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力,你怕我們的披風嗎?”  “不怕!”  “那你變成牛後會跟著我們的馬車跑嗎?”  “我本來就是牛啊,不用變,好吧,應該不會!”  ……  下榻的驛館中,李鴻儒有些疑神疑鬼,還找鳩摩羅力做了一番專門的調查。  摩揭陀國的規矩並不像大唐一般森嚴。  在曲女城,直接駐紮著妖象、妖馬等生物。  這處皇城也能容納下一頭牛妖和一頭狼妖。  鳩摩羅力和鐵蒼依舊跟在使團中。  鐵蒼是覺察天竺可能產生的混亂,想著投靠東土,而鳩摩羅力則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時機回國。  從曲女城過去,只需要走上一千五百餘裡,就能到達他的老家。  這頭妖牛小心翼翼的回覆完李鴻儒的話,又在那兒低聲詢問自己是否可以走。  曲女城的牛暴動對一些人而言是混亂的爭執,但對鳩摩羅力而言就是一種驚嚇。  這是近千頭牛被直接宰殺。  兔死尚狐悲,何況這些牛對他而言是屬於同類。  “沒問題,咱們好聚好散,你走吧”李鴻儒點點頭道。  “那我走了”鳩摩羅力低低聲道。  “走吧!”  “我真走了啊!”  “再見!”  “您以後若是有什麼事,可以來達羅毗國找我們,我們在那個國度很好找的!”  臨近分別,這頭妖牛還是極為感性,連連說了數聲才告辭。  看著這頭妖牛化成的壯漢一扭一扭走了出去,李鴻儒也是搖了搖頭。  幫助這頭妖牛最初只是各有所需。  但隨著將這頭妖牛從琵琶洞主嘴中搶救了出來,這頭妖牛倒是多了一些感恩之心。  只是鳩摩羅力在達羅毗國的勢力再牛也沒什麼用。  跑到了摩揭陀國,再打發上一段時間,李鴻儒等人就要回大唐了。  前往天竺之地讓李鴻儒知曉了不少事情。  整個天竺國處於四分五裂之中,而摩揭陀國則是其中最大的國度。  這與秦王朝之前的景象極為相似。  但相較於秦王朝此前時代多元文化的存在,諸子百家爭鳴的局面,天竺似乎只有婆羅門文化和佛教文化在相互爭鋒。  文化並不會直接取代皇朝之主的位置,但又能成為無冕之王的存在。  如同儒家文化中的伏羲、孔聖人一樣,這對儒家而言就是王的存在。  但儒家沒有製造元神長生,並不像道家、婆羅門、佛教這樣一直居於帝王的頭上。  文化和教派的權威凌駕於皇權之上,看似屬於一片祥和之地,但紛爭和爭議永遠不會消除。  “除非這些教派願意承擔皇朝之主的位置,但那似乎又沒什麼可能!”  李鴻儒想起往昔唐皇痛斥教派就是想著不勞而獲,不斷榨取價值的話語。  而楊素亦有提及教派之主和王朝之主衝突,而且王朝之主承重過大,似乎難於長生。  種種矛盾的交雜,也讓天竺呈現了教派、王朝混雜的模式。  李鴻儒管不著天竺這些破事。  他就是來天竺兜一圈,看看情況後彙報唐皇。  至於唐皇有什麼想法,又想做什麼事情,那都是他難於猜測的事情。  “王副使,那位陛下請我們過去欣賞宮廷樂!”  閒在曲女城,李鴻儒的事情不算太多。  他跟隨皇城衛隊不時觀看一下這處城池的城建,又兜了一些地方做實地考察,順道做上一些筆記,日子很正常,符合一個使團的行為。  欣賞宮廷樂也是正常招待的事情。  來曲女城已經三天,此時又承受了屍羅逸多的邀請,李鴻儒點點頭。  他在禮樂這方面的水準很一般,這種事情就真的只能去欣賞欣賞了。  而李義表等人則通曉禮樂,若是出現兩國的攀比和較量,則需要李義表等人出手。  只是李義表等人也知曉自己的本事。  他們是玩儀仗隊的,離音樂大家的水準差得太遠。  李義表免不了心中沒底氣。  “走走走,先去聽一聽再說!”  李鴻儒給這位正使鼓了一番氣。  兩人又集合了使團成員。  待得帶齊了人,諸多人齊齊去了皇城之中。  此番會面之處依舊是王宮大殿。  這位摩揭陀國的國王舉辦什麼事情似乎都是放在了這處大殿中。  相較於此前的迎客宴會,此時場地中央已經騰空,一些大型樂器已經提前就位。  屍羅逸多顯然提前安排了方位。  方位的一側是大唐諸多人的位置,另一側則是一些摩揭陀國官員的位置。  只是等待半刻時間,屍羅逸多已經大踏步從殿後走出,端坐在王座上。  “屍羅逸多陛下萬福!”  待得摩揭陀國官員行完禮,李鴻儒等人亦是起身行禮。  “免禮免禮,本王見得大唐諸位前來甚喜,秉承互通交流,特意舉辦了這場樂典!”  屍羅逸多朗聲開口,亦是微笑示意。  這位陛下面色硬朗,眼神柔和之中似乎又夾雜著一絲狠厲。  他解釋了一聲緣由,這才對著下方的宮廷樂團揮手。  嗚嗚咽咽的聲音頓時響了起來。  李鴻儒曾在大泥城聽過泥婆羅國的禮樂,他沒想到摩揭陀國也是大同小異。  排除樂器方面的原因,摩揭陀國奏樂時的曲調極為平和。  這有些像道家那種虛無縹緲的玄幻樂曲。  李鴻儒的腦海中思索了一會,覺得這些樂曲似乎有著平息心中雜念,心平氣和的微妙。  若是煩躁之時聽這些嗚嗚咽咽的曲調,或許能安寧一些。  待得樂官開始在其中大聲吟唱勸人向善的經文,李鴻儒只覺糖水中加入了一把硌牙的沙子。  若一個國度的樂典淪落到需要使用教派的音樂,李鴻儒也不知說這是榮幸還是悲哀。  這是社會階層的人才思想被同化,不斷崇拜靠向教派,也不斷產出著類似的音樂。  東土往昔被釋家文化侵襲最嚴重之時,宮廷之樂同樣如此。  看似並不起眼的音樂,這確實是文化的一個符號,佔據著重要的地位。  這也讓李鴻儒有著更為深刻的理解,知曉著摩揭陀國的狀況。  “李義表使者,王玄策使者,我們天竺的禮樂如何?”  “貴國禮樂宛如餘……音……繞……唉!王使者你來說,我天竺語有點不行!”  李義表剛想了個讚美之詞,但張口翻譯了半截,一時卡殼難於說下去。  他瞅瞅李鴻儒,這讓李鴻儒點點頭,回了屍羅逸多一句。  “好!”  李鴻儒大叫。  這讓屍羅逸多和李義表同時都微翻白眼。  屍羅逸多沒收到自己想要的任何答案。  而李義表則是覺得李鴻儒說的太簡單,還不如他吞吞吐吐的誇讚呢。  在國外,即便是人家拿手抓飯,那他們也得說好,何況是彈奏這些嗚嗚咽咽之曲。  “不知使者在大唐宮廷之時享受的是何種禮樂?”  屍羅逸多沒有從詢問中諮詢到哪怕是一絲強勢的資訊,這讓他直接開口發問。  李鴻儒看了看李義表。  李鴻儒去皇宮更多是參與唐皇的一些私宴。  而他早年在凌雲閣參與的宴席並不正規,只是太上皇拿著琵琶亂彈。  他雖然是大儒,但琴棋書畫四項的水準只能說是一般,難於展現朝廷大儒的風采。  在這方面,他還不如李義表,也難做儒家文化的展示。  “要不你給陛下演奏一段?”  見得屍羅逸多眼神中一絲小期盼,李鴻儒看向李義表。  這讓端著酒杯的李義表手抖了抖。  “我們儀仗隊會的禮樂不多”李義表嗡聲道。  他還指望李鴻儒這位大儒出面應對這些事情,哪曾曉得李鴻儒這麼快就把他推了出來。  “就咱們那個破陣樂就行”李鴻儒道。  “這曲子殺氣騰騰,在這種場合奏破陣樂能行嗎?”李義表問道。  “那你說你們還會啥別的禮樂?”  “不會了!”  他們是衛尉寺儀仗,更多是需要武力和儀表,不是彈奏小曲。  若是要李義表演奏一道其他配合恰到好處的曲目,李義表還真拿不出來。  他悶頭悶腦喝掉手中的那杯酒,這才喝了一聲,讓人迅速回去取樂器。  李義表本人則從小須彌袋中取出一具牛皮大鼓。  這讓屍羅逸多和諸多官員頓時伸長了脖子探望。  “這樂器似乎叫鼓,只有輕重,難於敲奏出不同的聲音”屍羅逸多好奇道。  “只要有用,一種就足以”李鴻儒笑道。  “一種!”  屍羅逸多無語,在一旁的護衛統領甘尼許則是略有所思。  屍羅逸多接觸大鼓不多,但他在大唐使團入城時聽過大鼓錘響的聲音。  大唐人的這種大鼓似乎並非常規演奏樂器,更像是戰爭所用。  一時間朝廷諸多官員不時指著李義表那具大鼓指指點點,有著各種議論,又不時品酒等待。  待得一刻後,諸多使團成員開始攜著樂器迴歸。  相較於最初在泥婆羅國的演奏。  此時有著安然的準備,演奏的樂器又加入了數種。  大鼓、鐋鑼、琵琶、箏、篳篥、笛。  “此曲是我朝大將獻樂於陛下,又有陛下親自設計《破陣樂舞圖》,演奏之時採用兩千人軍馬展現,如今我等只是奏樂……”  大殿中,李義表極為謹慎描述著破陣樂相關,又有李鴻儒不時做幫襯的補充和翻譯。  相較於大唐皇宮展現的破陣樂,李義表等人顯然難於展現完全。  他一陣客謙,頓時讓屍羅逸多連連點頭。  “本王曾見過上國的玄奘法師,他亦有提及此曲,如今由上國之人演奏,想必能窺探到幾分真實!”  他對著李義表揮手。  這讓李義表的手開始摸向鼓棰。  “咚!”  沉悶的聲音錘響,震盪到杯中的酒水波紋開始盪漾。  屍羅逸多的臉色頓時為之一變。  相較於摩揭陀國讓人頹廢的靡靡之音,大唐的禮樂充斥的是激情與肅殺。  這讓他不由想到了十餘年前的烽火歲月。  “有此樂,大唐上國如何能不勝出!”  每個人去聽破陣樂,就有相應不同的感受。  對屍羅逸多而言,他從破陣樂中聽到的是一種精神。  戰鬥!  持續的戰鬥!  直到獲勝為止。  他不需要過多詢問李鴻儒,已經清楚了自己一直想詢問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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