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涼州。自從張昭出征以後,河西之地的氣氛都一直比較緊張。

留守的右相宋善通和老歸義軍大將羅通達,張昭的心腹劉納、曹延明等人,按照張昭的命令。

讓涼國奉天王太后帶著王后曹延禧抱著張昭唯一的嫡子,今年才兩歲張賢明臨朝,處理國內大小事務。

不過,明眼人都知道,這個幅員幾千裡,治五六百萬民的大涼國,根基還很不牢固。

如果張昭沒了,國家立刻就會四分五裂。

所以在張昭出發之前,嫡母奉天王太后在徵得張昭同意後,讓老張忠從寧遠調了兩百親衛。

這些親衛,都是張昭昔年從薩克圖和波斯人手中解救的,全部是不願改信天方教的昭武九姓以及其他回鶻、烏古斯人。

他們現在家族、部落都在張昭寧遠的幾十萬畝私田上生存,因而忠心是母庸置疑的。

就在張昭剛從關中東進的時候,奉天王太后就把這兩百親衛騎士派往了中原。

他們唯一的使命,就是在大軍戰敗的時候,拼死護衛張昭逃回河西。

不得不說,奉天王太后的思路還是清晰的,這個涼國就算沒了這四萬大軍,也還能勉強支撐。

因為張昭在河西的屯田府兵制和用佛門法王身份在吐蕃、吐谷渾、達旦和諸羌党項人中搞宗教崇拜的政策,已經取得了很大的成功。

沒了這四萬大軍,涼國固然元氣大傷,但只要張昭還在,可以盡數徵召各族勇士,涼蘭秦渭甘肅瓜沙諸州團結弓手與義從驍騎,起碼也還能拉出了三五萬人。

有這三五萬人,足以保住涼國,再休養生息十年,又可以強盛起來。

但是沒了張昭,那就完蛋了,整個涼國,立刻就會應聲而崩。

宋善通感覺最近的壓力有點大,作為涼國的右相,大涼天王張昭,不對!現在應該叫開天策府雍王陛下的親舅舅。

他是非常得到張昭信任的,不然張昭就不會把留守國都這樣的重任交給他了。

不過宋善通一直有個遺憾,那就是宋家子弟入仕的雖然多,但大多是中低層文官,身居高位的不多,而且軍隊裡沒有幾個自己人。

這麼怎麼行?

按照宋善通的想法,要保證宋家以後權勢,家族裡沒幾個掌兵的,那就太吃虧了。

畢竟按照此時的觀點,文官不過是附庸,真正有權力的,還是武人。

他這右相做的,就因為軍事上沒發言權,而自覺有些憋屈。

不過,宋善通感覺自己非常忠心,又盡心盡力,還是當朝宰輔,但是永壽宮的奉天王太后,卻有些不買他的賬,還明裡暗裡敲打他來著。

連續好幾個宋家子弟的晉升,都被奉天王太后給卡著了,還將他長子,在蘭州任隴右道團練使的宋遠申,給調了回來任兵部侍郎。

這明顯是防著宋家,怕他們掌握了隴右道的團結弓手和義從驍騎。

心裡非常不滿的宋善通去求見了一次張昭的生母,奉聖王太后宋氏。

結果妹妹還是那個老樣子,張口就是佛法,閉口就是宋家吃虧才是福,不求權,方能不招禍,把宋善通搞得相當鬱悶。

“大人,阿翁車架已經到了,快快出來迎接!”

宋善通剛剛處理完大量的公務回到家,結果屁股還沒落座,幼子宋遠純就跑了進來喊道。

“不是說了,等你阿翁的車架過了刪丹,就來人通知讓我們去迎接嗎?怎的現在就已經到府邸外了?”

宋遠純口中的阿翁就是宋善通的父親,張昭的外祖宋同義。

老爺子習慣了敦煌的水土,是以一直呆在沙州,最近卻說要到涼州來看望女兒和外曾孫們。

宋遠純一臉的無奈,“孩兒在刪丹派去的僕役直接被阿翁的護衛給拿住了,壓根就沒機會報信。”

宋善通心裡有些砰砰跳,一股不妙的感覺陡然而生。

宋遠純這種小孫子可能只看到了阿翁和藹慈祥的一面,但宋善通知道,他這今年已經八十歲的老爹,絕對是個難纏的角色。

這從宋同義當年同意將女兒嫁給張承奉作為補償,又能在曹家崛起不可阻擋後,迅速投靠。

然後還能在波雲詭譎中與奉天王太后心照不宣的合作,以保住外孫子張昭。

最後還能在張昭東歸之後,迅速化解掉張昭心裡的怨恨與之和解。

並順勢把宋家推上了表面上不如曹家,但實際上遠比曹家受信任的老歸義軍第一大族,就可以看得出來宋同義的手腕和眼界。

這樣的恐怖的父親直接綁了他派去迎接的僕役,然後突然出現在府邸外,明顯就是來興師問罪的。

一時間,宋善通立刻回憶起了被父親支配的恐懼,豆大的汗珠,譁啦啦的往下落。

“逆子!給我跪下!”

果然,如同宋善通所料,八十歲了還能一頓吃半斤肉,喝兩角酒的父親宋同義,直接手持荊條一聲喝罵,讓他在府邸外跪下。

宋善通頭上冷汗譁啦啦的往下掉,更是尷尬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他現在是一國右相,還是張昭走時任命的留守,本身也已六十來歲,還要在大庭廣眾下被罰跪,那就太丟臉了。

而且以他對父親宋同義的瞭解,光是下跪肯定是不行的,說不好還要捱上一頓打。

可要是不跪,一個不孝的名聲,馬上就會傳揚開來。

在這個時代,不孝可是任何人的死穴,只要沾上了這個詞,立刻就會成為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別說做官了,做人都會存在問題。

“大人,還請留些顏面!”所以面孔漲紅的宋善通,只能開始哀求。

“未知大人因何不滿,可先給孩兒一個解釋的機會。”

宋同義眯著眼睛,眼中已經鬚髮灰白的長子跟十幾歲時沒什麼區別。

他揮了揮手裡的荊條,讓宋善通額頭上冷汗更多,施加了足夠的壓力後,才緩緩開口說道。

“你就是太知道留顏面了,所以才會趕出現在這樣的事,天命既出,山河早已變異,汝身為右相,還是留守,卻仍在搞那些老一套。

蠅營狗苟、爭權奪利、安插子弟,眼睛就只看得見今日腳下這一畝三分地。

今日保了你的顏面,我宋家明日就會傾覆!”

宋善通被自己父親毫不留情的一頓勐噴,頓時漲紅了臉。

“孩兒所做的一切,皆是為了國家,我宋家詩禮傳家上百年,子弟人才輩出,多幾人受重用有什麼奇怪?

天子身上也流著我宋家的血脈,舅家替外甥看牢家產,何錯之有?”

宋同義長嘆了一聲,“某一生多智,為何幾個兒子,都是這樣的蠢夫?

原以為你能例外,結果卻心裡想著做梁冀、何進這樣的人。

無復多言,跪下吧!”

宋善通還未說話,一向被嬌慣的幼子宋遠純卻上前說道:“阿翁冤枉父親了,明明是奉天王太后刻意針對宋家!”

宋同義被這句話氣(嚇)得面無人色,他勐然上前,一荊條就打在了宋遠純身上,只打宋遠純皮開肉綻、尖聲慘叫。

“豎子何知?怎敢出此大逆之言?”

怒吼完畢,宋同義還要去打宋善通。

就在此時,宋善通的長子,前隴右道防禦使,現兵部右侍郎宋遠申,騎著馬從遠處奔了過來。

他人還在遠處,就勒馬跳下,然後一個飛撲過來跪在宋同義面前,連連磕頭開始哀求。

“還請阿翁手下留情,孫兒願意以身代之。”

說著很快就脫下了身上的衣服,擋在了父親和祖父之間。

看著長孫到來,宋同義陰沉著的臉上,頓時顏色稍霽。

“聽奉聖王太后說,隴右道團練使的職位,是你自己要辭掉的?”

宋遠申還未說話,宋善通就火了,在父親面前丟了面子的難堪,立刻就轉移到了長子身上。

“逆子!原來是你主動辭的,我說王太后怎麼敢如此明目張膽的侵奪我宋家之權。

你可知道,老子為了讓你能坐上隴右道團練使的職位,花費了多少精力?”

宋同義一聽,長子還是如此愚不可及,勃然大怒的他,直接抽出荊條就衝了上去,宋遠申則趕緊抱住了宋同義的大腿。

“阿翁切勿動怒,不要傷了身體,姑母說只要阿翁到了,就讓大人去榮養,這涼州,還是得您來坐鎮。”

震驚之下,宋善通指著跪在地上的長子,嘴巴哆嗦的,說不出話來。

他隱約猜到了,父親宋同義竟然是被長子宋遠申和妹妹奉聖王太后,專門從敦煌請來鎮住他的。

宋同義拍了拍宋遠申的肩膀,頓時也不想打人了,他看著宋善通說道。

“做了六年宰輔,眼界竟然還不如你兒子,天王把國家交給你留守,是讓你蕭規曹隨安定地方的,但你卻把這份信任,視為縱容。

我宋家之所以深得信任,就是因為我家世代都是文吏,從不參與兵事。

你卻把元申安排到隴右道團練使的位置上,還培養宋家子弟進入軍中,都是某疏於管教啊!讓你真的把天子當成了外甥。”

宋同義越說越是心痛,宋家在軍中毫無根基,這麼搞,也不過是在明面上好聽一點,沒有五年八年的耕耘,根本不可能起效果。

當然,更重要的是,宋家這麼搞,是非常犯忌諱的。

他這外孫張大王可不是什麼心慈手軟之輩,老歸義軍家族中,重用宋家,並不單因為宋家是外祖家,更因為宋家從不插手軍權。

宋同義相信,一旦宋家真的插手軍事,等張昭回來,不管是勝還是敗,都會立刻倒黴。

勝了還好,可能就是雷聲大雨點小的懲罰一下,再把宋家排除出核心層。

要是敗了,一定會第一個拿宋家下手轉移視線。

凡是外部戰敗後,為了壓制國內反對,找出一個背鍋典型往死裡整,歷來就是不二法寶。

就在宋同義思考是不是把兒子揪去永壽宮,求見奉天王太后和女兒奉聖王太后的時候。

畢竟免掉堂堂右相,不是三兩句話就能決定的。

遠處突然歡聲雷動,一時間,整個涼州城,就像是燒開的滾水一般,無數人呼朋喚友的湧到了大街上。

宋家府邸就在東門,所以在歡聲過後,立刻就看見十餘騎急使,背插紅色三角旗,手裡揮舞著赭黃色的露布,從東門飛馬而入。

“大捷!大捷!東征大軍大捷!洛陽一戰,我雍涼大軍大破契丹,陣斬契丹主堯骨!遼國十萬大軍,灰飛煙滅!”

“哈哈哈哈!”宋同義大笑三聲,一下扔掉手裡荊條,興奮的手舞足蹈。

“好啊!太好了!大事定矣!我的幼娘,要做皇太后了!”

剎那間,在全城大勝,大勝的狂吼聲中,整個宋家上下,都激動的語無倫次了,很多人甚至放聲大哭了起來。

大王入主中原成功,宋家立刻就會水漲船高,他們可是正宗的後族。

與這個比起來,在河西、隴右謀個什麼小官,簡直不值一提。

本來還有些人站在了宋善通身邊,想著張昭不在,宋家主事的時候多撈點官。

現在看來,完全沒必要,與中原相比,河西隴右這邊荒之地,算得了什麼。

狂喜過後,宋同義看著這個不爭氣的兒子大喝一聲。

“左右!給我封鎖府邸,嚴加看管,沒我的命令,不許放他們出來。”

隨後他拉著宋遠申的手,“我的乖孫,你我速速進宮,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吧?”

宋遠申點了點頭,“奉天、奉聖兩位太后和王后肯定要去中原的,我們宋家卻萬萬不能再沾著留守這個位置了,不如推舉張家的耆老張懷慶留守涼州。”

涼州永壽宮中,面對著全城狂歡的人群,奉天王太后李氏和奉聖王太后宋氏,王后曹延禧,壽昌郡夫人曹延鼐,鄯善郡夫人李若柳等,也是眼含熱淚。

一年的也提心吊膽,現在終於得到了緩解。

張昭不但大勝契丹,還陣斬了契丹國主,可謂一戰而定半個天下。

曹三娘子延鼐和小姨媽李若柳對望了一眼,作為張昭最早的兩個女人,也是張昭的患難之交,更是如在夢中一般。

曹三娘子想起了當年那個穿著破爛緇衣,傻乎乎夾著大腿,生怕‘兇器’掉出來的小沙彌,經過十四年的奮鬥,竟然要成為天下至尊了。

李若柳則想起了那個風雨交加的下午,只有百餘人的張昭,如同天降太歲神般出現在了仲雲國扜泥城。

一戰就幹掉了據城自守,得意忘形的仲雲王散婆跋。

當年張昭不受她美色誘惑,差點讓頓珠那個憨貨一骨朵砸死她的時候,李若柳就明白,這是一個能成大事的人。

只是她怎麼也沒想到,張昭如今能做到天下至尊的位置上。

“請兩位太后和王后帶著四郎去城外接受朝賀,此乃我全雍涼勇士的大功,當與他們的家屬,共同歡慶!”

宋同義一進來,就趕緊讓屋內的一眾女人帶著張昭的嫡子張賢景,出去接受朝賀。

現在只是露布飛捷到了,但沒有宣佈,總是不正式。

於是,由張昭嫡母奉天王太后李氏和生母奉聖王太后宋氏牽頭,王后曹延禧抱著兩歲的張賢景,在曹延鼐、李若柳、曹延綿等簇擁下,來到了皇宮外城永訓宮的正門棲鳳門上。

外面早已等待多時的百姓,聽到王后曹延禧親自說出洛陽大捷的訊息後,頓時歡聲雷動,山呼海嘯的高呼和如同浪濤般的下拜,此起彼伏。

曹延禧然後又宣佈在涼州四門擺出慶功宴,宴請所有出征戰士家屬,解除宵禁等。

將喜事通報給民眾之後,曹延鼐等人立刻就返回了永訓宮,隨後召開群臣商議。

曹延鼐手持張昭手諭,對著宋同義說道。

“阿翁,大王已經稱周天子,入了東京開封府。

欽命我等即刻再抽調一萬五千大軍,其中五千交給門下侍中曹公元忠鎮守關中防備蜀國。

一萬調往東京鎮守各地。這領兵的人選,恐怕得找一個素有名望的大將才行。”

宋同義很自然的站在了兒子宋善通的右相位置上,而且沒人覺得有什麼不對,前段時間還上躥下跳的宋右相,立刻就像是從未出現過一樣。

宋同義拱了拱手,“茲事體大,是得要個穩妥的大將,西州刺史馮暉正好回涼州了,不如就讓馮暉統帥大軍去關中和中原吧。”

馮暉在上次滅高昌回鶻的大戰後,被張昭任命為西州刺史留守在了高昌城。

張昭出發之前,就去使任命尹州陳家的陳輝耀為西州刺史和高昌鎮守使,將馮暉召了回來。

馮暉父子都是勐將,當然要用在軍事壓力更大的中原。

奉天王太后、奉聖王太后和王后曹延禧對望了一眼,三人同時點了點頭,曹延禧再才回過頭來輕聲說道。

“阿翁提議不錯,那就讓馮暉充鑾駕護衛使,率軍東進。”

馮暉的官職是充(臨時)鑾駕護衛使,那就代表著張昭的母親和后妃子女們,要啟程前往東京開封府了。

“那涼州留守,又應該授予何人呢?阿翁可否為孫女承擔這份重任?”王后曹延禧繼續問道。

宋同義低下頭看了孫子宋遠申一眼,示意他出來說話,心裡則更加小心翼翼了,曹延禧這句話,未免就沒有試探的意思。

宋遠申立刻出列說道:“阿翁年歲已高,不適宜留守,且一直想回中原看看,順便回邢州南和老家祭祖,臣請護送阿翁一道前往東京開封府。”

張昭的外祖家,一直以廣平宋氏後人自居,認了開元名相宋璟為祖宗,所以這個請求,看起來倒是合情合理。

張昭的生母奉聖王太后宋氏這十年來,性格還是發生了不小的變化,自從張昭的根基越來越穩固之後,一向膽小唸佛的宋氏也開朗了不少。

她還是不忍心看自己的父親如此謹小慎微的,於是主動開口說道。

“叔爺張公懷慶,乃是沙州張氏耆老,正適合出任涼州留守吧!”

宋氏都這麼說了,對宋善通前段時間操作有些不滿的奉天王太后李氏,也立刻就點了點頭。

“妹妹建議的好,懷慶公足可任留守。”

張懷慶這個人怎麼說呢,作為張昭僅剩的爺爺輩老人,張義潮唯一在世的侄子。

他年齡實際不是很大,身體也還行,雖然能力一般,但至少是個拎得清,也沒多少野心的人,屬於大家都放心,都能接受的那種。

不過他的能力,是不足以勝任涼州留守這樣重任的,所以作為張天子真正的患難之交,慕容信長的母親,鄯善郡夫人曹三娘子延鼐,出來補充說道。

“留守責任重大,還要推行天子的悌讓法,既然天子授予了專斷之權,不如就先召朔方道大使裴遠入涼州,加封檢校太保,尚書右僕射,河西道大使,充涼州留守副使,輔左懷慶公。

至於朔方道大使一職,奴聽聞河東劉知遠也在拉攏府州折從遠,那就乾脆將折從遠長子折德扆,加封為銀青光祿大夫,充朔方道布政、團練二使。”

三娘子還是一如既往的精明,建議立刻得到兩位王太后和王后以及宋同義的讚賞。

張懷慶是宗室耆老,身份地位沒的說,能力雖然不足,但能服眾。

裴遠是張昭的肱股之臣,而且任勞任怨在朔方一呆就是這麼多年,能力更是沒的說。

調來做留守副使,一是給予恩賞,二是與張懷慶互補又互相牽制,最為穩妥。

至於把折德扆調往朔方道任布政和團練二使,那就更妙了。

劉知遠一直希望拉攏府州的折從遠,這下直接把折從遠的兒子,給升到掌握朔方道的地步。

那麼劉知遠就河東那屁大點的地方,逼死他,他也拿不出這樣的條件,自然就沒法拉攏折從遠了。

而悌讓法,則是張昭走時就定好了的,那就是張天子準備要把河西的涼蘭甘肅瓜沙河鄯八州,提拔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了。

簡單的說,那就是在這個地方,完全實行改進後的府兵制。

受制於地球天氣不以人意志為轉移的變換,西北在未來的一千年間逐漸變得乾旱,是明擺著的事。

這裡,已經不像是大唐及以前那樣,降雨充沛,植被茂盛,能養活大量人口了。

所以張昭就準備把這八州鎖起來,所有的民戶,都會變成府兵,每家都變成擁有大約五百畝地以上,加上山林草場的中型地主之家。

然後在賦稅上給予優待,讓他們唯一需要關注的,就是騎馬射箭砍人。

日後他這張周朝禁衛中的禁衛-左右羽林衛,只會從這八州人中挑選。

這八州的府兵田地,不可轉讓,不能買賣,後代武力考核不合格,就會收回。

所謂悌讓法,就是為了避免人口滋生,不斷析產,造成府兵經濟地位降低而破產。

悌讓的意思,實際上就是長子繼承制,至於其餘的兄弟,年滿十八歲之後,那就要悌讓兄長,自謀出路了。

但這想法是好的,操作起來卻很複雜。

比如兄長身體不能支撐練武,練武時因傷殘疾,以及生不出來繼承人等等,都是需要考慮的。

所以要把這個辦好,非裴遠這樣的重臣不可。

而且還是馬上就要開始工作的,因為跟隨張昭走的四萬大軍,其中絕大部分是不會再返回河西了的。

他們在河西已經擁有的產業,都要悌讓給弟弟,沒有弟弟的還要出賣,家屬也要遷走,麻煩事簡直不要太多。

公元945年底,為了趕在元日前到達東京開封府,由王后曹延禧出面組織,涼州眾人立刻就做好了出發的裝備。

東進的鑾駕,由馮暉率一萬五千大軍負責保護,涼州則交給了留守張懷慶和留守副使裴遠。

而幾乎同時,關中還在經歷著戰火。

七月的時候,蜀主孟昶就發現很可能被騙了,於是開始頻繁派使者入關中。

陰鷂子和劉再升拖到九月中,就遮掩不住了。

暴怒的孟昶立刻命令蜀軍分三路進兵。

一路由左匡聖軍馬步都指揮使安思謙為帥,督兵馬一萬五千出祁山直奔秦州(天水)。

一路由源州武定軍節度使孫漢韶,率一萬軍出大散關撲向鳳翔府。

最後一路蜀軍主力由蜀國大將,中書令、山南西道節度使張虔釗,任北面行營招討安撫使,率三萬主力,出子午谷攻打長安。

而周軍由陰鷂子督軍六千守秦州,劉再升督六千守鳳翔府,曹元忠率四千人守長安,兵力上處於絕對的劣勢。

而蜀國雖然被張昭視為沒多少戰鬥力,但他們甲多糧足,且軍將同樣是代北武勳出身,戰鬥力並不算太低。

九月底的時候,長安告急,劉再升接到曹元忠命令後,就不得不放棄鳳翔府,全軍回援守長安。

蜀軍打下鳳翔府後,孟昶大喜,乘勢增兵。

出子午谷的張虔釗更是率精銳直奔長安,結果剛一到關中平原,就被劉再升率四千鐵騎打的大敗。損兵數千,只能退回子午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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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虔釗自此一邊繼續向孟昶請兵,一邊多修砦堡抵消周軍鐵騎的優勢,牽制周軍,等待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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