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州城外,攻防戰還在繼續,不過並不激烈。

攻的一方在等待紅柳河水被分流,大型投石機等器械打造完畢。

守的一份則經驗充足,加上夏州內西城雖然小,但堅固的城防和完備的防禦體系,給了城內軍民極大的信心。

更關鍵的是,夏州城中的人,基本都是平夏部李家自己人,是以還是比較齊心,應對起歸義軍這種低烈度的攻城,並不困難。

等羅玉兒讓人帶著折德扆到夏州城下的時候,張昭不由得多看了他幾眼,誰叫他女婿、女兒、外孫在歷史上那麼有名呢。

楊業、佘老太君、楊延昭,這都是連續被戲曲小說不斷加工,最後成了中華文明標誌性人物的存在。

折德扆也在看著張昭,他沒想到,張昭看著竟然跟他差不多大。

其實也真差不多大,張昭是後梁乾化二年生人(912),折德扆是後梁貞明三年(917)生,張昭比折德扆大了五歲。

而張昭給折德扆的第一印象,那就是‘真人主也!’

不得不說,在人的初次印象中,相貌總是佔有非常重要的位置。

此時的張昭雖然只有一米七六左右,但這身高就算是在後世共和國也不算矮了,何況在這個時候。

相貌嘛,張昭真算不上帥哥,但是臉型非常好看,是朱時茂那種一看就是正人君子的小國字臉。

這種臉型,只要五官不發生變異,最少也能得個濃眉大眼、一臉正氣的評價。

此時的張昭,正在給一群將頭、隊正、隊副、火長一類的軍官講古。

所謂講古,實際上就是講故事,張大王把隋唐英雄傳剽竊出來後,現在又剽竊了三國演義。

對於男人,對於嗷嗷叫的武人來說,沒什麼比三國更合適的故事了,所謂類人群星閃耀時,三國武德充沛,絕不遜於此時武人。

而且三國流行鬥將單挑,此時也流行,李存孝、王彥章、周德威,都有過著名時刻。

梁晉大戰時,還發生過主將單挑,雙方士兵卸了甲去圍觀的極端事例。

除了五代的君主大多極為不堪以外,三國和五代,在某些地方,還是很像的。

而跟士兵講古,不是我張大王有這個癮,而是他籠絡基層軍官的最好手段。

你看我韓王,從來不給指揮使以上的軍官講這些,因為中高級軍官們,張昭經常能見到。

而他面前的這些將頭、隊正、隊副、火長,都是軍中的基層軍官,官最大的將頭才管一百人,也就是個連長。

他們沒有機會經常見到張昭,更容易被人蠱惑,而在這個下克上是家常便飯的時代,他們又有搞事能力的,所以張昭非常注重在低階軍官中刷存在感。

當然,也有一些小插曲,一個歸義軍的老將認為張昭這活整的不錯,他也想學,然後就被張昭打發到樓蘭古城牧羊去了。

這會,張昭正好講到許褚裸衣鬥馬超的精彩處,也不好停下來,就只能目視郭天策,讓他去請折德扆坐下稍等一會。

張昭這版本的三國有個好處,那就是他軍事常識不錯,比起明代諸位作者完全靠想象,要靠譜的多。

不過即便如此,讀者們還是紛紛表示了有毒點。

這群糙漢覺得,應該設計成兩人惡鬥過後,馬超力克許褚。

因為錦馬超是西涼人啊!這可是家鄉人,出場還那麼拉風,號稱金呂布銀馬超,武力值應該設計的再高點。

他們只能允許呂布比馬超高一點點,其他人都不行,關二爺也不行。

特別是李存惠覺得很有道理,這慕容信長已經把白馬銀槍趙子龍的形象給搶走了,那這錦馬超,當就是義父量身為他打造的啊!

這會聽馬超只能跟許褚打個旗鼓相當,李存惠心裡只覺得萬分堵得慌,恨不得現在就跳進書裡化身馬超,三下五除二把許褚給打殺了。

張昭也是無語,這群憨貨,你們討論個屁的馬超武力值高低啊!這三國明明是在說劉皇叔信義仁愛,乃是真人主嘛!

你們不趕緊喊大王就是劉皇叔,說什麼馬超武力值太低。

真是的!老子說從南天門砍到蓬來東路,你特麼問我眼睛幹不幹?

折德扆聽了一會,這張大王聲音很有辨識度,抑揚頓挫也會控制節奏,語氣、表情都恰到好處,這就算不當大王,只憑這張嘴也能過得不錯啊!

聽著聽著,折德扆突然想到了什麼,隨後悚然一驚。

他看著幾十上百低階軍官圍著張昭聽講古的樣子,勐然想到了小時候,父親也喜歡這樣為他們兄弟和族中兒郎講古,那時候他們都是這樣,崇拜又孺慕的看著父親。

將視兵如子,則兵事將如父。將視兵如弟,則兵事將如兄。如此上下一心,何城不克?

“好了!好了!快到晌午了,趕緊去組織士兵用飯,下午是哪些要去挖河道的,完成任務了,晚上給你們加羊肉!”

又過了一盞茶時間,終於把今日份的故事講完了,張昭立刻就把手下的憨貨軍官們轟走,專門來接見折德扆。

而這又讓折德扆睜大了眼睛,折家的軍紀可是非常嚴格的,圍攻夏州這種戰役要是折家來打,那定然是上下循規蹈矩,軍法森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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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像現在這樣,從最外面的到張昭這,都透露出一股輕鬆,呃!說輕鬆可能不也太準確,應該是一種稀鬆平常的感覺。

好像這歸義軍六萬大軍,並沒覺得冬日圍困夏州是件多麼難熬和痛苦的事情。

不過,這種感覺,也不錯!

對於折德扆帶著的五十精通党項話和漢話的侍衛,張昭感覺還是不錯的,折從遠這人果然知兵,知道張昭缺什麼。

此時的党項人分佈很廣,張昭手下雖然也有會、原、慶等州的党項人,但會、原兩州的党項話和夏州的差距很大。

慶州的要稍好一點,但他們漢話水平又太低,只能勉強溝通。

而折德扆帶來的這五十人,與平夏部党項話無二,漢話水平也不錯,算是個不大不小的幫助。

“此次撲來夏州,除了來謝大王贈禮以外,還可以為大王招募一些党項部族。

大王可遣百餘精騎與某,某自帶他們,就可以說得夏州東北羅俐、鬼人等部落來投靠。”

折家和李家同屬党項人,但折家來的更早,他們南北朝時期就到了此地,屬於鮮卑和党項的結合部族。

比起高宗和武周年間過來的平夏部李家,他們才是這一代的地頭蛇。

歷史上折家打死也不跟定難軍李家合流,大概也是出於這種old money對new money的鄙視和不服。

但正因為折家來得早,所以別人挖不了定難軍李家的牆角,但折家可以。

北宋時期,折德扆的兒子折御卿招撫塞內外契丹、党項豪酋數十,丁口十餘萬,安置到府州以南。

北宋朝廷從中徵募,得精騎近萬,把李繼遷氣得哇哇吐血。

唉!這大宋,但凡正常點的,不搞騷操作,十個李繼遷也無了。

正要吩咐郭天策去為折德扆挑選精騎,外面來人稟告。

“大王,河東劉太傅遣人來回禮了,正在營外求見!”

“正巧了,一起去見一見!”張昭親熱的拉著折德扆胳膊,幾人往門口走去。

對於折家,張昭還是有些不放心,因為歷史上他們有些太聽朝廷命令了。

這會讓折德扆去見見劉知遠來示好的使者,讓他們知道,劉知遠這號子的都不摻和之後,折家應該就不會不知道輕重了。

離著營門還很遠,張昭一眼就看見了一位身穿青色勁裝,身長如玉,聲音十分清亮的小將,在跟營門的值守的軍官說著什麼。

他只是遠遠這麼一看,就覺得此人不俗,不卑不亢,往那一站,就有種莫名的沉穩感。

走近一看,嚯!真是個好麵皮的健兒,差不多十七八歲,要論相貌堂堂的話,估計也只有慕容信長能比得上了。頭上一個簡簡單單的幞頭,竟然讓他添了幾分英武瀟灑的感覺。

“汝就是劉太傅使者?從河東而來?”看著這小將確實不錯,張昭沒擺譜,讓正要唱名的侍衛噤聲,自己走到營門口問道。

小將看著張昭,快速打量了一番,為人親切、氣質不俗,身邊也還跟著幾個氣質同樣不俗的軍將。

正要開口請問,軍官看到了張昭,趕緊一個肅揖禮,然後說道:“此乃大王親至!”

小將大驚,趕緊下拜,“河東節度使,北京留守,檢校劉太傅麾下馬步軍校柴榮,拜見韓王,太傅派小將帶河東美酒二十壇,香醋四十壇,前來謝禮!”

臥槽!

張昭勐地一抖,連什麼美酒、香醋,他完全沒聽清,就聽到了一個名字--柴榮!

“你說你叫什麼?”張昭連叫人起來都忘了。

“回稟大王!小將柴榮,乃是河東馬步軍校,今受劉太傅差遣,來大王處謝禮。”

柴榮有些疑惑,但臉上沒露出分毫,仍然是單膝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拱手說道。

“郭文仲是你姑父?”張昭怕搞錯了,還是確認了一下。

“確係小將姑父!”柴榮趕緊回答道。

“哈哈哈哈!快快起來!”張昭狂笑三聲,跑過去一把就將柴榮從地上拉了起來。

“久聞大名啊!郭雀兒和汝養母柴氏的天作之合,我可是聽聞許久了。

人說是合該郭雀兒得此良妻,我看他不但得了賢妻,還有孝順的侄子走南闖北為他補貼家用,好福氣啊!”

張昭嫉妒的眼睛裡都要噴出火來了,這柴榮要是他的義子該多好,渾然沒顧,柴榮也就比他小九歲。

柴榮有些懵,哪怕年少就走遍大江南北,見多識廣,他也沒見識過這樣的場景。

一位國家親王,拉著他的手,親熱的讓柴榮聯想到了某些不好方面,感覺後面有些涼絲絲的。

“今日真是好日子,兩位才俊一起來到!”張昭笑著然後看向郭天策。

“去把慕容信長和李存惠也叫過來,今天老子給你們露一手,讓你們嚐嚐一位大王的手藝。”

郭天策一聽就知道,大王出動終極拉攏手段了,那就是親自下廚,不過大王的飯食,也確實做得不錯!

不過,慕容信長和李存惠的身份,讓他們來,難道大王,又要收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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