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銘記美好,記憶才會向著過去的方向回溯,追憶起那份命中主要要結下的羈絆。

莉絲十分確定,此刻的她正處在自己的夢境中,十分奇妙的一旁觀者的視角俯視起發生在眼前的這一幕。

一個被逼到絕路幾近崩潰的膽小鬼,一個身無血肉卻並不可怕的亡靈紳士,是啊,這是只屬於她與修之間的相遇。

那時的自己萬念俱灰,源於軟弱,才會選擇想要以一死了之的方式逃避痛苦,但是當被絕望慫恿著刺下去的利刃被攔下後女孩擦發現自己並未擁有真正尋死的勇氣,夾在希望破滅與畏懼死亡的夾縫間,自己猶如溺在激流中的落水者,不顧一切地用盡身上最後一絲力氣抓住了漂向自己身邊的這塊木板。

如果自己一無所有,那麼最初就不會理睬修的干涉,正因為自己曾直面過死亡,不想死的心情才根深蒂固地植入身體裡,身體在抗拒那股無盡的寒意,死之恐怖令自己無法縱身一躍墜入深淵,如蛛絲般縹緲的希望讓她躊躇不決,徘徊在原地的自己,只得把作出決定的職責交由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陌生亡靈。

你還有未完成的使命,你是僅剩的希望。

但.....這又與我有什麼關係呢,使命什麼的......我已經....

你甘願眼睜睜看著家族耗費百年的努力付之一炬嗎。

我......沒有才能,很弱小,根本追不上大家的腳步,我的能力不足以完成這樣艱鉅的任務。

你想浪費家人拼盡一切為你爭取到的生命嗎。

.......生命,只有我一個人活了下來,父親母親,還有家族裡的大家,所有人都死了,而我卻再也無法用聲音來悼念他們,這樣的生命,又有什麼延續下去的必要嗎?

那麼,你不憤怒嗎,你沒有感受到任何的怨恨嗎?

..........

自己的人生被這樣攪得亂七八糟,又被莫名安上了不可違逆的責任。所有人都在任性地安排著你的人生,卻又在最後一無所獲,對於肆意妄為玩弄你們命運踐踏你們心血的哈克修茨,你就沒有感受到一丁點的怒火嗎!

憧憬的一切被染上血汙,努力與勤奮的盡頭收穫而來的只有無法承受的絕望,為什麼,憑什麼,只有自己非要受這種罪不可......每當快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自己都會用家人那期待與鼓勵的目光安慰自己,對自己說還可以再加把勁.......明明為了那些難記的魔法文字我已經放棄了自己喜歡的故事書,將裝飾華麗的裙裝放到衣櫃深處,把午睡的時間用來學魔法,用一鍋醜陋又難聞的材料取代了週末的茶會,明明我已經這麼努力了.......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你不想把心裡這股難以自愈的傷痛發洩出去嗎,並非為他人,只是為你自己,無處抒發的仇怒你就想這樣一直憋在自己的內心中嗎!

很慚愧,修在初次見面就一眼看出了連我自己都為察覺到的自私一面,或許是死亡的威脅逐漸退去,或許是被壓抑住的憤怒終於開始活躍,我真的不可思議地暫時放下了自暴自棄的念頭,而致使我這麼做的主要緣由,並不是來自家人的不幸,更多的是為了我自己。

我,也許是個不得了的自私鬼。

雖然復仇經常被說成是毫無意義的行為,但是如果因復仇而得到了繼續存活下去的動力,心靈因此被拯救的話,你不認為這樣就擁有意義了嗎?這席話是母親有一次在故事最後給予我的與眾不同的解讀,因為這句話,我的身體又一次動了起來。

如果你想用復仇的火焰吞噬哈克修茨,將它的存在徹底焚盡,那麼我願意為你分出一份力,為你獻出我能付出的一切。

你會永遠陪在我的身邊,無論如何也不會拋棄我,直到我完成了我的復仇嗎?我向它提出了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問題,永遠,這對亡靈而言是超越生死的時間,只有能承擔這份重量的存在才能讓我放心地把僅剩的殘破內心託付給他。

我用靈魂向你保證,縱使是死亡也不能讓我離開,只要你仍需要我,我就我就會出現在你的面前。

毫不猶豫做出如此回答的修就像一個完成了誓約的騎士,使我不禁安心了下來,和這只奇妙的亡者之境生物締結下契約後,我們的靈魂從此不再孤獨,我們的命運也將聯絡在一起。

事實證明,修說到做到,在後續的不斷旅行中,它給予了自己太多太多的幫助,沒有它的指引,自己只會在泥沼中失去方向,它充當了家人的身份,又變成了比朋友更親近的關係,它絲毫沒有嫌棄弱小無知的我,一點一點用耐心讓愚笨的自己成為了一個能獨當一面的亡靈術士。

原來,我羨慕的並不是像蕾溫與艾琳那樣跨越種族的關係,我也有著這樣的寶物,並且絲毫不遜於她們,我羨慕的......是艾琳那可以照亮他人,耀眼奪目的存在感......她使無情冷酷的惡魔擁有了慈悲與愛,而自己呢,似乎只是在一位依賴著修.....

似有一層看不見的隔膜阻礙著自己進一步去瞭解修,來到亡者之境後,這種感覺更加凸顯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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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你現在到底在哪裡......

.............

揉了揉眼睛,莉絲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女孩一直以為自己只要緊繃起精神就不會陷入疲倦,看來結果到底是沒有堅持住。

呀,睡醒了嗎?

留意到女孩的身體再次動了起來,蕾溫把抱在懷裡的揹包放了下來,這小丫頭睡覺時倒真老實,不像艾琳那樣偶爾還會在睡夢中突然莫名踹自己一腳.......

罷了,那也算是她的可愛之處─────大概吧。

不過,還真是看到了些有趣的東西呢,對於繃緊神經的莉絲為何會抵抗不住睡意睡過去,蕾溫聳聳肩表示真的和她一點關係都沒關係。

沒關係,你大概只睡過去兩小時左右,小孩子的話還是多休息一下比較好。

對了。你的骷髏僕從們有什麼新的發現嗎?

在發現權杖還完好無損地被自己拿在手中後,女孩安心地松了口氣,開始調動起魔力與散出去的骷髏們建立起連線。

而這一次反饋得到的資訊,讓莉絲微微瞪大了眼睛,她轉頭望向她們進入洞穴的方向,因為深入的原因,在這地底她們是看不到外面的天氣與景色。

骷髏們是絕對忠誠的僕從,它們的情報是完全可以信任的,於是雖有遲疑,莉絲還是在身旁的巖壁上畫出了一個符號,表示出了此刻外面最大的異常狀況。

月亮?

好奇起莉絲畫出月亮圖案的原因,蕾溫起身向著洞穴入口的方向走了過去。

在亡者之境中所有的變化都不是毫無意義的,如果這個平野真的會出現類似晝夜的變化,那麼一定是值得警惕的現象。

果然,當少女再次從地下走出,平野中的景色已經發生了一番變化,最為吸引人視線的,正是掛在天空中的一輪圓月。

我們進洞穴的時候還是豔陽高照的白晝,僅僅這麼短的時間是絕對不可能自動變成黑夜的,是這裡的時間流逝速度不同,還是這裡的守護者刻意為之呢......

引起蕾溫注意的同樣還是從地面下緩緩升起的淡青色氣息,這樣的現象充斥在她的視野之內,連遠處的溪流上也在進行著同樣的現象,她小心地接觸了一下,卻什麼都沒有發生。

跟上來的莉絲對發生在平野中的異象已經有了事先的準備,在她睡過去的期間,平野居然已經產生了如此變化,無論如何這都不像是一個好現象。

不過現在有更需要調查的線索。

湖泊

蕾溫意識到莉絲再次指出了一個她們沒有遇到的地點。

你的骷髏們發現了一個湖泊,並認為那裡有需要調查的價值嗎?

莉絲點了點頭,與此同時一個骷髏也從不遠處跑過來,對著少女不停地揮動起雙臂。

帶路

在奇妙平野上的夜晚探索一個湖泊嗎,這還真是個足夠吸引人的選項,那麼讓我們一邊注意安全一邊前進吧。

跟著骷髏兵的步伐,蕾溫與艾琳啟程向著骷髏們發現的未知湖泊前進。

正如颳起微風的荒漠,瀰漫夜色的平野,同樣隱藏著未知的危險,作為沒有退路的探險家,二人唯有冒著風險不斷前行.

這一次,又該輪到何人來為這兩位女士辦出一場別開生面的歡迎會了呢.

夜幕之下,隱藏在陰影中的眼睛注視著從它們身邊走過去的生者,鮮活跳動的生命是最完美的祭品,四處飛濺的鮮血是平息狂熱的良藥,折斷粉碎的肢體是滿懷惡意的禮物.......

怨念是一種越積越深的情感,這幕月色,絕非是為魅魔準備的豔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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