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  長安城的城門依旨意開啟。  一排馬車慢騰騰穿過城門。  “這就是良辰吉日?”  李鴻儒躺在馬車中,身邊是尋求安全感的李淳風。  此時是半夜三更。  雖然從事出使任務的次數不多,但李鴻儒也少有半夜三更開始幹活。  他瞅瞅馬車外漆黑的夜空。  依李淳風的良辰吉日,車隊只能提著燈籠前行。  這種速度就別提有多快,只能穩步踩踏行進不出問題就是大吉大利。  “這就是吉日吉時!”  李淳風掐指回了一句。  出了長安城,李淳風的身體總有些不自在,有著輕微的抖動。  “你這未戰先怯要不得!”  “我不是怯,我是被你和薛萬徹打鬥禍害了一把,手腳需要時常運動一下,免得肌體僵硬血脈不通暢!”  李淳風辯解了一句,又在那兒做各種推算。  此時還未進入二月,依通行大雪山的月份,旅途一切正常的話,他們需要在外的時間有一兩年。  李淳風在推算這個一兩年到底是多久,自己又何時能回長安城。  “你有這閒時間還不如教教我佈陣”李鴻儒笑道:“我也不指望學多少陣法,學點定風水方位定穴的本領就行!”  朝廷擅佈陣的高手不少,甚至於李鴻儒身邊還有楊素。  但楊素有些見不得光,李鴻儒需要知識有正常的來源,也需要能耐獲得正常途徑的肯定。  只有如此,朝廷才能將一些事情下放到他。  若是能在李淳風這兒學得一些本事,以這傢伙的大嘴巴,李鴻儒覺得對方肯定會轉告給唐皇。  “這學問又不好教”李淳風嘟囔道。  “你不試試怎麼知道呢”李鴻儒笑道:“說不定我學了真本事,自己就能單獨去做,也免得你要跑這麼遠!”  “就你?”  “怎麼,我天資還不夠好?”  李淳風斜眼瞅著李鴻儒。  李鴻儒這傢伙天資確實很好,但對方的天資有點偏。  也不知對方是什麼絕緣體,有一些內容學得特別快,但有一些內容死活都學不會。  不僅僅是相術,陣法也是其中之一。  兩人很熟,往昔又不是沒探討過這種事。  “皇上想讓摩揭陀國人學點陣法聚攏氣運,此時這類書籍也不缺,你正好給我講解講解”李鴻儒道。  “也行!”  李淳風尋思了一番,點頭同意了下來。  旅程的時間很長,若不在馬車裡做些事情,時間就很無聊了。  就算李鴻儒在陣法上的表現再差,如此長的時間,一頭豬也該成才了。  何況李鴻儒想學的內容確實不多。  若不涉及各類陣法,單單只學皇庭風水這一脈,難度又要降低許多。  這是沒什麼能耐的學科,若是沒有赤鳥玄色陣旗,又缺乏戰敗國和藩國臣服,學了皇庭風水便做不得用。  李淳風尋思了一番,見得李鴻儒在小乾坤袋中掏了掏,隨即取出十餘冊典籍,一張臉頓時拉了下來。  “這本不用學。”  “這本學一小段就夠用了!”  “這是通識陣法的內容,你不用學!”  “這個看看無妨,多當一些理解!”  “這冊不要!”  “這冊要重點學習!”  ……  李淳風認真的挑挑揀揀,取了一冊《尋龍風水術》《葬龍經》《理典》等有數的幾冊書籍。  “他們怎麼要學那麼多,我就只要學這麼一點點?”李鴻儒奇道。  “他們是外國人”李淳風道:“在接受一門新學科時免不了要做大量的鋪墊才有可能學成,你不用鋪墊!”  再如何說,李鴻儒也是學過《河圖洛書》的人,又處於大唐的環境,理念中並不抗拒陣法。  但對外人而言,想在自己的理念中增添一種文化是件困難的事情。  何況這些典籍並非採用梵文書寫,理解起來的難度又尤為高。  若是沒一些鋪墊的書籍,李淳風覺得天竺人大概會將其當成天書來看。  “行吧!”  待得李淳風解釋兩句,李鴻儒頓時明白了下來。  馬車掛著燈籠,內部並不顯黑,待得李淳風指明先讀哪一冊,又會講解哪一部分,李鴻儒頓時捧上了書。  漫漫長途,若他不找些事情打發時間,這種時間就顯得特別慢了。  李鴻儒也不像李淳風一樣擔心安危。  有楊素的存在,他很放心警戒等事情。  車團在半夜三更出發,又迎向天明,待得經歷流沙國,又轉入吐渾國境內。  如同李淳風所言,良辰吉日出行遭遇的糟心事會很少。  一路馳騁邁入到四月,眾人的車馬開始透過赤嶺,邁入吐蕃境內。  “眼下就是旅程的第一站,吐蕃國!”  李鴻儒伸伸懶腰,指了指遠遠之處的城市。  時隔數年,邏些城已經不斷完善,巨大的城牆豎立了起來。  相較於此前新建城市的模樣,這座城市開始慢慢具備底蘊。  向著遠處望去,龐大的宮殿依山而建,看上去極具威嚴感。  大唐的宮殿向來喜歡選擇修建在平原環河區域,而吐蕃則喜歡靠山而建。  “這是什麼風水原因?”  李鴻儒發覺出差異,亦是問向了李淳風。  “原因就是他們不懂風水術,只能依山而建,憑藉山脈與建築的高大彰顯威嚴”李淳風皺眉道:“真正讓人心悸的皇朝底蘊需要風水定位勘探鑄型,而不是靠一座山一座宮殿在視覺上引導短暫的震撼。”  李淳風雖不乏批評之語,但也保持了極為公允的評價。  對當前的吐蕃國而言,能做到這種程度已經相當不錯了。  他亦對邏些城的景象有著讚歎。  這是憑藉人力在硬生生營造一處高原之城,城市整體顯得極為宏偉。  兩人低聲交流數句,隨即聽得前方樂器齊齊奏響,連連拉了九次禮樂後,邏些城的城門齊齊開啟。  往昔使團經過赤嶺邁向大雪山還能做到悄無聲息,但從赤嶺穿梭到邏些城,行蹤就很明顯了。  待得交了度牒,使團中還多了一些引路者。  時隔近六年,李鴻儒再一次踏入了這片城市。  他拉開馬車遮簾時,頓時見到了百米外迎接的文公主和松贊王,又有諸多大臣尾隨在後。  松贊王還是往昔的那撇小鬍子,精神極好,文公主則是褪去了青澀,真正走向了成熟。  不僅僅是身體和年齡,文公主的思想同樣如此。  再次見到文公主,對方欣喜的眼神中又夾雜著些許從容與自然。  很顯然,在吐蕃的這些年,文公主已經完全適應了這種生活,也坐穩了自己的地位。  李鴻儒帶車馬前來支援更像是一種補充,也帶來了一絲接收禮物的小驚喜。  “許久不見你了!”  松贊王開口時,文公主亦是開口。  兩人聲音一前一後,但所說之詞又並無區別。  這讓下馬行禮的李鴻儒不由微微一笑。  有沒有幸福並不需要他刺探到具體的生活中,只是再次的相逢,李鴻儒就感知到了松贊王和文公主相處的融洽。  眼前的松贊王很年輕,文公主也很年輕。  兩人星光熠熠,帶著一絲唐皇和帝後當年給予他珠聯璧合感。  李鴻儒遞交了唐皇給予松贊王的聖旨,又將一份書信轉交到文公主手中。  “王使者請!”  松贊王抬手邀請,示意李鴻儒上皇宮馬車。  “贊普請!”  李鴻儒亦是禮貌抬手。  兩人謙虛客套了數句,齊齊上了馬車,松贊王這才湊到李鴻儒的耳邊。  “求那跋陀佛陀對本贊普說了一些事情”松贊王低聲道。  “說什麼了?”李鴻儒笑問道。  “他承認自己取得的第一份旨意是從一個擅變化的唐人所下達,還給本贊普畫了相應的容貌。”  “對方既然擅變化,佛陀所畫豈能當真,您若是依這種畫找人,只怕是……”  李鴻儒對著松贊王指指自己的腦袋,這讓松贊王一腔話齊齊憋了回去。  明明雙方都知曉,但李鴻儒死不認賬,松贊王亦缺乏實證,事情難於擺到明面上,甚至於他還被李鴻儒恥笑腦袋有問題。  “若是再讓我撞見他借我形象做事,本贊普發誓會剝了他那身皮”松贊王低沉發聲道。  沒有王者能忍受有人可以變成自己的模樣,甚至於指揮到手中的底牌。  這種事情在當下甚至較之婆羅門帶來的問題更為嚴重。  松贊王注目著李鴻儒,眼神中滿滿都是警告。  “那您心思得稍微收斂一點點,您軍團將鴻臚寺卿唐儉大人使團掠劫了一遍,幾乎要誤了我們大唐朝的重事!”  李鴻儒絲毫不在意松贊王的目光。  他依唐皇的要求極為平靜的提點了一句,頓時將松贊王一顆蠕蠕而動的心思潑了一瓢冷水。  “我麾下怎麼可能掠劫到大唐使團,唐儉的實力沒可能被輕易……”  人在城中坐,鍋從天上來。  吐蕃和吐渾國不斷有各種摩擦。  但吐蕃也僅僅維持摩擦,滿足著婆羅門爭奪星宿川秘境的要求。  松贊王有些難以置信自己麾下會眼瞎到如此,會直接去掠奪大唐的使團。  吐渾人和大唐人形象有著截然的不同,再怎麼說,帶隊者對白衣服和紅衣服應該能分清楚。  他否認時,只聽李鴻儒補了一句‘這事情有證據’,頓時有了沉默。  “我會遣人去大唐上朝賠禮解釋!”  他也不做狡辯,直接應了下來。  本是質詢李鴻儒查探真相,一番話下來,松贊王覺得自己反而有著被動。  但只是想想寺廟中的求那跋陀,他又安定了許多。  這是擅長分辨真假的佛陀,具備他心通的能力。  李鴻儒是不是擅變化者,再驗證一次就定然驗證出來了。  他心中微有思索時,只聽馬車窗有人輕輕敲打。  這讓坐在一旁的文公主揭開了馬車窗遮簾。  車窗外是李淳風苦哈哈的老臉。  “要死了要死了,觀自在菩薩怎麼也在邏些城中!”  李淳風對著李鴻儒低低吐聲,還用手微微指了指。  這讓李鴻儒將目光放過去,見得了遠遠處高臺上一個白衣白服的女子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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