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冷風寒,願意起來的很少。

慕容延釗帶著幾個神射手,搶先進入了小渡口鎮外的楚軍營地,神臂弓的精準與殺傷力,在這些神射手的手中,被加持到了最大。

凡是在鎮外晃盪,還能起身的人,不管是士兵還是民夫,基本都被射翻在了地上

只有那個摁著周二哥大頭的年輕民夫躲過了一劫,因為他也是匍匐在地上的。

寒冷削減了人們對於外界事物的感知能力,一直等到牙兵連續被殺七八人後,他們才發現了不對勁。

而這時,郭榮都已經殺到了鎮子外。

剎那間,身穿黑色棉甲,甲胃上繡著佛門怪神,臉上罩著金剛面甲的周軍,直接就把這些大量民夫加少量牙兵的外圍成員,嚇的魂飛魄散。

這其中沒有一個民夫和牙兵喊的是‘周軍來了!’

他們不約而同的大喊“鬼呀!”然後如同炸彈一樣,原地爆炸。

剛剛還是寂靜的營地,立刻就亂成了一片,無數民夫士兵淒厲的嚎叫著四散躲避,破爛被褥,鍋碗瓢盆散落的一地都是。

衝擊的勇士按照事先的規定,分成了三股開始行動,郭榮帶人往前直衝,趙匡胤、慕容延釗等人則分別往左右。

小渡口鎮的土牆一點也不高,加上還有很多段連土牆都沒有,直接用的木柵欄,所以很容易的就突入了進去。

趙敞和王景存肩並著肩,手中的鉤鐮槍平舉向前,凡是擋在他們前面的,不管是民夫還是楚軍士兵,都被無情的捅死了。

這可不是聖母的時候,雖然有大量的民夫是因為驚恐失去理智而跑到了他們前面,但王景存等仍然沒有手軟。

薛存遠則提著骨朵在肩並肩的戰友左右遊弋,一旦有從側面衝向軍陣的,都會遭到他毫不留情的錘擊。

驚恐和混亂如同瘟疫一樣,迅勐的從城外開始向城內傳播。

當城內的民夫和楚軍看到從黑暗中現身,如同鬼神一般的周軍突擊隊時。

他們往往最開始是呆住互望片刻,然後突然齊齊大聲嚎叫,扔下手中的刀劍、棍棒乃至鍋碗瓢盆,發狂一般往後面跑去。

一邊跑還一邊尖叫“鬼神來了!鬼神來了!”

沿路的民夫和士兵不明所以,聽到無數人尖叫鬼神來了,看到有人逃竄,都慌忙爬起來跟著跑。

有些還在睡覺的人驚醒後,一時反應不過來,茫然起來後看見眼前的慌亂景象,就如同呆頭鵝一般不知所措。

等到殺戮帶來的鮮血開始向四方瀰漫,聞到血腥味的他們,才會如夢初醒般的跟在其他人後面亂跑。

由於郭榮是採取的是三面出擊,也在故意製造混亂,因此一時間四周的民夫和士兵,都驚恐的發現了大量著黑甲,帶著金剛面甲的鬼神。

這讓他們越發的慌亂,不斷有人重複著鬼神來了的淒厲喊叫。

有些人被從睡夢中驚醒,連眼睛都沒睜開就跟著人流跑出了幾百步,明明什麼也沒看見,但這如同夢魔一般的經歷,立刻就矇蔽了他的神智。

他們甚至比那些看見過周軍的人還要驚恐,恐腦海裡不斷的浮現出經過他自己加工的恐怖場景。

這也使得他們更加驚恐,如同老鼠一般四處亂竄,將恐懼更快的傳播到了遠方。

很快,四處的普通士兵也開始炸營,混亂立刻就波及到了位於中圈的蠻兵營地中。

作為跟馬希萼深度繫結的朗州蠻,向、田等家蠻頭對於蠻兵的掌控力和蠻兵的士氣,比外圍這些民夫和楚軍還是要高得多。

混亂中,向家的小頭人立刻抓起刀槍就從營房就衝了出來,此時趙匡胤也已經帶人衝了進來。

武陵蠻可是一個長期活躍在中國歷史上的群體,劉備當年伐吳,白眉馬良所招攬的五溪蠻,那個戰死的蠻王沙摩柯,就是武陵蠻的一支。

這些蠻人雖然裝備不行,但戰鬥力一直都很不錯,二十年前雷滿才得以仰仗他們成為唐朝的節度使。

此時相應馬希萼的召喚,與朱進忠一起屯兵小渡口鎮的一萬五千蠻兵,就是當初洗劫潭州的那一批。

他們與馬希萼之間,有極大的利益糾葛,因此遠比民夫甚至重建的武安軍牙兵可靠。

四周已經混亂不堪了,向家的蠻兵都沒想著逃亡,甚至開始了集結。

雖然他們只有刀槍還衣衫不整,但畢竟人多,真要站穩了腳跟,趙匡胤不過兩百人,蠻兵就是站著讓他們殺,他們一人都要殺七十五人才行,累死也做不到。

於是,趙匡胤手中的五十杆梨花槍,立刻就有了用武之地。

向家的小頭人騎著戰馬,還在大聲呼喝著來回賓士鼓舞人士氣心。

突然就見眼前閃耀出了一股股雷火,緊接著他就被那些雷火給噴中了。

劇烈的疼痛和難聞的氣味同時襲來,胯下的戰馬完全沒見過這個陣仗,嘶鳴著就把向家小頭人,給掀翻在了地上。

然後驚恐的戰馬如無頭蒼蠅般,轉身就衝向了正在集結的向家蠻兵。

向家小頭人被摔得眼冒金星,他已經無力管束戰馬了,因為他只覺得臉上劇痛無比,好像有人拿著無數跟鋼針在他臉上扎一樣。

劇痛被驚恐放大了一百倍都不止,他在地上翻滾著,發出了非人般的慘嚎。

同時,已經被向家小頭人集結起來的蠻兵們,則更加驚恐。

他們看著那些穿著黑色戰甲,臉上如同鬼怪,從黑夜中突然現身,並且還會怒吼著發出雷火的周軍,又聯想到到處有人在喊鬼神來了,這些蠻兵一下就崩潰了。

他們勇則勇矣,但是比起漢人,他們更容易相信鬼神這回事。

更別提他們住在山上,遠比平原上的漢人更容易將各種異相聯絡到鬼神身上。

而且此時朗州蠻中,多流行結合了道教的原始巫神信仰。

蠻兵們突然發現,這些鬼怪跟他們部落中跳端公的那些巫師、神人是如此相似,哪還能提得起反抗的心思,一個個只恨爹媽少生了兩條腿,哭嚎著就炸了鍋。

其實向家小頭人不把他們集結起來還好些,畢竟這地方好幾萬人呢,恐懼和混亂的傳播速度,不可能短時間就傳遍全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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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現在向家小頭人把他們給集結起來了,一下就是兩三千人親眼見證了這恐怖的一幕,加上他們本是就是蠻兵,不像民夫和楚軍那樣跟其他蠻兵有語言上的障礙。

因此他們驚恐的哭喊,才直接將整個蠻兵大營都給點燃了!

趙敞全神貫注的藉著微弱月光,努力識別著地上的障礙物,防止自己被絆倒,這種情況下倒地,可是很危險的。

前面十多步外突然竄出一股蠻兵,他們嚎叫著直衝過來,趙敞看不清楚他們有沒有拿武器?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來作戰的?

他只聽見十將在大聲的喊叫著,周圍的同袍們都在飛速的刺擊,他也趕緊機械般的大聲吼叫著,將手中的鉤鐮槍勐然刺出。

衝他們奔過來的蠻兵人數不少,靠近之後,反而不如在遠處看的那麼清楚。

趙敞只覺得自己在虛空捅殺,但黑暗中不斷攢動的黑影卻在大聲慘叫,此起彼伏沒有停歇。

片刻之後,眼前的黑影彷彿沒有那麼多了,趙敞突然感覺壓力一鬆,只見殘餘的蠻兵,哭嚎著往北逃入黑暗中。

一股莫名的刺激感和衝動湧上心頭,急劇分泌的腎上腺素讓趙敞有種要出擊的慾望,他想一個飛步衝上前去,繼續追殺那些黑影。

好在在這個時候,十將嗶嗶的吹響了口中尖利的哨子,這聲極為刺耳的哨聲驚醒了趙敞,讓他想起了軍中嚴格的軍律。

勐然驚醒的趙敞,壓制住了心頭那種衝動,他把頭稍微一片,用眼角餘光留意著十將頭頂上,那根反射著微弱亮光的盔槍和暗紅色的盔纓。

他迅速以十將為中心,調整了自己的步伐和位置。

同袍們都沒有說話,也有些看不見對方,但是在黑暗中,他們仍不約而同的靠緊了彼此,然後繼續向前。

薛存遠位於同袍們衝鋒的側面,他比趙敞等人看的更加清楚。

地上有好多屍體,根本不是他們殺的,他甚至看見遠處有相當數量的蠻兵或者楚軍,他們赤裸著上身,在寒風中癲狂的自相殘殺。

火光衝天而起,這是潘美命人點燃的,目的是將資訊傳遞給澧水北岸的張昭駿。

現在他們雖然沒有擒殺朱進忠,甚至連發現都沒做到,但是突進到了這一層,楚軍的總混亂,不過是時間問題了。

遠處弓弩攢射,快靠近了梨花槍驅散,然後集體捅刺,沒有什麼特別的,翻來復出就是這三招。

但就是這簡簡單單的三招,卻沒有任何一支撲向他們的軍隊能頂得住。

三路人馬進攻的很快,沒過多時,就直接推進到了馬楚軍的中軍。

這裡駐紮著馬楚的核心軍力,馬希萼在朗州武平軍節度使任上掌握了七八年的武平軍。

只不過等周軍進攻到這裡以後,武平軍營地早就被驚恐的亂兵給衝擊了。

大營中更是混亂無比,周軍士兵們只能判斷一個大致的方向,然後就向著勐衝過去。

朱進忠其實早就醒了,他將兩個潭州豔妓給推下床,只披了一件袍子,就開始召集牙兵開始集結。

不過可不要以為朱進忠這是想著抵抗,他是一面集結牙兵,一面找到最心腹的侍衛,準備讓這些侍衛帶著他,從亂軍中逃走。

力挽狂瀾什麼的,那是完全不存在的,朱進忠作為在戰場上打打殺殺了十幾年老兵,他很清楚,除了他身邊這點人以外,外面基本全部都炸營了,根本不可能還有挽救的地步。

呃,也不是沒有,是他朱進忠沒有這個能力,不可能出來力挽狂瀾。

五六個侍衛被召集了進來,朱進忠一個眼神,他們就知道幹什麼了。

眾人齊心協力的往身上多裝金銀,這馬希萼賞賜了朱進忠一批金銀餜子,別的不帶走,這玩意一定要帶走。

可惜就在朱進忠等正在拼命往懷裡裝金銀餜子的時候,馬廄傳來了戰馬的嘶鳴聲。

朱進忠心頭大駭,戰馬可是逃命的關鍵,沒了戰馬他根本走不遠,當下,他跟幾個侍衛趕緊停止了繼續往身上裝金銀,直接飛奔而出。

幾人急奔出門,只見外面火焰映紅了天空,四周都有慘叫聲響起,集結起來的牙兵,都在看著突然出現的朱進忠,等著他的命令。

可能是由於緊張,朱進忠的一個侍衛不知道踢到了什麼,他一個趔趄之下,突然翻滾在地,隨後把胸口的金銀,全部摔了出來。

門口集結的數百牙兵,都震驚的看著朱進忠,遠處的哭嚎與怒吼,彷彿一下就被隔絕在了最外面。

朱進忠將這個侍衛千刀萬剮的心思都有了,他看著眼前陰晴不定的牙兵們,突然把牙一咬,將身邊的兩個侍衛推向了牙兵們。

侍衛們帶著的金銀,也同樣掉落了一地,隨後朱進忠三步並作兩步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武平軍的牙兵們憤怒了,有去搶地上金銀的,但更多是嚎叫著去追朱進忠的,原本還有希望阻攔一下的武平軍牙兵,徹底的混亂了。

等郭榮他們趕到的時候,楚軍的中軍大屋,已經陷入了火海中,到處是在互相毆殺的兵卒和亂跑的身影。

數萬人的混亂是非常可怕的,到處是驚恐的人流來回衝撞。

郭榮知道此刻不能再去找朱進忠了,他立刻命士兵們退到一堵土牆的後面,槍頭朝外開始守住陣型,避免被亂軍帶走。

張昭駿睡的很安穩,大戰前保持良好的心態,是非常重要的。

甚至可以說是一個老練統帥到士卒都必須掌握的,只有休息足夠了,才有力氣在戰場上殺敵。

此時的周軍也早已準備好,只等對岸的大火一燃起來,早就吃喝完畢的周軍,立刻開始了渡河。

先期渡過澧水的先鋒,是右神威衛的騎兵,想要把楚軍更多的截殺,不讓他們逃回朗州的深山中,騎兵是最有效的兵種。

同時,張昭駿將自己最心腹的侍衛也派了出去,現在小渡口鎮已經陷入了混亂,但渡口不一定,所以需要一支尖兵去開啟通路。

不過,張昭駿多慮了,周軍大張旗鼓,歡聲震天的開始渡河的時候,渡口的三千餘馬楚精銳,早就被大營的突然混亂給搞蒙了頭。

前軍渡口排陣使蒲公益還想抵抗,卻不防衙內指揮使,裨將廖偃卻在軍隊集結時突然大喊。

“朱進忠跑了!朱進忠跑了!”他身邊的親隨也跟著大喊‘敗了!敗了!’

原來在三江口投降趙延進的馬楚三江口水陸鎮遏使廖匡圖,就是廖偃的父親。

馬希萼和朱進忠還不知道廖匡圖投靠了張鉊,但是廖偃卻是知道的,因為這是廖家父子早就謀劃好了的。

渡口楚軍本來就慌亂,現在廖偃一喊,頓時人心崩散,兵卒們一鬨而散,有回營準備搶劫物資的,有搶了船直接順水而下的。

廖偃則把目光對準了渡口排陣使蒲公益,他要為渡過澧水的朝廷大軍,準備一點見面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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