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鼎公主府中,寶鼎公主張祺琬已經哭的昏死過去好幾次了,她跟趙匡贊的感情非常好。

當然咯,這位嚴格來說,只不過是個戰利品,還長了一張回鶻人的臉,雖然不至於是黃頭綠眼,但相貌還是與中原人頗為不同。

而趙匡贊帝室血脈,出身豪門,相貌堂堂還能文能武,若不是彼時張鉊和趙匡贊需要一個雙方能夠充分互信的紐帶,趙匡贊根本不會娶一個實際上是胡人的公主。

所以對於自己相貌和血脈有些自卑的張祺琬,在內心是很覺得自己配不上趙匡贊的,加上成婚之後,趙匡贊對他又特別好,自然就把張祺琬給徹底迷住了。

而空有個公主頭銜的張祺琬,唯一能用的武器就是哭訴,不過由於她皇宮中並沒有一個母親存在,那就更要哭的悽慘一些,才好打動人。

因此一大早,當石重貴、李從益、孟昶等人在宣武門下聚集的時候,寶鼎公主張祺琬就鬢髮散亂,哭嚎著從小門跑了進去。

幾人立刻就長長松了口氣,腰不疼腿也不抽筋了,連孟昶的醉意都減輕了幾分。

死道友不死貧道,現在趙匡贊中招了,他們也就安全了。

崇文殿中,皇后曹延禧皺了皺眉,這事情眼看就要完美解決了,結果在這最後關頭出了這個大的一個紕漏。

“聖後,已經查清楚了,是曾擔任過右神武指揮使的薛懷讓放跑了王峻等人,收了薛懷讓大額賄賂的親軍右金吾衛第二營將虞侯以下十一名兵將,已經全部被羈押了起來。”

曹延禧的眉頭皺的跟深了,左右神威衛,右金吾衛,左右豹韜衛這五支親軍中的官兵,超過七成都不是河隴和關中的健兒,而是中原的河南、河北、河東三地的健兒組成。

這是皇帝在定下親軍五萬戶超過六成在河隴授田以前,就遺留下來的問題。

之所以徵召了這麼多的非河隴健兒入親軍,實是出於平衡各方勢力的需要。

即避免親軍成分太過單一而被有心人利用,也是為了凸顯皇帝的不偏不倚,這大周怎麼說也是個大一統天朝,不是河隴人的王朝。

由此帶來的問題,則是這五支親軍在可靠性方面,總會出一點問題。

上次皇帝在香積寺形同遇刺,是右神威衛出了紕漏,這次放跑了王峻等,則是右金吾衛出了問題。

雖然隔著簾子看不到皇后的面容,但張烈成能感覺到那股怒火。

“聖後不必太過憂心,兒臣偵查得知,這右金吾衛的將虞侯原本做過薛懷讓的牙將,所以才敢冒險將王峻放走。”

裴遠也介面說道:“臣與交城公已經命人摸排完畢,凡是與薛懷讓、潘環等有關係的親軍、禁軍目前都停職待審,確保不再出現這種事情。”

曹延禧還是覺得心裡窩火,她撩開簾子走了出來,憤怒的說道:“薛懷讓、潘環等輩如果沒有皇帝,他們早被契丹人沉進黃河裡了,王峻等人也是皇帝網開一面才得以活命,他們竟然如此不知好歹!”

裴遠和張烈成對望了一眼,皇后這哪是在憤怒於薛懷讓、潘環等人的反叛,而是在轉移視線。

這次長安的變亂中,屬於老歸義軍派的曹仁尊和陰圓德等人,其實才是叛亂的主力。

但皇后那是一句話都沒提,反而自從侯益跑來告密,王峻、薛懷讓、潘環等人跑路之後,立刻就火力全開對準他們勐噴。

裴遠沒有接話,因為他的人設是孤臣,不會摻和進去。

實際上在他入宮之前,一大票河東、代北和河南的勳貴文臣找到了他。

表面上是來尋常走動,但很明顯,這些人是希望裴遠張開大嘴狠狠咬老歸義軍派一口的,裴遠當然也予以了沉默的拒絕。

這人心啊!權力攏共就那麼大一塊,老歸義軍派的吐出來一些,其餘人就可以多分一些。

張烈成沉吟了片刻,他現在情況也有點不妙,雖然皇帝父親和面前的皇后義母還是信任他的,但他牽扯的太深了,曹萬金是他妾父,康金山更是他的岳父。

你說張烈成不知道康金山、曹萬金等人撈了多少嗎?

怎麼可能,他可是錦衣親衛指揮使,不一定有十分瞭解,但肯定七八分是瞭解。

可是這些,他往上報到張鉊那裡去的時候,往往都是不輕不重的提了那麼兩嘴,維護的意思很明顯。

張烈成估計,等到事件平息,岳父康金山和曹萬金等人識趣的話,他估計可以安全離開錦衣親衛指揮使的任上,然後被派到地方上做個平章或者防禦使什麼的。

要是康金山和曹萬金善財難捨,那....。

不!張烈成握了握拳頭,他們要是不識趣的話,那他張大郎,就只能做一回‘孝子’了。

想到這些,張烈成拋開裴遠,對曹延禧說道:“聖母放心,兒臣現在就將薛懷讓、潘環、王峻他們忘恩負義,不知忠誠為何物的醜惡嘴臉佈告天下。”

曹延禧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心裡其實也還有點竊喜王峻、薛懷讓他們的出逃。

沒有這些人的話,恐怕曹仁尊他們搞出的事情,怎麼壓也壓不下去的,株連必然要擴大化,這可是叛亂。

正要再討論下具體的實施,外面內侍來報,寶鼎公主和樞密使郭天策在外求見。

郭天策和寶鼎公主張祺琬幾乎是同時到的,因為徐州變亂的訊息,是趙匡贊的心腹部曲冒死衝出送來的,作為部曲,肯定是要先通知主母寶鼎公主。

是以雖然寶鼎公主在府中哭昏死過去一次之後才出門,郭天策也還是比她晚到了一會。

崇文殿中,寶鼎公主見到皇后曹延禧,只喊了一聲母親,就冬的一聲昏死在了大殿之上,曹延禧也被驚的連退兩步。

侯益只知道王峻找過他,要他一起起事,其他什麼也不知道。

所以曹延禧也只知道王峻、薛懷讓、潘環等人跑了,並不知道他們跑到徐州,還成功把趙匡贊給挾持了。

裴遠勐然起身,驚的雙眼圓睜,“遭了,武寧鎮要出問題!

聖人昔日提過好幾次要將武寧鎮打散混編,結果一直沒來得及實施。

現在的武寧鎮幾乎全是昔日的徐州武寧軍,他們是真有可能被王峻、薛懷讓等人給扇動的。”

曹延禧一邊命人扶起寶鼎公主張祺琬,一邊命人去傳太醫,隨後又讓人取來地圖。

這位曹十九娘雖然沒上過戰場,但也不是不知事的傻白甜。

她學著張鉊的樣子在地圖上細細的看了起來,隨後臉色更加陰沉了。

“徐州府位於水陸要衝,往西就是宋州,宋州背後就是東京,往東則可以掐斷朝廷與淮南的聯絡。

現在徐州有變,聖人上次南征從南唐手裡得到的濠、泗、楚、海四州就危險了啊!

郭樞密使,計將安出?”

郭天策在來的路上就已經做了充分的考慮,他提醒曹延禧道:“聖母,除了徐州以外,南唐壽州清淮軍也要防備。

清淮軍節度使劉仁瞻一直在暗中備戰,本人也是南唐難得的名將,聖人都曾經誇讚過。

若是他與王峻等人同時行動,從壽州出動清淮軍精銳北上,只用三五天時間,就能威脅朝廷腹地。”

曹延禧看了看壽州的方位,點了點頭,“壽州以北,朝廷只有蔡州有一個衛的衛所軍,不過兩三千人,還是新設立的,戰鬥力不會很高,壽州清淮軍是南唐最後的精銳,一個衛所軍,顯然自保都難。”

我張聖人大搞精兵的弊端,此刻終於顯現出來了,他把精銳一股腦帶走後,壽州以北的防禦力簡直薄弱到可怕。

當然,這也有周軍一貫輕視南唐軍戰鬥力的原因。

“為今之計,只有抽調許昌府的禁軍忠武鎮和許昌左右兩衛的衛所軍,前去蔡州增援。

壽州清淮軍一旦出動北上,潁州(阜陽)可以丟,但蔡州一定要保住。”郭天策說道。

“可是,要是劉仁瞻的清淮軍不是往北去打蔡、潁二州,而是向東去打淮泗二州該怎麼辦?”裴遠很快看出了問題。

郭天策長長嘆了口氣,“這就是某家最擔心的地方,徐州的武寧鎮就算全員附逆,也掀不起多大的風浪。

說穿了他們不過是守家之犬,因為在徐州有大好處在,若是守家,戰鬥力倒也不錯,要他們出徐州來攻,估計也沒那麼大的膽氣。

可要是有劉仁瞻的策動,他們不來向西,反而去禍害濠泗楚海四州,這就危險了。”

眾人都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中,濠泗楚海四州,是上次張鉊淮南之戰拿過來的土地,此後又經歷了均田風波,四州的上層土豪,大多不怎麼可信。

現在就任兩府四州觀察使的,是前延州彰武軍節度使高允權。

而高允權雖然娶了張懷慶的女兒,張鉊的小姑,但是能力並不是很強,上次四州動亂,還是趙存義和馬鷂子先後鎮壓才擺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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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要是壽州清淮軍和叛變的武寧鎮一起出動攻打這四州,想也不用想,高允權肯定擋不住。

裴遠沉吟了片刻,對曹延禧說道:“昔日聖人曾對臣說,淮陰府(楚州)張彥卿、張雄二人皆是忠忱之臣。

聖人慧眼獨具,觀人無有不準,想來這二人是靠得住的。

且天下大勢在我,縱然有看不清形勢者也是少數,此二人還在淮陰府頗有聲望,吏部與樞密院考核也年年評為上中。

臣以為,就算高觀察使守不住淮泗二州,但退到淮陰府依靠二張守住楚州還是可以的。”

曹延禧想了想,同意了裴遠的觀點,我張聖人看人很準這一條,那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

“如此,也還是需要一位驍將冒死入淮陰府傳達朝廷詔令,鼓舞士氣。”

郭天策把手一拱,“如此,就命忠武鎮總兵慕容信德率忠武鎮左營,許昌左衛五千兵馬進駐蔡州,防備清淮軍北上。

再請田國公立刻回東京,徵調神都、東京、鄭州、滑州四地衛所軍與各巡檢弓箭社、槍棒社兵丁,交給田國公統帶,前往商丘府佈防,防止武寧鎮西進。

只要卡住了蔡州和商丘府,這次變亂就鬧不大。

至於淮陰府,許昌府兵馬督監符昭序將門虎子,又久在江淮鎮守,可以命他星夜繞道前往淮陰府坐鎮。”

“好!”曹延禧咬了咬牙,“從內廂都中再抽兩百精騎給符昭序,濠泗二州所在的鍾離府可以不管,但淮陰府一定不能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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