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明二年,公元947年,臘月初二,張鉊得了拓跋恆的建言,於是不準備在朗州等著與湖湘以西的各溪洞蠻,特別是彭士愁見面了。

張鉊不是馬希範這樣的割據小王,他是大朝天子,確實也不合適在目前這個階段,自己跑到朗州去跟幾個掌握幾萬部民的蠻頭們盟誓。

當然最重要的是,拓跋恆讓張鉊意識到,現在並不是解決西南諸族問題的最好時機,土官制度也不可能馬上推行下去,這事還是等到天下大定後,再來慢慢解決為好。

在張鉊出發離開前,朗州的郭榮也傳來好消息。

潘美率五百精銳,趁著雪夜突襲朗州蠻在山中的大寨,蠻兵們猝不及防,被潘美與五百勇士殺的大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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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榮趁機與趙匡胤率軍兩面夾擊,於慈利縣再次大破蠻兵,斬首千餘,繳獲耕牛三千餘頭,並逮住了逃跑到朗州蠻中的馬希萼心腹朱進忠等軍將。

朗州蠻的這次損失極為慘重,朝廷大軍的攻擊力,也讓蠻人大為震驚,許多頭領被嚇破了膽,不敢再支援少數人與朝廷作對。

於是向、田、雷等族六十餘洞土蠻蠻頭,最後終是選擇被發跣足下山向郭榮投降。

郭榮收降男女丁口近十萬,繳獲輜重無數,蠻兵們從潭州劫掠走的金銀、錦緞、鎧甲、刀劍和耕牛等,大部被追回。

作為漢化程度最高的湖湘以西溪洞蠻,朗州各蠻族實際上在唐末,就跟湖南的漢人沒什麼兩樣了。

他們也早就從漢人那裡學到了先進的耕種技術,甚至其中很多人都是漢人不堪動盪逃進山去的。

這種情況在湖南其實特別常見,平原上政權穩定的時候,溪洞蠻就下山接受官府管理,成為漢人。

平原上動盪不堪,漢人也會跑到武陵山中成為溪洞蠻。

這種兩者互相交換身份以求得生存的操作,起碼已經持續了一兩千年。

慈利縣位於武陵山區向洞庭湖平原過度的地區,再往西去,就是莽莽原始叢林了。

朗州蠻們如今已經在平地上耕種了七八十年,他們中的大部分,早就失去了繼續回到深山老林中過苦日子的勇氣。

耕牛更是他們的命脈,在朗州蠻中,一頭犍牛比全家老小的命都重要,是最主要的生活生產工具。

所以郭榮俘獲了數千頭耕牛以後,他們如果不想進山去當恐怖直立猿的話,就只能下來投降,以求朝廷對他們寬大處理了。

張鉊隨即命令郭榮細加甄別,將響應了馬希萼,並在潭州城中犯下了罪行的大小蠻頭依律重重處罰。

該殺頭的殺頭,該流放的流放,該做苦役的立刻拘押,要打板子的一個不少。

但實際上,這是一種無奈的選擇,因為事到如今,根本沒法一一來甄別,漏網之魚肯定不少,但張鉊只能做到這個樣子,總不能把他們全給殺了。

這也是張鉊把事情交給郭榮去辦的原因,因為這位歷史上的周世宗雖然治國有方,但可不是一個好脾氣,恰恰脾氣相當暴躁。

果然,郭榮在慈利縣殺各溪洞大小頭人百餘,蠻將充做苦役者六百餘人,追回被劫掠的財貨價值十五萬貫上下,救回被擄走的女子、丁壯千餘人。

然後還抄沒了諸溪洞蠻頭家族幾十上百年積存的金銀,價值十餘萬貫。

至於下山投靠的土蠻百姓,被郭榮按張鉊要求打散原有部落制後分散安置。

雖然還是會從蠻人中提拔頭領來管理他們,但這些提拔起來的人已經不是蠻頭,而是鄉老和里長了,他們的權力,將隨時處於政府的監管之中。

朗州蠻先漢時期就存在,自雷滿起兵割據之後,又風光了十幾二十年,馬殷也只能對他們進行分化。

現在張鉊終於趁著他們犯下大錯又特別虛弱之際,將其收為朝廷管理。

說起來還是要多虧了馬希萼,如果不是他把這些溪洞蠻引誘出來,讓他們發了大財,最後善財難捨,不肯像以前那樣逃歸深山的話,這些能出三萬左右蠻兵的朗州溪洞蠻,還真沒這麼容易被擊敗。

當然,就郭榮目前俘虜的這些朗州蠻,只能說是他們其中的精華部分,其餘起碼還有四成的朗州蠻,還是選擇了逃往深山。

這些人,就只能靠一邊封鎖,一邊招撫了,畢竟茫茫湘西大山,不可能單靠武力征服。

不過,這也帶來了一個後果,那就是彭師嵩的父親彭士愁延緩了到朗州的步伐。

不管彭師嵩如何相勸,彭士愁都不敢到朗州,他生怕被張鉊給囚禁了。

得到彭師嵩請罪書的張鉊倒也不強求,這也更加印證了拓跋恆的諫言。

要收復西南諸族,武器征服、震懾才是根基,土官制則是從這根基上開出的鮮花。

臘月初五,張鉊下令就在潭州城外湘江邊上,斬馬希崇、朱進忠、許可瓊等叛亂將官六十餘人。

同時被處死的,還有洗劫了潭州的武安軍牙兵七百餘人,殺的湘江血紅一片。

潭州百姓奔走相告,有家人死在了這些人手裡的百姓,手持棍棒菜刀趕到。

憤怒的百姓將滿地屍體,都剁為肉泥,連掩埋都免了,直接衝到了湘江裡面去餵魚。

至於馬希萼,自然是要拉回東京開封府明正典刑,以彰顯大軍威風的。

殺完人以後,張鉊假意要冊封馬希廣為楚國王、潭州大都督府長史、江南諸道都統、武安軍節度使等職務。

馬希廣哪敢接受,只能跪在潭州東門外哭求,言馬楚氣運已絕,願納土奉獻歸於國家。

於是張鉊立刻順坡下驢,廢除馬楚的楚藩國,將整個馬楚之地改為湖南行省,改潭州為長沙府,朗州為武陵府,桂州為桂林府。

任命馬希廣為湖南行省平章,馬希廣再次推辭,於是張鉊收回成命,加封馬希廣為檢校太傅、右豹韜衛大將軍、中書令,封爵長沙郡王。

賜婚玉潭郡主並特別加封為駙馬都尉,賜穿親王袍服,用親王儀仗。

馬希廣的所有職位,全部都是虛的,特別是中書令,看起來位高權重,但實際上張周的中書令是張鉊自己。

平日裡管事的則是中書侍郎以及下轄的章臺令和鸞臺令,加封的中書令,也就是領一份工資而已。

封完了馬希廣,張鉊將馬殷諸子馬希瞻、馬希能、馬希貫等馬氏族人三百餘口,全部遷往神都洛陽,同時同意馬氏諸子在洛陽城外,為馬殷建廟祭祀。

張鉊收馬氏在楚地的全部宅院、商鋪、田畝、金銀、錦緞等財貨,得五十七萬貫左右,留了其中十萬貫給馬希廣,七萬貫分賜諸馬。

馬希廣等感恩戴德,在左豹韜衛五百步騎的護衛、監視中,辭別長沙城和馬氏社稷宗廟,啟程北上。

臘月初八,張鉊正式任命郭威為湖南行省平章、湖南行省防禦使。

並讓郭威在湖南之地均田,建禁軍長沙鎮,同時於長沙、武陵、岳陽、衡陽等地建立衛所軍。

隨後郭威以長沙殘破為由,申請將治所遷往武陵府(朗州),張鉊當即同意,並任命郭威為武陵府尹。

長沙現在只有居民萬人,城內瓦礫一片,確實無法作為省城了,而且到了武陵(常德),才能更好的彈壓剛剛被降服的朗州蠻。

隨後張鉊留何仲舉在長沙,任湖南行省按察使兼長沙府尹,主持長沙的恢復工作。

同時,張鉊命張昭駿(馬殺才)率六千步騎南下到桂林府。

任命張昭駿為持節平南將軍、都督桂林府以南諸府州縣軍事,並兼任桂林府尹與桂林府兵馬督監。

張昭駿到桂林府後,整頓當地馬楚的靜邊軍牙兵,得精兵三千餘,均田得衛所軍近萬,加上他帶著的親軍、禁軍六千人,兵力達到了兩萬的規模,足以讓南漢不敢窺視。

此後,張昭駿按照張鉊的要求,修繕灕江與湘江之間的靈渠,編練灕江水軍,蒐集灕江水文條件,打造大小戰船和運糧船,開始為擊滅南漢,做前期的準備工作。

臘月初十,張鉊再次到達嶽陽府,親自主持了義子趙延進與馬希廣幼女的婚禮。

同時任命趙延進嶽陽府兵馬督監,將岳陽的水陸軍全部交到了趙延進手裡。

此時,出使南唐的呂胤回來了,李璟被張鉊軟硬兩手嚇得完全沒了主張,極為害怕張鉊追究他收留高保勖,以及試圖招攬原馬楚嶽州刺史王贇的罪責。

已經改回元姓的元恆(拓跋恆)與新任岳陽府尹廖匡圖,立刻建議張鉊借勢突襲南唐的鄂州,只要鄂州一下,整個南唐在長江上,就會完全失去優勢。

但張鉊卻暫時不想這麼做,因為南唐不過是嘴邊的肥肉,不需要這樣搞,現在重要的,還是搞定孟蜀。

因為從蜀中傳來的訊息,孟昶並未像歷史上那麼奢侈無度和躺平,反而還是在拼命積攢力量,看起來還有些想法。

張鉊原本對於孟蜀,特別是孟昶的看法,實際上是被歷史結果給誤導了。

歷史上孟昶會花天酒地,除了他自身性格缺點以外,還有兩個巨大的原因。

一是孟蜀進軍關中的舉動,受到後漢、後周的連續打擊,精兵勐將,特別是孫漢韶、張虔釗等基本謝幕,已經完全看不到希望。

而現在嘛,孟蜀實力並未大損,反而還有些蒸蒸日上的樣子,孟昶心裡還有些期待。

準確的說,就是蜀國的前途,還沒到孟昶完全絕望的程度。

二是趙季良這種能引導孟昶的賢臣剛剛去世,花芯夫人也才剛剛被孟昶獲得弄進宮中,這孟大王還沒來得及本性暴露。

而今天下諸國,契丹基本已滅,南平、馬楚已定,南唐李璟嚇破了膽,錢越、南漢不足為懼,就只有孟蜀還有點力量,張鉊當然要先打他。

雖說是這樣,但元恆還是建言說道:“南唐國能立,原有三大柱石,一是長江天險,二是水軍犀利,三就是勇將忠臣。

此三大柱石中,長江天險與水軍犀利眼看就要失去,忠臣中,吉州陳喬陳子喬,洪州盧絳盧晉卿,雖然有王左之才,但南唐主並不能用。

所以唯有勇將壽州劉仁瞻、鄂州何敬洙等,掌大兵,守天險,是朝廷的心腹大患。

縱然不取鄂州,也不能讓何敬洙繼續在鄂州任上。”

“卿有何良策,能逐走何敬洙。”攻打鄂州現在時機不成熟,但是弄走何敬洙,倒是可以考慮。

元恆當即對張鉊說道:“現在高保勖等既然在鄂州,那陛下就可命使者前去,要求交出高保勖等人。

南唐主不是說未曾下令接納高保勖,將過錯推到了何敬洙的頭上嘛,那咱們正好藉著這個藉口,責問何敬洙。

而且南唐主既然受聖人冊封,是大周臣屬,何敬洙這鄂州武昌軍節度使也當是聖人臣屬。

所以咱們乾脆在讓何敬洙交出高保勖等人的時候,還要求他出城向天使說明情況,只要他一出城,立刻就將其捕獲,然後送到朝廷任職。”

張鉊摸了摸下巴,“何敬洙在鄂州經營多年,南唐武昌軍尚有兵力兩萬,水軍最少有一萬餘,咱們就在鄂州抓他們的節帥,是不是有些太冒險了?”

剛剛脫下新郎喜服的趙延進立刻走了過來,在地圖上一指對著張鉊說道:“大人,鄂州以東有一城名為漢川,可讓天使在漢川停駐,命何敬洙來此。

在此處擒了他,一時半會鄂州的武昌軍也來不及救援,兒臣再領嶽陽水軍接應,足可以萬無一失。”

看來何敬洙此人,一定還是有些能力的,因為不管是本地的張少敵,還是自己的義子趙延進,都對他抱有相當的警惕。

想到這些,張鉊乾脆一狠心,“如此的話,朕先命杜論赤心率江陵的水軍也動身往嶽陽府趕,如果抓捕失敗,還要謹防南唐水軍來襲。”

然後張鉊又笑呵呵的看著身後問道:“此去傳旨,需要一膽大心細之人為使,不知哪位卿家願去?”

王久在遠處哈哈一笑,“聖人,這是某家當仁不讓,前番痛罵南唐主尚不過癮,這次就拿著何敬洙補一補。”

好吧!張鉊也覺得,這樣的事,只有王久這樣的才幹得了,當即親自斟了一碗酒給王久。

“此次抓得何敬洙回朝,你的爵位就有著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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