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倫貝爾,後世一般都把這兩個詞連起來說,很多人也以為有一個叫做呼倫貝爾湖的湖泊。

但實際上這是兩個湖,兩個姐妹湖,呼倫湖與貝爾湖。

在此時,這兩個湖還沒被連在一起稱呼,呼倫湖被契丹人稱作考栳濼。

考栳意思大概是指一種用柳條編制的圓筒形容器,濼在這裡讀PO,跟泊一個讀音,也是一個意思。

而在呼倫湖南邊,面積稍小的貝爾湖,才是被稱作捕魚兒濼的,極大可能後世這個湖的名字貝爾,音源就是捕魚兒。

而張周騎兵堵住這逃亡幾萬騎的大湖,就是捕魚兒濼。

至於為什麼會被追上,倒不是周軍騎兵的馬快,而是這些部落騎兵實在沒地方跑了。

之前跑得快,是因為帶上輜重的婦孺老弱先行了兩三天,潰逃的草原騎兵只需要單騎去追上就可以。

現在跑不了,當然也是因為老弱婦孺的拖累。

要知道他們可不是騎上馬就能跑的,衣服、馬車、牲畜、糧草,林林總總都必須要帶上,不帶上這些,跑出去也是個死。

而且前軍斥候的估計也有誤,被堵在捕魚兒濼的不是三萬騎草原騎兵,而是起碼七八萬老弱婦孺和加上差不多兩萬騎兵。

折德願和耶律和兩人過來參拜了,不過都有些灰頭土臉,小心翼翼的。

他們接到張鉊的命令,九月初三就出塞了,但是一路行來和張鉊一樣,基本就沒遇到什麼草原部落。

這時節草原和中原一樣,被惡劣的氣候和不斷的戰爭,折磨的人口大跌,估計整個漠南和漠北所有族群加起來,也就是七十萬人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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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其中北阻卜三部以及被他們勉強控制的達裡密、耶覩刮部加起來二十五六萬人。

敵烈八部則差不多有二十萬上下,其餘地方攏共也就才二三十萬人,出塞了碰不到人很正常。

更悲劇的是,他們第一次出塞就迷了路,最後折德願害怕陷在漠南的戈壁中,於是只能返回,做好準備後,又才再次出發。

這次倒是比較順利的穿過了大戈壁,但是他們抓住難逃的一些西阻卜小部落一問才知道,漠北大戰已經結束了。

這下折德願和耶律和、耶律思忠三人傻眼了,特別是耶律和跟耶律思忠兩人心裡七上八下的,這可是失期的大罪啊!

雖然折德願是大軍統帥要負領導責任,可是折德願是皇帝的義子,還娶了皇帝的侄女常樂郡主,父兄都是功勳卓著的一方大員。

這麼深厚的背景,就算被擼了官職,也不過回家修養兩年,等皇帝氣消了又可以出來做官。

但是他耶律和和耶律思忠這樣被額外開恩才提拔的契丹人,搞不好就要成為背黑鍋的那個。

於是當知道大軍已經往東去打敵烈八部之後,耶律和與耶律思忠堅決不同意回師,一定要跟著主力去東邊。

折德願沒撈到軍功,其實心裡也不痛快,而且他這次出塞,真正統帶的大同府幷州精騎不過一千餘騎,其餘都是耶律和等人帶出來的上契丹四部萬戶的人。

他們兩力主往東,折德願不好強行阻止,也正合折德願心意。

於是他們一路向東,往後世二連浩特方向奔去,路上還遇到了從大同府出塞的閻晉所部先鋒。

原來閻晉接到命令後,立刻精選步騎兩萬北上。

這位張鉊目前排名最前,在人數處於劣勢情況仍然能和郭威掰掰手腕,成功在張鉊南征淮南的時候,沒讓劉知遠在河北做大的名將,自然不是折德願、耶律思忠等人能比的。

在這幾個傢伙還在草原上流浪的時候,閻晉已經親自率軍擊破了契丹人最後的堡壘上京臨潢府。

此戰擊破契丹各部聯軍,斬首三千餘級,俘虜人口六七萬,繳獲輜重物資無算,光是存糧就有二十餘萬石。

既然知道閻晉在附近,折德願大喜,閻晉的腦袋夠大,聽他的準沒錯。

於是隨後兩軍合兵一處,再向北面擊破黑車子室韋。

黑車子室韋也叫做黑車子達旦,遊牧於後世的錫林郭勒盟一帶,他們與奚人和契丹人的關係很近。

在耶律阿保機建立遼國的時候,相當一部分被吸收進入了遼國。

述律平的孃家,原本就跟黑車子室韋非常親密,因此他們也是述律平堅定的支持者。

有了折德願八千騎加入的閻晉,騎兵部隊直接暴漲到了兩萬騎,還有一萬精銳步軍,戰鬥力增加了一倍都不止。

這一戰,黑車子室韋直接被打爆,不過四千多帳的他們,被斬殺者就超過了三千人,幾乎處於了滅亡的邊緣。

仗打到這,戰爭的迷霧也就散開了,折德願手下這麼多契丹人,他們可太熟悉這一代的地理情況了。

於是折德願命耶律思忠率兩千騎去給閻晉做嚮導,讓他們引導閻晉所部繼續北上,去清剿大鮮卑山一帶忠於契丹的部落。

閻晉則將麾下一部太原精騎交給折德願,讓他們繼續北上去增援張鉊。

閻晉認為張鉊率領的三萬餘人中,有兩萬多都是沒怎麼上過戰場的河隴徵召兵,跨越幾千裡去打敵烈八部,還是有點危險性的,於是趕緊讓折德願北上增援。

只是,折德願他們清楚了方位,緊趕慢趕還是遲到了。

呃!也不算遲到,有了他們,這捕魚兒濼周圍的牧民,是跑不掉了。

看著折德願和耶律和忐忑的目光,張鉊倒是沒想把他們如何。

怎麼說呢,折德願的能力,本來在他義子中就要算差的,張鉊用他鎮守大同,其實是看中他的可靠和穩重。

這次命他們出塞,總共就給了不到一個月的準備時間。

耶律和、耶律思忠等控制的上契丹四部萬戶,原本也不是由折德願統領,而是暫時聽命於寧夏省防禦使,楊繼業的父親楊弘信的。

奉倉促之命,統陌生之兵將,折德願沒出什麼大問題,還像模像樣的立了一些小功勞,這就足夠了。

對下面的人,軍法上要求確實要嚴格,但有些事情,也不要太過苛求。

見到皇帝沒有要追求他們失期的意思,折德願和耶律和心裡也安定了很多。

而有了他們這支軍隊的到來,張鉊手裡的兵力一下就富裕了起來,可以對捕魚兒濼這的小十萬人採取行動了。

一陣寒風吹來,穿著一件皮袍子的張鉊,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太他媽的冷了,連胯下的戰馬都有些不適應的輕輕嘶鳴著。

周圍將士們雖然還是一副不動如山的樣子,但張鉊分明看見他們臉上都是一片冰冷的紅色。

而追擊的周軍將士都如此了,對面的牧民更加不堪,周軍好歹還有一件布面鐵甲擋一擋,對面的牧民大多只有一件單衣。

別提皮袍子什麼的,哪怕在草原上,那也是貴人才能有的,尋常的牧民冬日取暖,一靠不出門,二靠平日裡收集的各種爛獸皮或者獸毛。

現在他們倉促逃亡,為了減輕負擔,很多人根本就沒帶什麼厚衣服,寒風一吹,整個捕魚兒濼邊,一片牙齒打架的聲音。

張鉊抬眼看去,這哪是什麼士兵,大部分都是凍得鼻涕長流的牧民,估計只要幾個衝鋒,就能把他們趕進捕魚兒濼中去。

述律平這個毒婦,是想要拉著這小十萬人陪葬嗎?

張鉊不禁有些惱怒,別看對面有小十萬人,可是盡是些驚弓之鳥和大量的老弱婦孺,根本就經不起幾個衝擊,這哪是作戰,根本就是屠殺。

“聖人,不能大動干戈啊!若是為了述律平這麼個老媼,就將十萬牧民趕入捕魚兒濼,無上天大慈大悲的形象,就立不住了。

而且現在草原上人丁稀少,聖人要以他們為基幹西去攻擊其他黃頭部落,就不能不要這十萬人。”

元恆一臉擔憂的看著張鉊,好像生怕張鉊立刻下令進攻一樣。

張鉊何嘗不知這是述律平的毒計,這六法宗在草原上,一向宣稱無上天是佛陀的代言人,大智大慧、大慈大悲。

可要是一戰而殺十萬人,還大部分是老弱婦孺,怎麼看也大慈大悲不起來。

可要是不打,若是平日張鉊還能想法辦慢慢瓦解,但現在已經十月了,幾萬大軍都著單衣,十天內不後撤,萬一暴雪突然降臨,那想走也走不了樂。

想了又想,張鉊把手一揮,“讓李存惠指揮,放開東面一個小缺口,各部按計劃次第攻擊!”

什麼無上天,管他什麼大慈大悲,總不能用手裡幾萬精銳兒郎的性命冒險,張鉊還是決定動手。

一時間哭喊聲震天響起,近十萬人被圍在了不大的湖邊,好多人甚至在寒風裡就站到了湖水之中,被嚇壞的牛羊,與他們的主人緊緊挨在一起,好像都在哭嚎一般。

趙金剛奴舉起了手中的弓箭,可是左選右選還是有些下不了手。

草原上的法則和中原的可不一樣,中原人講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總是要把保護老幼,放在第一位。

而草原上,生存壓力極大,一個成年的,孔武有力的丁壯才是整個部族生存下去的希望。

所以到了沒辦法的時候,草原牧民的選擇,一定是犧牲弱小,留下精壯讓族群得以延續。

因此,趙金剛奴面對的,幾乎都是一個個半大的孩子或鬚髮斑白的老者,要麼就完全是婦人。

他們手裡拿著各種木製的長槍甚至就是農具,絕望的哭喊著,想要用手中那可憐的玩意自衛。

李存惠搔了搔腦袋,他可沒張鉊那麼多來自後世的莫名同情心,他除了覺得這其中好多健婦殺了可惜以外,心裡幾乎沒有任何的憐憫。

這是個天生的殺才,除了勝利,很少能被其他因素制約,他看著身邊的馮暉之子馮繼業說道。

“河隴的小子們書讀的多了點,竟然有些下不去手,馮四郎你率本部出陣,給他們好好上一課。

這上了戰場,不管他是男是女,那都是敵人,哪有在戰場上心軟的。”

馮繼業贊同的點了點頭,一點沒覺得李存惠讓他去屠殺對面的老弱婦孺,是個什麼難堪的事。

這個生長在銀槍效節都這等頂級武夫群中的傢伙,也是個殺才。歷史上連擋了他路的兄長都敢殺,殺幾個牧民算什麼。

馮繼業這一下去,黃英達等帶來的草原扈從騎兵,也開始動手了,這些人照樣不會有什麼猶豫。

外圍的老弱,如同枯草一般,一片一片的被殺倒在地,有了馮繼業和扈從騎兵的影響,剛剛還有點下不去手的河隴健兒,也漸漸放開了手腳。

張鉊不知道該不該喊停,他是真不知道,這種幾乎是屠殺的作戰方式對一支軍隊,到底是好是壞。

不過幸好,有人比張鉊先頂不住,不用我張聖人糾結了。

湖畔一輛牛車上,韓匡業急的一陣跳腳,他看著三弟韓匡嗣說道。

“我說太后是昏了頭了,你還不信。真以為平日裡對你好,那就真當你是自己人了,他那是想拉咱們家跟契丹人陪葬。”

韓匡嗣本想反駁,但又覺得兄長說的有道理,紹明天子一代雄主,怎麼會被這點婦人之仁捆住手腳。

半晌後,韓匡嗣點了點頭,“我去找蕭思溫,二哥讓四郎、五郎跟著我,要是他還推辭,就連他一起打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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