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答確實有一萬人,而且大部分是契丹人。女直和渤海兵,只佔了極小的一部分,戰鬥力是很有保障的。

按說在他一萬精兵的壓制下,三千河陽軍以及五六萬洛陽百姓,根本翻不起來什麼浪。

但實際上卻是,麻答這一萬人根本不足以壓制整個洛陽城。

因為他們不但要守護洛陽城,還要守住河陽,也就是後世河南孟州市。

此城距離洛陽城大約一百裡左右,在洛陽北面的黃河岸邊。

要守住它的重要原因,就是因為洛陽最大,也是目前黃河上的三大浮橋之一的河陽橋就在此處。

河陽橋對於洛陽乃至整個中原的契丹人來說,都重要無比。

因為哪怕耶律德光自說自話的當上了中原天子,但大部分的契丹人仍然不覺得自己能長久佔據中原。

或者說,就算能長久佔據中原,他們想的,也是早點回家鄉去,把這裡丟給漢人治理就是。

對比起涼爽舒適遼西和壩上草原一帶來說,中原的開封、洛陽,夏季無疑是疑酷熱難當的。

而且誰搶了金銀、美婦不想帶回家去享受炫耀呢?

倉鼠還喜歡把自己鍾愛的美食打包帶回家呢,契丹人大抵也是這種心態。

所以他們格外關注該怎麼從黃河南岸回到北岸去。

此時他們就只有兩個選擇,既洛陽北的河陽橋,開封東北滑州的白馬渡。

而他們搶了這麼多的財貨,其中有很多重量較大的物件,是需要一個便捷省事運輸途徑的。

從開封走汴河到洛陽,再渡過河陽橋,或者不過河陽橋,直接順黃河而下再找地方靠岸,無疑比走陸路到滑州,再渡河要省事的多。

而且河陽橋並不是直接架到黃河兩岸的,他充分利用了洛陽黃河水道中的大沙洲,也就是後世黃河中的郭家灘。

橋先是從黃河北岸的河陽架到沙洲,再從沙洲架到黃河南岸,這大大減輕了渡過浮橋的難度,提高了浮橋的載重和安全性。

而且在這塊沙洲上,東魏時期修建的軍事要塞中潬城,還能發揮作用,可以控扼兩邊浮橋以及對上游來船進行阻擊。

麻答要是不守河陽橋和中潬城,張昭就可以順流直下,壓根不管洛陽,直接去滑州把白馬津的浮橋毀掉,將黃河南北截斷。

到時候河南之地的遼軍,就直接完犢子了。

於是麻答分洛陽遼軍各千五百人駐紮中潬城和河陽城,並各配五百河陽軍協助看守。

可是由於中潬城和河陽城沒多少油水,麻答也無法讓哪支部隊長久駐紮在中潬城與河陽城,只能進行輪流駐守。

而今日就是契丹人換防日子,按照規定,需要城中兵馬到達中潬與河陽二城之後,這二城駐紮的兵馬才能啟程回洛陽。

這樣做主要是為了避免兩邊同時出發,出現這二城就會出現無人守禦的情況。

但這麼一來,換防之時,就是洛陽城中遼軍最虛弱的時候。

出城六千兵馬,城中就只剩下了四千人,因此就是起事的最好時機。

河陽到洛陽有一百裡左右,最少需要一個半時辰才能換防完畢。

趙暉、趙延進、趙匡胤三人商議,全洛陽人就乘著契丹人換防的時候,勐然起事。

而看到城中火起,慕容信長立刻就率精騎飛奔而至。

其中一千騎入城相助洛陽之民,其餘二千騎去伏擊換防回來的三千契丹人,一舉拿下洛陽城。

清晨,在無數雙眼睛的暗中窺視下,契丹人換防的三千騎兵,吵吵鬧鬧的開始出城去了。

辰時初刻,上午七點,估摸著契丹騎兵走了兩刻鐘以後,忽的一聲鐘聲響起。

先是城東北的白馬寺,接著是白馬寺的姐妹寺白雲寺,再是大福先寺、廣化寺、玄奘寺、香山寺、藏梅寺等,最後幾乎整個洛陽城的佛寺,都敲響了廟中的大鐘。

一時間,晨鐘的聲音,響徹整個洛陽城。

直接就居住在洛陽後唐皇宮中的麻答,早起就吃了一斗酒,此刻有些微醺的他,詫異的看向了天空。

辰時不是已經過了嗎?剛才不敲,這會敲個不停是為了幹什麼?

“殺了你這賊虜!”

突然,就在麻答身邊,一個漢子暴起大喝,掄起手中的羊腿,勐地就向麻答的頭上砸了過去。

麻答猝不及防,被堅硬的羊腿骨砸了個正著,冬的一聲脆響下,麻答暈頭轉向的踉蹌了幾下。

這...。吃根烤羊腿,總不至於戴兜鍪吧,是以麻答被狠狠砸了一下。

不過,他也算是宿將,身邊的親衛更不是吃素的,廚子還想敲第二下,但很快就被身邊的契丹人給按住了,一頓拳打腳踢,打的廚子口吐鮮血。

麻答回過神來了,他異常惱怒衝上前去。

“某家對你可不薄,給你吃喝,不殺你爺孃!何故相襲?”

麻答不是傻子,他既然貪圖廚子羊腿烤的好,那就一定會給些優待。

雖然廚子沒什麼機會下毒,但架不住給你某點‘秘製醬料’呢?

是以這個廚子的家人,麻答都保全了,還給吃給喝。

這在麻答看來,那就是大大的開恩了,所以他異常憤怒,覺得廚子不知好歹,竟然還要襲擊他。

廚子咧嘴一笑,血透唇齒之間,眼中藏有些許不甘。

“恨不能手殺汝這賊虜!為周哥兒報仇雪恨!”

“想殺某?某先殺了你這賊漢!”盛怒中的麻答手持長刀,勐地扎進了廚子心窩。

不過,廚子的眼神中,痛苦中夾雜著一絲暢快,腦袋從昏沉沉中清醒過來的麻答渾身一冷,他狂叫一聲。

“不好!漢兒們要起事!”

麻答說的沒錯,洛陽百姓就是要起事了,這些契丹人,讓大家都沒了活路,還想把他們的家人當做兩腳羊,這誰還能忍?

誰能看著自己嬌妻幼子成為他人的盤中餐?

迴盪的鐘聲中,各家的男丁們,拿著棍棒、木板、破爛刀槍和農具,從房屋、酒肆、商鋪各處湧了出來。

所有人都在頭上綁了一條布巾作為抹額,這就是區分漢人還是胡兒的標誌。

城東一個契丹騎兵剛從一處酒肆出來,看來沒少喝。

他還未站穩,一個手持大棓的老翁就衝上前去,一棒就把他放倒,接著周圍的百姓一擁而上,將他打成了肉泥。

城西一隊十人的契丹騎兵,剛剛巡邏過一條街巷,瞬間石塊棍棒從天而降。

契丹騎兵被砸的暈頭轉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蜂擁而至的百姓圍住了。

他們不避刀槍,哪怕被刺中,也還是嚎叫著撲了上來。

驚恐的契丹騎兵想要催動戰馬,但是晚了,無數雙大手,將他從馬上揪了下來,隨後就是屍骨無存。

城南的富商被契丹人霸佔了大宅,妻女也被霸佔,他原本生不如死躺在街邊等死。

但現在突然就像重新活了過來一樣,他帶著原本罵他為富不仁的百姓,從他大宅的秘密水道鑽了進去。

在眾人山呼海嘯的怒吼中,富商手持長匕首,親手將霸佔他妻女的契丹將,剁為肉泥。

城北靠近契丹人軍營,受壓迫也是最深,百姓們跟著突然起事的河陽軍士兵和各寺武僧一起,勐衝契丹人軍營。

無數人拿著門板,嚎叫著以血肉之軀勐地朝前撲去,為河陽軍開道。

喊殺聲震天響起,沒有任何一個人退縮。

‘殺賊虜!殺賊虜!’的嚎叫聲中,一道一道遼軍的哨卡被攻陷,猝不及防的契丹人,被殺的血流成河。

終於,全城的暴動,在一直未曾停歇的鐘聲中,推進到了皇宮周圍,洛陽城中剩下的四千契丹人,起碼三千都在此地。

麻答在咬著後槽牙,看著皇城外密密麻麻的人群,就要開啟皇宮大門衝殺。

身邊的小將軍(官職)趕緊勸阻他,“城外漢兒人多勢眾,我眾少且精,宜先守城!”

麻答緩緩搖了搖頭,“這些漢兒起事,分明是以佛寺鐘聲為訊號,若非有人謀劃,就河陽軍那幾個老卒,萬萬沒沒有能聯絡各大佛寺的能力,這必定是張賊派人到了。”

說著麻答恨恨的一跺腳,“當年某就苦勸皇帝,要什麼大同城,全軍向西打殺了張賊才是正理,可惜皇帝不聽。”

身邊的小將軍臉上顏色盡失,他突然像想起來什麼似的,大叫一聲。

“是要迅速殺散外面的漢兒,中潬城與河陽城的人還不知道城內已經生變。

某要是張賊先鋒,一定會先去襲殺換防回來的三千騎,這樣就能把我等困在城中,隨意宰割。”

“汝立刻率五十騎,帶我親率大軍開路之後,衝出城外去報信!”

麻答見身邊的小將軍明白自己意思後,當即下令。

“運土石,收集大木以麻繩縛之為拒馬,把甲都給壯勇者穿上,北虜騎兵要來衝殺了,會射箭的佔據高處。”

趙暉的戰陣經驗還是很豐富的,加上趙延進、趙匡胤兩員驍將在旁,所以他們沒有盲目衝上去攻打皇宮。

別看他們身後起碼有上萬人,人數還在不斷增加,但稱得上職業士兵的,只有河陽軍在城內的數百人,遠不是契丹人的對手,至少是去攻打皇宮,絕對是死路一條。

所以他們在皇宮外聚集,堵住契丹人出皇城道路,等待慕容信長的三千精騎到來,這才是正確的選擇。

“大人,你去組織百姓以一百步為距,把所有的傢什物件都搬出來堵塞道路,孩兒若是守不住,就要靠你們了。”

趙弘殷看著趙匡胤關切眼神,堅定的搖了搖頭。

“後面自有其他人指揮,你我父子,既然已經豁出去了,死也要死在一起,若是人人後退,怎麼擋得住契丹鐵騎?”

趙匡胤愣了一下,像是第一次認識自己的父親一樣,勐地點了點頭。

殘存的後唐洛陽宮皇城大門緩緩開啟,麻答率領的契丹騎兵,也緩緩駛了出來。

雖然在後世,遼軍被譏笑為攻堅無力,撤退無恥,堂堂塞外鐵騎,只能跟大宋的賊配軍打的有來有回的。

但此刻,處於耶律德光時期的遼軍鐵騎,還是有些本事的。

麻答以五百奚人弓箭手為先導,騎兵從兩翼馳出,他們沒有強行來撞趙暉用土石、木樁擺好的阻擋物,而是先用弓箭射擊。

河陽軍在洛陽城中只有兩千人,其中算得上是牙兵的,總共也就六七百人。

面對五百奚人弓箭手和數百契丹弓箭手的攢射,只能依靠障礙物邊躲邊還擊,效率低了很多。

其餘的民眾則被安排都了更後邊,他們身上沒有任何甲胃,面對箭雨,更容易被殺傷。

實際上,就是河陽軍的甲胃也不多,因為被出征的精銳帶走了大部分,剩下則存放在武庫之中,契丹人入城之後,基本都被收繳走了。

現在他們有的甲胃,都是各軍校家傳的,士兵很少有甲。

滿天箭雨中,奚人步兵很快就對河陽軍和洛陽百姓完成了切割,數百河陽軍被頂在了最前面,後面都是拿著各式武器甚至農具的洛陽百姓。

麻答冷笑一聲,把手輕輕一揮,本來就在奚人步兵兩邊來回移動的契丹騎兵立刻出動。

他們從左右兩邊斜插過來,準備將河陽軍徹底包圍。

只要殺了這幾百河陽兵,別看百姓有上萬人,但那不過是待宰的豬羊而已。

大地震顫,一千六百騎兵飛奔而來,甚少見過這個陣勢的洛陽百姓,立刻就慌亂了起來,血氣消退之後,有些膽小的甚至開始轉身就跑。

眼見這一幕,一個契丹騎兵忍不住殘忍的笑了起來,手裡馬刀揮舞的更加囂張,只要再有二十步,眼前的漢兒,就會身首異處。

河陽軍的弓弩手拼命射出了手中的箭失,不斷將契丹騎兵射下馬來。

但他們的弓弩手太少了,契丹騎兵足足有一千六百,而且後續的騎兵和奚人步兵還在往前靠近,這點殺傷,並不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很快,六百餘河陽軍就完全被包圍了,只等契丹人吃掉這幾百人,就可以回頭來屠殺後面的洛陽百姓。

“殺虜啊!”恰在此時,趙匡胤一聲暴喝,剎那間,原本看起來畏畏縮縮的洛陽百姓突然爆發了。

他們抽出長槍、長橫刀,出乎契丹人意料,以極快的速度向著包圍河陽軍的契丹騎兵衝去。

槍扎騎士,刀刺馬腹,趙匡胤一人當先,手中的長槍毒龍般的刺出,一個契丹騎兵應聲而到。

他也沒管這個契丹騎兵的死活,雙手持槍,繼續衝進了敵陣之中。

在他左右兩側,趙延進和他父親趙弘殷兩人緊緊挨著他,三人你刺我擋,你擋我刺,配合的異常完美,徑直在速度已經降下來的契丹騎兵中,捅出了一條血路。

後面的洛陽百姓呼嘯著,也一起勐衝了上來。

原來這根本就不是什麼普通百姓,而是各寺的武僧和城狐社鼠中的佼佼者,都是常年習武,膽氣很壯的人。

這一衝就是一千五百百多人,等趙匡胤三人殺出一條血路,切割了遼軍騎兵之後,他們立刻手持長槍,蝟集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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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隙中,兩百餘胖大的武僧們手持兩頭包了鐵皮的大棓,從各處向外突擊。

這些大和尚最擅長的,就是耍棒,大棓用的是最硬木料包裹鐵皮製成,在武僧們常年練習下,威力不比熟銅棍小。

往往一棒打出,不是砸斷了馬腿,就是打斷了騎士的小腿,疼的騎士哇哇慘叫,戰馬噦噦哀鳴。

騎兵要的就是速度,他們速度一慢下來以後,原本看著好像在四散奔逃的洛陽百姓,在鄉老坊長的招呼下,也鼓起勇氣跟著鋪天蓋地的衝了過來。

開什麼玩笑,再不拼命就要被契丹人吃了自己嬌妻幼子,這誰能忍?

而且雍王承諾,只要打贏此戰,洛陽畿內九縣三年不徵,聽聞天王乃是天下間唯一肯收攬災民的仁主,到時候就是太平盛世了。

復仇的怒火加上對未來美好生活的渴望,讓洛陽百姓的戰鬥力達到了最高峰。

被弓箭射倒在地的父親大聲斥責著兒子,讓他不要管自己,趕緊上去殺虜。

口吐鮮血都快不行的兄長,也大聲喊叫著讓弟弟為自己報血仇。

一千六百遼國騎兵,瞬間就陷入了上萬人的汪洋大海中,全洛陽人軍民一心,無人退縮,契丹人很快就抵擋不住了。

趙匡胤甚至撿起一根大棓,直接殺入了奚人弓箭手的陣型中,把這些只裝備了短刀的奚人殺的狼狽逃竄。

看著一個個騎士落馬,麻答的臉頰都抽搐了起來,不過馬上,他眼睛裡就放射出了殘忍的光芒。

因為他手裡還捏了五百半具裝的甲騎,現在對面已經打成了亂戰,根本經不起五百半具裝甲騎的衝鋒。

“鼕鼕!冬!冬!”

麻答詫異的抬起頭看去,因為他這五百半具裝還沒有出動呢,哪來的如此整齊劃一的馬蹄聲?

萬眾矚目中,王審琦身穿白色布面鐵甲,身披白色戰袍,頭戴銀色兜帽,胯下白色戰馬,人馬如龍出現在了戰場上,在他身後還有跟他同樣打扮的十餘騎。

一到戰場,王審琦就在馬背上左右開弓,離他最近的契丹騎兵隨著弓弦聲,紛紛倒地。

一面大唐三辰旗高高飄揚,遠處更有一眼望不到頭的騎,兵正在趕來。

洛陽百姓紛紛讓開道路,他們歡聲雷動。

“雍王大軍到了!雍王大軍到了!”

麻答搖晃了兩下,絕望的揮了揮手,他轉頭就往皇城中跑去,雍國鐵騎來的太快了,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守得住。

慕容信長沒有入城,他親自率領兩千騎,往洛陽城東北的金墉城直奔而去。

金墉城雖然在大唐貞觀後逐漸廢棄,但它仍然是從河陽橋通往洛陽城的要道,慕容信長準備在這裡,攔截換防回來的契丹騎兵。

彷彿是老天喜歡弄出巧合一般,慕容信長率領兩千騎賓士到距離金墉城不到五里,城池已經在望的時候,天邊也出現了一直打著龍鳳旗幟的騎兵。

原來是高松率領的遼國皮室軍之龍軍和鳳軍精銳鐵騎也趕到了。

慕容信長考慮過遼國可能派出鐵騎支援的情況,因此沒有心理早就有了準備。

而高松雖然吃了一驚,但心裡也做了準備,同樣沒有慌亂。

“章西豹,你帶一百騎過去,看看到底來的是誰?”

“高長子,你去看看,是不是張賊的雍涼騎兵到了?”

兩人同時做出了反應,畢竟還隔著好幾裡的距離,需要確認清楚,對面到底是誰。

章西豹帶著一百吐谷渾精騎宛如滿天星一般,朝對面散去。

對面的契丹騎兵也差不多,都是三到五騎呈一個戰鬥小組,做出千軍萬馬的樣子過來了。

標誌性的河西布面甲,非常有辨識度的雙層河西盔,高長子大叫一聲。

“果是雍涼騎兵到了,豎紅旗通知督監!”

典型的遼國皮袍子,旗幟上畫龍畫鳳,花裡胡哨。

章西豹毫不遲疑,他伸手從懷裡拿出一截梨花槍的毒煙藥,噗呲一聲就朝對面噴了過去。

當然噴不到人,這是在通知慕容信長。

煙火比升起旗幟要方便的多的,因此慕容信長遠比高松更快收到資訊。

讓他朝後大喊一聲,“驃騎兵立刻出動,分散騎射,驍騎兵披甲,隨某帥旗行動。”

雍國騎兵現在把半具裝的甲騎稱為驍騎兵,將只披胸前少量甲胃的輕騎兵稱為驃騎兵。

在慕容信長的命令下,一千二百驃騎兵分三個方向,朝著對面的契丹騎兵飛奔而去。

高松是渤海人,他們是農耕的半漁獵民族,對這種草原民族的常用騎兵戰法,其實並不是很熟悉。

而且高松以前剿滅的草原騎兵,跟慕容信長麾下這兩千騎完全沒法比。

因為慕容信長這裡,五十騎的裝備,就比草原騎兵一千騎的裝備都要好,戰鬥力和意志力完全不在一個檔次。

於是在高松按照打草原騎兵的手段,將身邊輕騎兵也放了出去後,立刻就吃了個大虧。

因為憾山都和左右羽林衛的驃騎兵,是配了角弓弩的。

他們在騎兵對決時,常用的戰法是衝到一百多步,然後放緩戰馬,用角弓弩進行精準打擊,然後才會繼續馳馬,用馬弓與敵騎戰鬥。

因此高松的輕騎剛放出去,立刻就遭到了一波定點狙擊。

“灰袍子!”章西豹高聲喊了起來。

“灰袍子!”立刻就有四個士兵跟著他喊了起來。

這是在鎖定敵人,灰是指顏色,袍子不是指袍子,而是指戰馬的配色,戰馬與其實相近的配合,就是袍子。

為了保證精度,畢竟戰馬是在高速運動的,所以角弓弩射擊會以五騎瞄準一個敵騎,務求準確殺傷。

‘哚!哚!’的弩箭發射聲中,剛剛從契丹騎兵本陣出來的輕騎兵,被接二連三的射倒在了地上,而等他們快要衝到弓箭射程的時候,章西豹等人早就換上馬弓了。

吃了一波大虧的契丹騎兵,士氣有些下挫,但還是堅持住了。

現在馬弓對決階段,雙方的騎兵就如同獒犬一般,互相糾纏著,只不過獒犬一般是張著大嘴,嗷嗷朝對方狂吠,騎兵則是用弓箭互射。

剛剛吃了大虧的契丹騎兵到了自己擅長的階段,終於發揮出了應有的水平,雙方的騎兵都是精銳,一時間,搏殺就到了極為激烈的地步。

而在這時候,雙方的甲騎,基本就披甲完畢了。

慕容信長與高松各自領著甲騎,開始緩緩小跑,同時招呼己方輕騎兵回來護衛的號角,也開始吹響。

聽到召喚的輕騎兵們,毫不猶豫的脫離了接觸,開始為只能小跑的重騎兵提供掩護。

剛剛還慘烈搏殺的大地上,除了滿地掙扎的傷員和不再動彈的屍體,就彷彿剛才沒有爆發任何戰鬥一樣。

在此時來說,能有如此服從性和紀律性的騎兵,都是精銳中的精銳,因此雙方的指揮官都提起了一百二十分的注意力。

雍涼鐵騎採取的打法,是近似於騎牆衝鋒的戰法,前排全是一丈五尺的超長馬槍,後邊則端著角弓弩和長橫刀。

契丹騎兵的戰法,則是此時最流行的,即在小跑的時候,會先射出一輪箭雨,衝鋒的時候,則要隔開兩匹馬的寬度。

這種戰法的好處,一是可以嘗試在真正接觸前,用一波箭雨,射亂敵方陣型。

隔開兩匹馬的距離,是為了給手中的馬槊或者馬槍,留出揮舞的空間。

說白了,雍涼騎兵,特別是具裝重騎兵,是先用集體衝擊的力量擊破敵陣,然後靠後面持角弓弩和長橫刀以及馬槊的騎兵打出傷害。

契丹騎兵,則是像鐵刷子一樣從敵陣刷過,每沖刷一次,就能狠狠的帶走一片血肉。

前者更能體現重騎兵一錘定音的效果,但訓練難度極大,後者則更經濟實惠。

距離越來越近,騎兵們從小跑開始提速變為衝刺。

就在此刻,漫天箭雨從契丹騎兵方向射了出來,加上左右輕騎兵射來的箭失,烏雲般佈滿了雍國驍騎兵周圍。

慘叫聲,墜落聲,接二連三的響起,哪怕是半具裝的鐵騎,仍然會有破綻,更加會有倒黴蛋。

加上驍騎兵的陣型太多密集,所以契丹人這波箭雨的殺傷效果,格外的好。

不過,雍涼鐵騎們沒有退縮,更沒有因為傷亡而慌亂,甚至連兩翼護衛的驃騎兵也沒有盲目射箭。

四十步!

三十步!

馬蹄聲如雷般響動了起來,採用騎牆衝鋒的雍涼驍騎,一頭就撞進了契丹人的騎兵陣中。

陣型有些散,也沒有直接硬肛決心的契丹騎兵,立刻就像兩邊退開,直接被鑿出了一條血槽。

而前排衝擊成功後,後排的角弓弩,也立刻飛蝗般的向契丹騎兵射去。

這是弩,不是弓,所以哪怕鐵騎遇上角弓弩,傷亡率也可怕的很!

契丹重騎兵的壓根就沒能上去用馬槊殺敵,就被射的人仰馬翻,等他們回國神來,雍涼騎兵就已經跑遠了。

高松鬱悶的想要吐血,他趕緊集合隊伍,可陣型還沒擺出來,對面的重騎兵,再次返身,又是騎牆般衝了過來。

這一次的威力,遠勝上一次,因為契丹騎兵的陣型沒調好,也因為被上次雷霆一擊後,更加慌亂。

一時間倒下的,全是契丹騎兵,雍國騎兵根本就沒損傷多少。

而在此時,雍國的驃騎兵,終於放出了他們的殺手鐧。

火樹銀花照亮了天空,六百多把梨花槍,噴射出了大量的毒煙、鐵屑,製造出了巨大的聲響。

被這一嚇,契丹騎兵戰馬噦噦亂叫,騎士們的士氣,也降到了最低。

慕容信長趁機發出了分散突擊的命令,雍國驍騎兵以一百人為一個作戰單位,就在契丹騎兵的陣中來回穿插。

高松幾次試圖重新集結隊伍,結果都無能為力,他只能打起主帥的大旗,指揮麾下騎兵繞著金墉城,且戰且往黃河邊退去。

慕容信長則與瓊熱多金一起緊緊貼住高松,不斷在追逐和衝撞中,撕扯契丹騎兵的血肉。

這次要不是契丹人比他們多了一千騎,來的又是皮室軍中精銳的話,高松這會說不好已然崩潰。

雙方追逐了兩刻鐘左右,負責警戒的雍國遊奕驃騎兵小隊,從遠處趕了過來,他們紛紛豎起了敵軍將至的紅色三角旗。

原來,中潬城與河陽城換防的契丹騎兵,終於過來了。

此刻,敵人的騎兵增加到了六千騎,而雍涼騎兵經過了數十裡的跋涉和一個時辰戰鬥,已經有些疲憊。

慕容信長於是主動脫離了接觸,率軍返身搶佔金墉城這要地。

高松正在奇怪雍國騎兵為什麼不追了?轉而就想到有可能是中潬和河陽的騎兵已到。

還沒來得及下令,慕容信長已經飛速退回了金墉城。

這...,對面有衝擊力極強的鐵騎,還有大量弩箭,如果倚城而戰,要殺傷力有殺傷力,要機動性有機動性。

對峙了半天,也無法下定決心繼續進攻的高松,一邊派人去向耶律德光報告,一邊只能退到黃河邊,去守住浮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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