍虎停下動作,敏銳的嗅覺讓它察覺到一個隱在迷霧深處的禁忌存在,發出示威性低吼,劍虎無意中向後退了半步。

另一邊,同樣感受到一股威壓感的諾瓦重新睜開雙眼,發現有什麼陌生而強大的東西,正躲在自己身後的方向。

隨處可見的淡白色霧氣,從遙遠的末端莫名染上了一點漆黑的墨色,緊接著像傳染的惡疾一般講白色盡數吞噬,等修女回過神來,她與魔獸的四周已然被不祥的黑霧籠罩。

吼,吼......!

魔獸敏銳的危機意識發動,察覺到雙方無法權衡的實力差距,劍虎在諾瓦不敢置信的表情下狼狽地落荒而逃。

不可避免地吸入一些黑霧後,諾瓦感到睏倦感襲向她的腦袋,眼皮愈發沉重,帶著無數的困惑,她再度昏了過去。

不過,在黑暗完全掌握她之前,她的眼睛還是捕捉到了什麼,於腦海中繪出了那副景象的大致模樣。

於黑霧之中出現的,是一隻身形龐大,樣貌詭異的黑色巨鳥,霧氣似有生命般環繞在它的身邊,同時還有許多半透明的人影漂浮在它的身邊,它的眼睛就像漂流在冥河中的不滅引燈,和它對視上的瞬間,靈魂便會不由自主跟上它誤入異境。

在莎多朗家族的記載中,此刻正是亡者之境的來客與敏諾瓦莎多朗的初識。

大概在半天後,諾瓦修女被人發現倒在山谷的入口處,成為了唯一獲救的生還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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