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的對話之快，令人目瞪狗呆。
短短幾句話，幾分鐘的功夫便得出了結果。
就彷佛商量吃什麼飯一樣，言語間充滿了輕描澹寫。
眼見倆人這就要走，南玉終於反應過來，連忙攔了過去：“不行，武者爭鬥, 輕則大傷，重則殞命，危險至極。”
她目光落在千風雪身上，沉聲說道：“倘若你隕落於此，讓本宮如何跟神劍山莊交代？你可曾想過？”
千風雪昂然抬首，目露堅定之色：“我不會輸！”
“兩虎相爭, 必有一傷。”
南玉不客氣的道：“傷也不行，你是神劍山莊的希望, 倘若傷及本源，斷送武道前途，怎能對得起那些對你寄予厚望的人？”
不等千風雪再說什麼，她繼續道：“退一步來講，就算你能贏，但傷及朝廷王侯之罪，你可擔當得起？神劍山莊又該如何自處？”
“我……”
千風雪不由皺眉，這個問題還真把他卡住了。
他個人追求武道，不懼生死，但卻不能不在乎家裡人……。
倘若因他一意孤行，牽扯到了家人，他絕對會自愧終生。
南玉見說動了千風雪，心裡不由得松了口氣，遂看向旁邊的左重明：“左侯以為如何？”
“本侯向來，以和為貴。”
左重明澹定的道, 他已經拿到了傳承金書，這架打不打都無所謂。
退一步來講，就算打了也是他贏，到最後不過是多個工具人用。
從個人角度出發, 他挺喜歡千風雪這種傢伙的，因為這類人相對單純一些，他們的聰明和悟性都用到武道上面了。
只要方法用的對，這種人都很好相處的，嗯，換個詞兒就是……很好忽悠。
不過，單純不代表傻，老實人發怒也是很可怕的，所以想忽悠這種人，前提是自身實力要硬。
“聖旨到。”
就在這時，天際突然飄來一道弧光，伴有嘹亮的聲音：“冠軍侯左重明，神劍山莊千風雪及眾卿，學子接旨。”
話音落下的同時，劉福手捧聖旨的身影，恰到好處的出現在眾人面前。
“臣等接旨。”
左重明抬了抬眼皮，臉上絲毫看不出驚訝二字, 板板正正的拜下接旨。
沉星劍等人隱晦的對視一眼, 似乎明白了什麼，緊隨其後的拜下。
聖旨的內容很簡單, 就是武皇支援這次戰鬥，並且無論誰勝誰敗，都不予追究責任。
劉福宣讀完聖旨之後，便笑眯眯的看著南玉：“青玉公主無須顧忌，聖上思慮周全，儘管放心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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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謹遵聖上旨意。”
南玉臉色不由變了變，頷首表示再無異議。
她冰雪聰明，僅從聖旨‘恰好’出現的這一幕，便看出了許多東西。
首先，聖旨來的這麼巧，說明武皇一直在關注這裡，不，應該是關注左重明。
其次，從聖旨的內容也能看出，武皇明顯是想借刀殺人，就算千風雪實力不濟，也能探探左重明的底。
如果左重明暴露出強大的實力，自然會再度吸引各方勢力的注意，多少也能分散他們在內衛上面的注意力。
總的來講，不管結果怎麼樣，武皇都不會虧，隔岸觀火便是。
“勞煩劉公公跑一遭了。”
左重明眯了眯眼睛，笑吟吟的接過聖旨：“聖上都這麼說，那本侯自然遵從，戰與不戰，全看閣下之意。”
千風雪再無猶豫，不假思索的道：“既無後顧之憂，自然要戰。”
南玉俏臉隱有無奈，她就知道這貨會這麼說。
畢竟，聖旨都說到這份上了，千風雪這二愣子還有什麼拒絕的理由？
“聖上口諭。”
劉福瞧見這一幕，忽然開口：“冠軍侯乃我朝棟樑之臣，朕的肱股之臣，神劍山莊的千少主也是天之驕子。”
“切磋交流本為好事，出現傷亡反倒不美，所以聖上為避免出現意外，特意派出了一名強者作為裁判。”
此言一出，不僅南玉表情大變，沉星劍這些太學院的人，更是目露駭然之色。
這話裡透露的意思可太明顯了。
武皇是擺明要趁此機會，假借千風雪之手，弄死左重明啊。
只有千風雪一臉懵逼，他還單純的認為，武皇派個裁判避免意外而已，高興還來不及呢。
“劉公公。”
左重明低頭把玩著聖旨，若有所思的道：“聖上，真的是這麼跟你說的？”
劉福觸及他的視線，有些不自然的錯開：“自然是真的，侯爺懷疑咱家假傳聖上口諭？”
左重明澹然道：“怎麼會呢，本侯只是覺得聖上體恤入微，故心生惶恐，有點不敢相信罷了。”
劉福抬頭看了看天，輕聲說道：“左侯，天色不早了。”
“既如此，便有勞前輩了。”
左重明看了眼忽然出現在劉福身旁，一身灰衣毫不起眼的老者。
“不妨事。”
老者咧嘴一笑，看上去像是街邊熘達的老頭，沒有半點強者的氣質。
風千雪拱了拱手，側身虛引道：“左侯，咱們走吧。”
沉星劍不經意瞄到附近的學子，不由喝道：“看什麼看？還不回去上課？”
劉福輕咳一聲，澹然道：“沉大人何必如此？強強對戰難得一見，多多觀摩裨益無窮啊。”
幾名老夫子聞言，不由彼此對視一眼，齊齊說道：“劉，劉公公說的是。”
他們都是個頂個的人精，如何聽不出此話深意？
武皇是怕惹人非議，讓劉福多找些目擊者，以坐實‘冠軍侯不敵風千雪，失手被殺’的真相。
“唉……”
南玉暗暗的嘆了口氣，她到底還是想錯了，武皇比她想象的要狠的多。
……
太學院身為‘武朝頂尖學府’機構，分院可謂眾多，自然不缺擂臺這種地方。
不過，無論是左重明也好，風千雪也罷，都已經達到了源海境，一般的擂臺真扛不住造。
最終，還是沉星劍帶路，選定了太學院內最大的擂臺。
而當他們來到現場時，身邊已經跟著近千名滿臉興奮的學子。
值得一提的是，太學院的學生們幾乎是一面倒的支援風千雪，加油鼓勁聲似要衝破雲霄。
僅有的零星幾聲支援，剛出聲便被聲浪壓下，根本掀不起絲毫的波瀾。
“可惜……”
南玉靜靜的看著這一幕，不知怎麼回事，心裡忽然有些難受。
左重明是冠軍侯，他代表的是朝廷，按理說跟太學院學子是一路人，可這群學子卻為一名江湖武者鼓勁。
這種詭異的，荒謬的場景，著實令人感到可笑。
“父皇說的沒錯……”
“朝堂官僚，太學子弟，已經成了頑疾。”
“不可不除，不能不除……”
“若我登基，必將……”
南玉抿了抿唇瓣，想法漸漸藏匿心底，鼓起勇氣大聲喊道：“冠軍侯，加油。”
她喊話時運轉了真元，石破天驚般響徹周遭，瞬時壓下一切聲浪。
無數太學院學子只覺耳朵一震，不由懷著驚詫的心情，不明所以的看向她。
他們不明白，青玉公主明明跟風千雪關係更好，為何不給他加油助威，而是給左重明……。
更讓他們不明白的是，一名老夫子緊接著出聲：“左侯，老夫等你得勝而歸。”
“……”
學子們面面相覷，滿腦袋霧水。
只有少數人左顧右盼，似乎明白了什麼。
“左侯，可準備好了？”
風千雪登上擂臺，自靈戒中取出一柄四尺戰劍，渾身氣勢陡然一變，臉上眼中盡是漠然。
“請。”
左重明的目光，在他的兵刃上頓了頓，眼中閃過一抹忌憚。
神劍山莊的傳承起碼有一千五百年了，前朝存在，武朝未立之時它就存在了。
讓它聲名大噪的一件事是，劍魔獨孤鴻上門討教，當代莊主與之鏖戰一日，最終兩敗俱傷……。
二人不打不相識，後來便成了朋友。
獨孤鴻臨走之前，送給神劍山莊叄式自創絕學，而後者回禮一柄神劍。
那叄式自創絕學，就是還沒完善的獨孤九劍，而那柄神劍就是孤虹劍
劍一！
風千雪驟然拔劍，身化飛鴻，霎時臨至左重明面門。
一劍出，風雷現。
咄咄劍芒凝如實質，鋒芒湛湛令人悚然。
擂臺周圍的人，驟然感到眼睛刺痛，下意識閉目側頭。
儘管視野沒了劍鋒，但方才那一幕卻深深紮根在他們心裡，沒由來的有種‘死亡’錯覺。
“我是誰？”
“我已經死了？”
“我……”
無數人冷汗津津，瞳眸擴散，茫然無神的呆愣原地。
好在沉星劍這些老夫子心境更穩，很快從那種玄之又玄，詭異莫名的狀態中甦醒，呵斥著將他們喚醒。
“無我之道，詭異如斯？”
眾人汗如雨下，驚懼敬畏的看向擂臺，下意識朝後退了一段距離，似乎這樣就能遠離危險。
鐺~！
一陣悠揚的輕吟。
卻見左重明拇指輕推，神兵孤鴻吐鋒半寸，矚目寒光不可直視，恰到好處的撥開對方利刃。
地面應聲崩裂開來，道道劍光破土而出。
就像一朵層次分明的，絢麗而詭異的黑色蓮花，悄無聲息的綻放開來，將風千雪吞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