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州城中。  李鴻儒打尖住了店。  江湖司除了長安總處和洛陽分處,目前尚無什麼分支處。  李鴻儒出差只能自己找地方住。  他這趟滑州之行有一半是為了調查情況,針對性下發榜文。  另外一半則是被楊素拉著來躲災。  楊素當前離不開李鴻儒治療,但楊素又不想呆在長安的李家府邸和洛陽城。  李鴻儒此時也只得微微嘆息。  他一番南明丁火和攝魂刀出擊,算是近期治療完畢。  楊素的臉上有痛楚,也有舒坦之色。  即便是元神九品,遭遇南明丁火的侵襲也不是舒服的事情,但相較元神和肉體上糾纏的諸多汙穢,痛楚又不算什麼。  只有將諸多怨魂燒盡,他才能渾然一體,讓身體具備正常的實力。  “你陰火比你師兄的水準還是差了點意思,平常需要多多努力”楊素開腔道。  他語氣中雖是惋惜,但也不無欣賞。  平常很少看李鴻儒煉火,這小夥的南明丁火就有了初入大成的造詣。  無論是唸咒凝聚陰火,又或是操縱手法的精妙都讓楊素驚歎。  但讓楊素可惜的是,被李鴻儒醫療許久,他未在這道火術上見得李鴻儒有絲毫進步的跡象。  最初的驚豔變成了習以為常,楊素此時也微微有些不滿。  對普通人,這是足夠闖蕩江湖的能力。  但對天才而言,楊素覺得有些不夠。  他眼界一向甚高,能入他眼中的人並不算多,如李鴻儒這樣驚豔不能維持,不免有幾分可惜。  但相較於數日前,李鴻儒的元神力量似乎有增強,這讓南明丁火的威能有了一定的提升。  這是藉助長孫無忌天才地寶的推動,讓元神臨門一腳破階了。  這是總體水準在拔高,也勉強讓他指點了兩句。  李鴻儒在借用他的力量成長,楊素如何不明白這種心思。  但他確實需要李鴻儒的手段更為強勁一些,才能將體內的頑疾驅除乾淨。  此時治療完畢,楊素亦開口提及數句。  這讓李鴻儒微微張嘴。  如果楊素能給他弄到千兩黃金,他數天內就能讓楊素見識見識什麼叫小圓滿的南明丁火。  他修煉三位一體的元神就夠嗆了,哪有什麼時間來折騰術法的修煉。  即便是天才,修行時間方面也顯得不足,何況他壓根不是什麼天才,一直在靠著天賦吃飯。  李鴻儒連稱了數次受教,這才讓楊素滿意的回了自己房。  他正欲休整上一番,再去縣衙問問情況,隨即聽到有人在外面敲門。  “請各位稍安勿躁,江湖司榜文……”  李鴻儒剛剛開口,便聽得略微熟悉的聲音在外詢問。  “李錄事,我是張威呀!”  來到滑州,李鴻儒不乏的房門處不乏有人敲響,諸多人都被他好聲勸了回去。  直到聽到熟悉的聲音,李鴻儒這才開了房門。  “您怎麼到滑州來了!”李鴻儒奇道。  來人是跟在李道宗身邊跑腿的護衛張威,屬於武魄層次,實力處於江湖頂尖二流高手和普通一流高手之間。  但張威年齡不算大,只是三十歲不到,也讓李道宗有著重點的培養。  此前去了吐渾國,李鴻儒沒想到在滑州也能相遇。  “尚書大人來滑州做正事,我就跟過來了!”  張威輕輕關上門,這才與李鴻儒說話。  “你在江湖上的名氣真高,我們在縣衙那邊都聽到你來滑州的訊息了!”  張威連聲讚歎。  江湖人都想拿名聲大的頭銜,但張威覺得李鴻儒這個錄事之名就已經很大了。  李鴻儒跑出來之時,諸多江湖人士都能識別出李鴻儒。  只要醉心於江湖司的榜文,就必然認識江湖司的數位主管者。  若是江湖司人多也就罷了,關鍵就那麼小貓三兩只,讓人忘記都難。  李鴻儒入了滑州,也攪動了滑州的江湖,便是縣衙處都有了聽聞。  看似江湖司就來了兩人,但若是張貼一張榜文,便有機率出現不少免費的麾下。  “尚書大人惦記著你呢,問你要不要過去走走!”  來回客套數句,張威也吐出了正事。  “我正是要拜訪李尚書呢!”李鴻儒笑道。  他本想明天上午去縣衙問問情況,若是有李道宗在,這便隨時能過去了。  朝廷之中,只要彼此照過面,諸多事情就很方便。  “莫非尚書大人也在調查滑州洪水事件?”  隨張威出客棧時,李鴻儒也詢問著張威一些可談吐的資訊。  “尚書大人也過來看看情況”張威低聲道:“有人說滑州有妖龍造孽,也有人說是白骨妖作亂,又有提及可能是有人挖堤放水……”  愈是往後,張威的聲音越低。  “皇上讓人查了回洛倉和洛口倉的儲糧,有大批人犯了瀆職罪,都被重罰了一遍。”  “滑州這邊有個黎陽倉,此次也處於被淹的範圍,受損不小。”  此時尚未定罪下來,便是張威也不敢大聲,只得稍做提及。  若是為了消罪,導致有些人動了歪心,開了河堤引水灌輸,這便是人禍了。  滑州洪災發生在十二月初七,那時唐皇回長安城不久。  除了讓侯君集和尉遲恭等人進駐洛陽,也有派欽差核查回洛倉和洛口倉,重罰了不少人,隨後便是黎陽倉被淹。  這不得不讓一些人懷疑是否有關聯。  有天災、有妖禍、也有人禍。  諸多爭議在數月後都沒有結束。  洪水引發的患難並不僅僅只有當時淹死和失蹤的人口,涉及災後人口安置、房屋重建、清理河道、儲糧賑災、經濟復原等諸多方面。  有許多人在洪水中家破人亡,難有財產,淪落成了乞丐。  也有人在冬季的洪水中感染傷寒等病,衣食難飽之下出現死亡事件。  諸多田地被淹沒,難以進行耕種。  滑州區域一片荒廢,數月過去,依舊是一片百廢待興的模樣,遠沒有恢復到正常。  若無黎陽倉剩下儲糧的支撐,這座城市洪災後的惡果更嚴重。  此時不乏各類陰謀論滿天飛,張威顯然也是深陷其中。  只是他不敢將諸多懷疑的目標說出來。  這涉及州郡的刺史、長史、錄事、駐黎陽倉軍團等人員。  陰謀論波及人數範圍之廣、官銜之高讓一般人只能閉嘴。  這也是朝廷除了派遣大理寺人員調查,又不得不加入刑部的原因。  甚至於太子和長孫無忌也有意讓江湖司插入進去。  “又來新人手了!”  李鴻儒跟隨張威入了縣衙,行走入了縣衙官邸區域,隨即便聽到了李道宗的聲音。  “尚書大人!”  見得李道宗,李鴻儒行了禮。  此時有十餘位書記官在翻動核查記錄,又收集整理每日調查的資料。  在這片氣氛沉悶的廂房中,還坐立著數位官員,一個個臉色肅穆,氣息凝重。  “這是邢國公劉政會老先生,這是汝州刺史劉玄意,這是滑州縣令劉奇,大理寺丞崔敦禮,監察御史高季輔!”  見得李鴻儒張目,李道宗亦對主要官員做了介紹。  他連用三個劉姓開頭,頓時讓李鴻儒知曉了此次滑州洪災涉及的大世家。  分封為國公,會有著極為輝煌的過往,位列朝廷頂級重員,分封之處更是如同諸侯王一樣的存在。  這三人容貌各有不同,但臉上能看出幾分相似,想來是一家三代都是為官。  這種官宦世家根基極為深厚,尋常官員難於去核查。  也無怪朝廷重員連連派遣了過來。  大理寺丞是李鴻儒目前見到的大理寺最高官員,而監察御史一張嘴巴殺人誅心,專業彈劾官員。  再加上李道宗這個刑部尚書,此時的滑州已經匯聚了一波頂級權勢人物。  李鴻儒一一見禮,亦引得眾人不斷點頭回應。  這顯然又是朝廷派遣重員入滑州。  相較於大理寺和刑部,江湖司顯得不夠看。  但江湖司能發動諸多江湖人士,或許也有裨益。  一時間,李鴻儒也被引入了進來。  “我們劉家三代忠於皇上,不敢行此大逆之事,還望李錄事能核查清楚,可以還我們一個清白。”  邢國公劉政會的年歲已經頗大,顫顫巍巍站起身來時,便是李鴻儒都懷疑這老頭會不會摔倒。  對方身體極為衰弱,但眼中透出的一絲精光讓李鴻儒不敢有任何掉以輕心。  這同樣是朝廷的大儒。  即便身體不斷在衰退,只要有一定的施法時間,劉政會也能將一幫小年輕按在地上摩擦。  汝州刺史劉玄意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滑州縣令劉奇則連連拱手,提及需要任何資料都能找他索拿。  大理寺丞崔敦禮的神色微微有些焦躁,連連數月的查核無果,又涉入各種重員,他情緒顯然有一些不穩。  監察御史高季輔則是一臉肅穆。  這位專業彈劾官員的御史不斷監察著每個人的言行,企圖找出一絲或心虛、或查案敷衍的不力。  縣衙中的肅穆凝重氣氛更多是源於這位御史的壓力。  待得李道宗呼了李鴻儒過來,又連連開口介紹,這才讓氣息稍微緩了一些,眾人嘴上也有了幾分言語。  朝廷重員聚堆,這又是一幫文人,李道宗只覺近期各種陰謀論迭出不窮。  大理寺丞崔敦禮有些焦躁,他被這些文人影響後也不例外。  “其實我更傾向於山脈移位,地龍小範圍的翻滾導致河堤被破壞。”  李道宗低聲交流時,敘說了一個自己的小想法。  這便是屬於天災了。  只有天災,才能人人無責。  此時後果已經造成,李道宗當然希望是因為天災的影響。  這讓李鴻儒想到了大隋皇陵的崩潰,他也不清楚這種地下的影響是否能傳遞到三百餘裡外的滑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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