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但契丹人款待歸義軍使者的晚宴才結束。

武達兒左擁右抱,兩個夠勁的契丹美人環繞在讓他身邊,不知道多快活。

不但是他,就是歸義軍使者團中略有地位的,也有美人相陪,最下等的力夫,也是酒肉管夠。

他們在夏州城下圍城接近六個月,早就把苦吃的夠夠的了,武達兒不約束他們後。

使節團的人那是敞開了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別提多開心了。

至於惠興和尚楊和跟幾個大雲寺的僧人,則被耶律德光請過去,為一眾契丹貴族講解佛經。

河西的上等茶磚和上等白糖熬製的甜茶,幽州產的上等檀香,耶律德光本身也挺懂佛法。

楊和與眾僧,與一眾契丹貴族,也是相談甚歡。

路過曹延敬帳篷的時候,武達兒故意伸手在兩個契丹美人身上揉捏,惹得兩個豪放的契丹‘大馬’吃吃嬌嗔。

武達兒當然知道契丹人是想幹什麼,而且就他身邊這兩美人的‘功夫’,估計明天早上都起不來床,晚上當然也不可能起床。

“可是歸義軍曹副使?快請坐下。”

一間風格非常漢化的帳篷中,曹延敬見到了一個身穿青色圓領衫的文士。

“正是,在下曹延敬,忝為歸義軍副使,未知閣下是哪位上國官人?”曹延敬顯得有些小心翼翼的。

“誒!當不得曹副使官人之稱,在下乃是大契丹國司徒、天成軍節度使韓匡業是也。”

說是謙虛,韓匡業可是一點也不謙虛。

“荒野之人,拜見上國司徒!”

曹延敬一聽對方雖然是漢人打扮,但是姓韓又是虛職司徒,實授一鎮節度,就知道大魚來了,趕緊就要下拜。

“不需多禮,不需多禮!”韓匡業趕緊來扶曹延敬,這會要套別人的情報,當然要做的彬彬有禮一點。

“貴使乃是河西漢人,某是草原上的漢人,大家都是有家不能回,當要親近一點。”

聽到韓匡業用同時被外族控制的漢人這個身份來套近乎,曹延敬長嘆一聲,略微抬起頭,斜眼望著帳篷頂部。

心裡開始回想祖父曹議金,時常流露出的對漢人身份珍重,以及對故鄉的卷戀,慢慢開始積累情緒。

果然,幾息之後,曹延敬眼裡積蓄了一點點的淚水,眼眶微微發紅,神情上有些感動又欲言又止,把那種有委屈不能訴的感覺,演繹的極為生動。

“韓司徒雖然生在契丹,但契丹國久慕中原文華,也可算是文華上國了。

現在又得了燕雲十六州等漢地,就如昔年鮮卑北朝一般,哪裡能算有家不能回?

我歸義軍群胡環伺,僅有沙、肅二州,那才算得上有家不能回。”

一番話,說的韓匡業心花怒放,他其實對於家族身在契丹,是有一點自卑的,畢竟契丹人髡發左衽,很難稱得上多有文華。

這會曹延敬以北朝鮮卑比擬契丹,正中韓匡業心中所想,怎能不讓他心花怒放,頓時對於曹延敬,也高看了那麼一眼。

而且他也聽出了曹延敬口中的言外之意。

這張韓王全有河西、隴右,但此人只說沙、肅二州。

那張韓王以十八州歸國回漢,但此人還在說群胡環伺,必然是有內情的。

想到這,韓匡業放慢了說話速度,開始把話題往他想好的上面引,他要先確定曹延敬的身份。

“副使姓曹?不知道與譙郡公曹公議金如何稱呼?”

曹議金掌握歸義軍十幾年,刻意去找資訊的話,還是能找到的。

曹延敬當下受寵若驚的一拱手,“司徒大人也知道歸義軍曹令公?正是在下祖父!”

妥了!韓匡業更興奮了,他故意露出奇怪的表情。

“曹令公昔年曾遣使到我大契丹國恭賀應天皇太后萬壽,某當然知道。

只不過有一事不明,貴主上河西韓王,也是歸義軍節度使?”

曹延敬臉上露出了糾結和內心劇烈鬥爭的神色,他嘴唇微張,雙手握拳,指尖都因用力過度有些發白,胸膛正在劇烈起伏。

韓匡業大喜,果然有內情,他靠近了曹延敬一步,直視曹延敬的眼睛。

“我與副使雖然是初見,但卻彷彿多年未見一般。

罷了!罷了!某還是直說了吧,今日請副使來,乃是我大契丹國陛下之意。

副使有何冤情,都可以說出來,若是有甚不公之事,陛下寬厚仁恕有體恤天下萬民之心,定能幫副使伸張!”

曹延敬也覺得時候差不多了,他哇的一聲哭出聲來,扯著韓匡業的袖子就噗通一聲跪下,隨後昂起頭,只哭的鼻涕眼淚一起下來。

要多心酸有多心酸,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那張昭仗著舅父于闐金國大王的支援,強奪我曹家基業,我歸義軍乃是為失志歸漢而立,但那張昭卻收攬河西隴右諸胡為自己所用,說是歸漢,實乃滅漢!

如今河西盡是胡人的天下,曹家人有冤不得伸,我父十五日前病逝,那張昭竟然連向朝廷請個追封都不肯,讓我父以布衣身份下葬,曹某不孝啊!”

如果張昭在這的話,他就知道,敦煌的那些老人,必須要殺頭、流放、圈禁一批了。

因為曹延敬哭訴的前半段,就是曹元深日常掛在嘴邊的話。

韓匡業興奮已極,覺得自己馬上就可以洞察河西虛實,還能掌握一個曹家人,這是多大的功勞啊!

他一把將曹延敬拉了起來,嘴裡連連保證。

“副使請將那張昭之事,一件件悉數說來,放心,有大契丹國陛下為汝張目,任何冤屈,都能得到伸張!”

曹延敬感動的又要跪下磕頭,韓匡業再次將他勸了起來,然後曹延敬就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

兩人足足談了一個時辰,送走曹延敬後,韓匡業就開始給耶律德光寫條陳,因為他終於弄清楚那河西張昭的一切了。

原來此子是昔年歸義軍節度使張義潮的曾孫,目前已經全有河西隴右,還拿下了定難軍。

麾下戰將百員,甲騎甲士一萬有餘,宿衛精銳超過兩萬,另有各部族輕騎五萬以上,已成一方強權,不是隨意可以拿捏小國之主了。

他在河西隴右,說是要歸漢,實乃是靠各嗢末、党項、回鶻支援。

幾個月前的渾河之戰,實際上是因為他們被府州折家矇騙,以為大契丹要去干涉他們奪取夏州。

張昭本意是嚇阻,但手下軍將為了戰功,私自將事情鬧大。

這情況韓匡業是信的,因為不但是河西兵將這麼幹,中原的牙兵,契丹的各部族軍首領,也喜歡這麼幹。

不過這河西韓王,雖然實力不俗,但內部矛盾不少。

河西漢人以沙、肅兩州為主頗有怨言,南部秦、渭等州,也不滿張昭重用嗢末、党項等族的政策離心離德。

最後,韓匡業的出了結論,張昭有一定的實力,但內部問題不小,暫時很難和大契丹抗衡。

若是能挑撥起內部紛爭,並不難對付,但不適宜現在矛盾並未徹底激化的當下,就去與之敵對。

就在韓匡業與曹延敬密談的第二天,武達兒等歸義軍一正兩副三使,就受到正式的接見。

而在這幾天中,武達兒四處拜見契丹貴族,茶磚、冰糖、白糖、于闐美玉、河西良馬不要錢的往外送。

連耶律德光的叔叔耶律安端都收了一匹雄健的折耳馬,而對武達兒等人印象大為改觀。

武達兒在下面參拜,耶律德光則在上面思考。

跟著韓匡業套來的情報,耶律德光對張昭有了詳細的認識,當然這個詳細,是他自己以為的。

在耶律德光眼中,張昭是個很有心計,也很有統帥能力的人主。

屬於那種典型有一票戰鬥力強悍的手下,但其他方面一塌湖塗的小國(部落)之主。

這種人,耶律德光在草原和遼東的山林中見的多了,比如那些林海深處的女直人。

不過他們絕大部分,最後不是成了耶律家的爪牙,就是被耶律家給滅了。

張昭與他們的區別,不過就是佔據了河西之地,跟草原遼東大山比起來還算富庶。

出身漢人世家,識得些字,眼界和手段要高明一點而已。

算得上一世之雄,但跟他這種聖文神武的君王一比,就要差的多。

“大晉國河西隴右節度大使,歸義軍使,韓王張昭,特遣在下等為特使拜見上國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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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奉天竺那爛陀寺波斯匿王手抄大日頂經一份。

薩曼波斯王族、天竺夏希王族美人各一。

汗血天馬一匹。

於闐彩絹一百匹,冰糖一百斤,白糖二百斤,上等茶磚三百斤,恭祝上國天子萬壽聖安。”

嚯!這份禮單一出,整個皇帳中的契丹貴族和漢人高官都轟動了。

這份禮單不說價值,但看名頭,哪都唬人得很。

河西的白糖、冰糖和茶磚,那在契丹國就是最高檔的奢侈品,尋常官員和小部族頭人都用不起。

更別說汗血天馬與釋迦牟尼摯友波斯匿王手抄的佛經了,這是無價之寶啊!

連那個出身高貴的美人,眾人都快無視了。

唱報的同時,惠興和尚楊和,手捧用七彩絹布和寶箱呈上佛經。

整個大帳中,所有的契丹貴族立刻開始頌唱佛號,連耶律德光也不例外,搞得像是在搞水陸法會一般。

“安排快馬,抽調一百皮室軍護送,立刻將佛經送到太后手中,祈保太后萬壽!”

不得不說,耶律德光對他母親述律平還是沒的說,他只看了佛經一眼,然後輕輕摸了摸,就讓人趕緊給母親送去了。

緊接著進來的,就是張昭送給的汗血天馬。

這種馬包括混血二代和三代,張昭一共在全寧遠(費爾干納盆地)只搜尋到了四百多匹。

他留下了三百匹,到了一百匹東歸,細心照料之下,現在也就不到五百匹,絕對是異常珍貴的。

張昭送來的這匹,是一匹劁了的公馬,肩高五尺以上,差不多有一米六七左右。

這是一個非常恐怖的高度,要知道現在一般的戰馬,也就是肩高四尺四五寸,也就是一米四左右。

這匹五尺高的漢血馬,站了營帳中,肩比不少兵將都高,算上高高昂起大頭的話,猶如巨物一般。

耶律德光驚呆了,這樣的馬他見過,但那一般都是野外的野馬王。

不容易抓到,抓到了也極難馴服,更沒有這種渾身赤紅色,看上去就高檔的毛色。

這位契丹皇帝,愣了一下後,親自從座位上走了下來。

他昂起頭,推開了擋在身前的護衛,輕輕的撫摸了下馬頭。

馬兒馴服的打了個響鼻,還伸長脖子舔了舔耶律德光衣裙下襬。

“這是天馬啊!”耶律德光感嘆了一聲。

“恭賀陛下!得此天馬!”他感嘆完畢後,一眾契丹、漢臣大拍馬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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