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要個屁!

餘下的幾名館主,暗罵著挪開視線,不敢跟他對視。

左重明突然出手殺人的舉動,就像一盆涼水澆在他們身上。

他們這才後知後覺的醒悟,自己……不,哪怕所有武館聯合起來,也無法跟左重明碰一碰。

世家根基頗深,人脈甚廣。

宗派實力強大,高手雲集。

以上兩者皆有讓左重明忌憚的地方,所以他才會用手段。

而武館不同……。

論人脈比不上世家,論實力往往只有館主,大弟子寥寥幾人充牌面,撐死也就歸元境實力。

對付他們,左重明根本無需手段,直接碾壓便是。

任他們聯起手來,也不夠左重明捏的。

無奈,挫敗,絕望……。

這就是他們現在的感受。

“白玉森。”

左重明視線隱晦的掃過某處,冷笑道:“雪龍谷的身份,救得了你一次,不可能次次都有用。”

白玉森雖然只是雪龍谷弟子,但他親孃卻另有背景。

此番他看似獨身行走江湖,實際上暗地裡一直有強者庇護。

剛剛局勢那般緊急,左重明敏銳的察覺到那名強者的氣息波動,應該是源海境後期的強者。

因為眼下還有事要忙,沒心思跟雪龍谷槓上,所以便高抬輕放的揭過了。

“多,多謝侯爺。”

白玉森只覺似被猛虎盯著,渾身雞皮疙瘩乍起:“玉森險些釀成大錯,多虧侯爺及時提點。”

左重明微微頷首,拂袖轉身:“你有俠義心腸是好事,但最怕好心辦壞事,你且好自為之。”

白玉森心裡五味陳雜,不免有種慚愧的感覺。

金雲州之亂時,雪龍谷也受創不輕,他看到太多百姓流離失所,生不如死了,對蓮生教自然恨之入骨。

如果早知道這些人跟蓮生教有關,他定不會強出頭的。

自己還是太魯莽了,以後定要三思後行。

出於愧疚心理,他想挽回一下。

思索片刻,他暗中傳音道:“侯爺,在下來的路上,偶然聽聞了一則傳言,應該跟您有關。”

“哦?”左重明楞了一下。

白玉森說道:“我在南疆荒域有些朋友,他前幾日於我聯絡,稱那邊的勢力最近異動頻頻。”

左重明針對蠻人而頒佈的‘清剿令’,早已經廣為人知。

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南疆荒域便迎來了前所未有的混亂與動盪。

那些自詡第四天災的玩家們,簡直就他麼的是蝗蟲,蟑螂,老鼠……所過之處,寸草不生。

南疆荒域的勢力,對左重明當然恨之入骨,恨不得生啖其肉。

而白玉森這番話,說明對方最近要有所行動了。

“原來如此。”

左重明眼底有思索劃過,傳音回覆:“多謝提醒,本侯記得了。”

經過兩條人命祭天,之後再無反對之音。

隨著齊浩的一聲‘行刑’,劊子手揚刀斬下,霎時間人頭滾滾落地,血腥味瀰漫在刑場中……。

當天下午。

鎮撫司門口排起長龍。

往日難得一見的武館的館主,老師父,老老實實的在側門排隊。

時而有人小心的捧著特質的牌子走出,上面除了武館名字,還有獨特的編號,以及等級圖示。

這種都是通過考核,給武館定級成功的,回去後可按照標準繼續開武館。

也有人臉色蒼白,灰頭土臉,精神萎靡的離開,他們自然都是沒通過考核的,只能關門大吉。

人都是善於自我調節的。

本來大家都沒啥好心情,當有人通過考核之後,再看那些失敗者的下場,心情竟然好了許多。

最起碼,他們還能開武館啊!

而這些人,只能關門大吉啦。

雖然鎮撫司定下了收費標準,但武館的數量減少,象徵著競爭力降低,可招收的弟子就多了。

這麼算下來,通過考核的武館,大可以透過多招收弟子,以數量繼續盈利啊……。

想到這裡,通過考核的人頓時釋然,臉上浮現出開心的笑容。

——

——

書房中。

左重明站在窗前,靜靜地注視著院中的考核。

齊浩低聲稟報:“大人,大部分武館都來考核了,但還有一部分沒動靜,是不是……”

“沒關係。”

左重明不屑道:“他們不來考核,應該是打算離開熙雲府了,畢竟不是誰都能忍辱負重的。”

說到這裡,他停頓了幾息,隨即吩咐:“傳令各縣鎮撫司,開始著手建造坊市。”

“遵命。”

齊浩點了點頭,快步離開書房。

“小玉。”

左重明輕聲喚道:“發動蓮生教的關系網,儘快聯絡到蠻人,並告訴他們,蓮生教可以幫忙。”

歐陽玉苦笑:“就算我們找上門,蠻人也不會信,因為他們毀約,蓮生教跟蠻人關係僵著呢。”

“他們會信的。”

左重明搖頭:“蓮生教計劃失敗,我是罪魁禍首,而且我還殺了教主等高層,可謂血海深仇。”

“之前蠻人想劫持飛揚公主,被我壞了計劃,這次又因我頒佈的清剿令,底層損失極大……。”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蓮生教和蠻人有共同的敵人,只要蓮生教上門示好,他們定會答應。”

歐陽玉仔細想想,覺得他的話有道理。

可她還是想不明白:“把他們堵在熙雲府外不就好了?為什麼你要以身為餌,置身險境呢?”

“堵?堵得住嗎?”

左重明冷笑:“縱然鎮撫司對蠻人的高手多有關注,但鑽空子的辦法並非沒有。”

“與其讓他們溜進來,然後對我發動突襲,倒不如把他們引進來,時刻把握其動向。”

“我知道了,這就讓雷公去辦。”

歐陽玉點點頭,忍不住心裡的好奇:“對了,你這次對武館下手,到底打算幹什麼啊?”

這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

到現在都沒想明白,左重明此舉真正的用意。

“鋪墊。”

左重明端起桌上的茶,隨意抿了一口:“表面上是對付武館,實際上是為了對付世家……。”

“嗯?”

歐陽玉一懵。

左重明豎起手指:“多年來,貧苦出身的人若想涉足武道,排除運氣成分以外,只有三條路。”

“一是投胎投的好,天生具備靈脈,直接就能拜入宗門,瞬間一飛沖天。”

“二是賣身給世家,再加上勤奮努力,得到主子的賞識,獲得更好的武技功法。”

“三是積攢銀錢,報名武館,然後再外出闖蕩,不是死在犄角旮旯,就是光宗耀祖。”

“我透過給武館定規矩,降低報名費等舉措,會引導更多的百姓選擇武館。”

“而清剿令的決策,讓實力低微者也有賺錢,變強的途徑,甚至還有機會加入鎮撫司……。”

“雙管齊下,大家自然而然的會選擇武館,不再想著賣身給世家。”

“長此以往,世家就會失去發展,傳承的核心關鍵——新鮮血液。”

“嘶……”

歐陽玉倒吸一口涼氣,駭然失色:“你這是絕戶計?”

左重明這不聲不響的兩刀下去,直接砍在了世家的命脈上啊。

“等等。”

她很快反應過來,皺眉說道:“活人哪能被尿憋死?他們肯定會思變吧?總有辦法解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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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這個問題。

左重明的回答言簡意賅:“熙雲府是本侯的封地。”

“……”

歐陽玉無言以對。

她明白這廝話裡的意思了。

世家或許有辦法解決,有辦法應對,可如果……左重明不允許呢?

沉默良久,歐陽玉澀聲道:“你不允許宗派建造坊市,其用意也是如此。”

“聰明。”

左重明頷首:“一個人想變強,可以不擇手段的去偷,去搶,只要你問心無愧就行。”

“但一個勢力想傳承下去,甚至是強大起來,必須要有穩定的收益渠道。”

“天下間九成九的宗派,收益渠道無外乎兩種。”

“一,地盤上的礦脈,靈草,宗派獨有的丹藥等東西,可以拿出去售賣。”

“二,透過提升宗派的名氣,招收背景深厚的弟子,獲得其家長給予的供養。”

說到這裡,他刻意停頓下來,給對方消化的時間。

歐陽玉遲疑著發問:“你幫他們開採礦脈的舉動,不只是博得他們的好感?”

“當然,我可沒那麼閒。”

左重明嗤笑:“儘管我從中獲利極少,但長此以往下去,他們就會逐漸習慣坐著收錢……。”

“如果以後鬧崩了,他們就得重新派弟子去看守,再花更高昂的成本找人開採。”

“可問題在於,已經習慣安心修煉的弟子,願意幹這種吃力不討好苦差事嗎?”

“而且,此地可是我的封地,你覺得在百姓的心裡,是朝廷的話管用,還是宗派的話管用?”

“冠軍侯兼鎮府使發話,不讓他們去開採,有幾個人敢冒著掉腦袋的風險,去幫宗派幹活?”

歐陽玉呼吸逐漸粗重,聲音發顫的問:“你不讓他們建造坊市……”

左重明回答:“以前的坊市都是宗派獨大,散修居多,這麼一對比,自然顯得宗派的東西好。”

“以後他們想賣東西,只能去本侯設立的坊市裡開店,而一個坊市裡,不僅有一個宗派哦。”

歐陽玉怔怔看著他,艱難的擠出哀鳴:“你這麼算計,等他們明白過來,就不怕他們炸鍋?”

左重明挑眉,幽幽提醒:“別忘了,我還給他們指出了新的生財之道。”

歐陽玉瞳孔驟然收縮,只覺眼前發黑,夢囈般的呢喃:“飛……飛舟???”

左重明抿了口茶水,輕聲道:“飛舟財路確實是聚寶盆,但問題在於……本侯卻是造聚寶盆的人。”

從一開始到現在,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有一個目的。

——命脈!

熙雲府不同於平安縣,不是大貓小貓兩三只,想一蹴而就簡直荒謬。

所以,左重明要透過各種明裡暗裡的手段,逐步掌握他們的命脈。

如此,才能拿到話語權。

“原來是這樣。”

歐陽玉扶著桌子,神思恍惚的呢喃著:“原來當日的宴席上,你還有這層意思。”

在遇到左重明之前,她從不敢想象,人能算計到這般地步。

簡直,簡直就……非人哉。

——

——

武朝盛京,繁榮依舊。

縱然已然深夜,京中依舊燈火通明。

呼……。

伴隨一陣清風,一名黑衣人悄然出現在武皇身後。

“辦妥了?”

武皇頭也不回的問他。

黑衣人恭敬的說道:“回稟聖上,那邊傳來訊息,渡厄寺等勢力已派出高手,不日將抵達熙雲府。”

武皇皺眉問道:“劉炳輝那小子呢?”

黑衣人頷首:“正在趕往熙雲府途中,最新消息彙報稱,他好像又有了想法,改道去了叢雲府那邊。”

武皇冷不丁的吐出兩字:“蠻人。”

“應該是這樣。”

黑衣人道:“聽說冠軍侯赴任當日,便頒佈了一則清剿令,此舉把南疆荒域搞得十分混亂。”

“短短這一個多月,已經有數千蠻族部落被屠戮殆盡,甚至還有人往城裡的井中投毒……”

說到這裡,他臉皮忍不住抽動,舔了舔乾澀的嘴唇。

左重明的瘋狂,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

清剿令啊!!

這他麼是人能幹出的事?

“朕知道了,退下吧。”

武皇遠眺著京城夜景,忽然興致索然的嘆了口氣,轉身朝宮中走去:“劉福,回宮休息吧。”

“是,聖上。”劉福微微躬身,邁著碎步前提帶路。

走了沒多久,武皇驀得出聲:“你是不是很疑惑,朕為何這麼做?”

“……”劉福垂下腦袋,沒有應聲。

表面看上去是武皇發問,實際上他卻知道,這是武皇心生感慨,想尋個由頭宣洩一下罷了。

劉福要做的很簡單,充當一個乖乖聆聽的木偶就行。

果不其然。

武皇也沒等他出聲,便自顧說道:“朕其實也不想啊,他可是朕的女婿,是武朝的冠軍侯……。”

“可是他太聰明了,他太會揣摩人心了,城府太深了,能力太強了……對人性看的太透徹了。”

“你知道嗎?有時候朕觸及他的目光時,都有種被看穿的感覺,這個小家夥……太可怕了。”

說到這裡時,武皇的表情格外複雜,有不捨,有悲傷,但更多的卻是忌憚。

左重明太完美了,簡直就是‘完美臣子’的模板。

但正因如此完美,反倒讓武皇有種不舒服的感覺。

——

——

視角回到熙雲府城。

江楓龍匆匆來到房門處,輕聲說道:“侯爺,邊宗主登門拜訪。”

屋內傳來一陣輕咦:“邊雲清?讓她進來。”

不多時,在江楓龍的帶領下,一身白裙的邊雲清款款走來,入門便低頭見禮:“見過冠軍侯。”

“邊宗主坐。”

左重明放下紙筆,伸手虛引:“宗主深夜造訪,不知所謂何事?”

“回侯爺的話,……我已經打算卸去宗主之位了。”

“嗯?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就想出去走走。”

邊雲清不知想到了什麼,臉頰有紅暈飄出,咬著貝齒道:“雲清此來,想最後求侯爺一件事。”

“山門重建?你直接跟李軍說就好,他會安排妥當的。”

邊雲清搖頭:“經過宗內商議,我們決定不建山門了,季萱萱會接任後,會在城中開設玄劍武館。”

之所以做出這個決定,原因也很簡單。

以現在玄劍宗的實力,就算鎮撫司幫忙重建山門,他們也沒能力守住地盤。

而且重建山門也是一筆誇張的花銷,就算把邊雲清他們的家底掏空,也不一定夠數。

無奈之下,她們才做出了這個決定。

先以玄劍宗的名頭開設武館,恢復一定的元氣之後,再談重建山門的事兒。

“本侯沒聽錯吧?”

左重明打趣道:“天下武館皆以開宗立派為目標,像你們這般從宗派退成武館的真是少見。”

“唉……”

邊雲清苦笑:“侯爺說過,鎮撫司會幫宗派尋找身負靈脈的弟子,雲清想懇求侯爺,能不能算玄劍宗……玄劍武館一份?”

“這個嘛,可以。”

左重明沉吟幾秒,緩緩點頭:“大家都是共患難的朋友,這種小忙不成問題。”

“多謝侯爺。”

邊雲清不禁釋然,高懸的心臟終於落到肚子裡。

這次左重明的爽快,遠遠出乎她的預料,本來她以為還得付出什麼代價呢。

左重明隨口問道:“邊仙子卸任後,可有什麼打算?”

“暫時沒有。”

邊雲清先是搖搖頭,又目露憧憬的回答:“不過我很早以前就想去看看大海……。”

“海族最近不消停。”左重明頭也不抬的道。

邊雲清嘴角一抽,託腮又道:“……去極西之地見識見識也不錯。”

左重明幽幽提醒:“歡喜道的禿驢,就喜歡仙子這種膚白貌美的美人兒。”

“你……”邊雲清狠狠瞪他一眼,咬牙切齒:“那我去京城總可以吧?”

左重明點頭,又嘆道:“本官在京城裡的仇人不少,萬一他們得知你與我相識,恐怕就……”

“……你……侯爺到底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

“就是看在朋友的份上,提醒仙子世道險惡,出門在外一定要小心。”

“照侯爺這麼說,我去哪都有危險。”

“也不一定,我聽說桃花塢就不錯。”

“……桃花塢就在城外不遠,騎馬一刻鍾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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