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州的情況,瞬間就傳到了原州,劉再升一邊派人飛馬朝張昭去稟報,一邊趕緊開始在原州動員。

由於需要翻越六盤山,給他的時間也不多。

可是原州只有玉成鎮的一個營和鷹揚鎮的一個營,就算把這兩千兵馬都送到慶州,也很難擋得住定難軍的騎兵。

假如定難軍李家反應很快,能迅速調集大軍從夏州南下的話。

緊急的情況,沒有給劉再升多少思考的機會,他只能下達了緊急的徵召令。

將原州的党項牧民全部徵召起來,哪怕就是去拖,也要拖到大軍趕到。

不過好在這一年多來,河西隴右不斷修葺拓寬的官道,興建的驛站,起到了很好的作用。

劉再升派出了十幾撥信使,最快的一天狂奔了一百多裡,跑死了好幾匹馬,只用不到十天,就將訊息傳達到了涼州。

得到劉再升彙報的張昭也不敢怠慢,不過召集眾將商議之後,張昭決定並不準備直接去救援慶州,而是出兵去鹽州。

涼州攬月宮,馬鷂子指著地圖,正在為眾將解釋。

“咱們要是去慶州,最快的路,是要到寧州,然後沿馬嶺水北上,這裡離涼州,足足有一千五百裡之多。

不說咱們能不能及時趕到,光是路上要經過的渭州、涇州就都在朝廷手中。

朝廷今年剛剛重建了彰義軍和靜難軍,讓不讓咱們透過,還不知道。

就算是讓,圖惹朝廷忌憚也不划算,完全是在打草驚蛇。”

說著,馬鷂子指了指鹽州所在,“如果我們不直接去慶州,而是從會州直插鹽州,就算從涼州過去,也就一千裡不到。

這鹽州有花馬池的鹽水,定難軍大部分的食鹽供應都要靠這裡,對於定難軍來說,十個慶州也不如鹽州重要,咱們乾脆打鹽州,逼定難軍回援。”

啪啪啪!張昭欣賞的拍起了手,馬鷂子現在已經完全成長起來了。

不再是以前那個一張破嘴,罵人不帶重複的兵油子,而是成為了一個真正可以率領大軍的將帥。

“你小子沒少揹著咱讀書吧?這都知道圍魏救趙了。”說著張昭看向了屋子裡的軍將。

“別光看,你們都說說看法,某的意思呢,還是很看好馬鷂子這個計劃的。”

“只恐鹽州的防禦使已經投靠了定難軍,大軍透過,只怕不容易!”眾人都表示贊同,只有山豬兒羅善德摸了摸下巴說道。

“這個好辦,咱們假扮靈州張太尉的牙將前去鹽州公幹,把那鹽州防禦使騙出來,直接一刀結果,乾脆就佔了鹽州!”

作為歸義軍中的激進派,對中原朝廷沒多少敬畏之心的折逋嘉施,站起來朝張昭說道。

眾人都看向了張昭,也都知道張昭在跟朝廷交往這方面,一直比較謹慎。

其實此次,還是有很多人贊成直接響應安重榮的,但張昭知道,安重榮實在不能成事,兩萬大軍一個月都沒撐到,而且以後的機會更好。

不過,那是出於獨自對抗整個中原,以及絲綢之路會被後晉朝廷掐斷的顧慮。

這鹽州就沒那麼敏感了,反正可以用於定難軍的衝突遮掩過去。

而且在石敬瑭眼中,李彝殷和張昭一樣,都是不安定分子,估計巴不得他兩打個兩敗俱傷。

“瓊熱多金你準備下,等大軍過了豐安軍,你就帶人去鹽州,帶三百騎,就說靈州張太尉到,要那防禦使點起兵馬迎接,一等出城,就把他幹掉!”

瓊熱多金武力值雖然比蠻熊他們差一點,但更機敏,腦子也要好用很多,埋伏三百騎突然截殺鹽州防禦使,應該問題不大。

“各將下去,抽調精銳,做好動員,咱們此次最少要出動一萬五千人。”

張昭從來沒把定難軍李家當做一個軟柿子,雖然他們還完全不能和歷史上的西夏比。

但經過後唐朝廷的折騰,定難軍的實力,主要是党項部眾的向心力,得到了極大的提升。

對於剛剛擁有河西隴右的張昭來說,不是一個好對付的對手。

清晨的馬城河顯得有些安靜,一些早起的水鳥,不時從河面掠過,偶爾抓起一條小魚,在平靜的河面蕩起一圈圈漣漪。

正當更多的水鳥準備開始抓魚的時候,河邊傳來了嘈雜的馬蹄聲。

不一會,兩個背插紅色三角旗,身穿青黑色勁裝的傳令兵,就驅馬從最淺處,渡過了馬城河,把眾多的水鳥嚇得四散飛跑。

馬城河的左岸,是個不大不小的村莊,這個村子是去年才建好的,當中大部分人,都是從涼州南邊的六穀部中遷移過來的。

他們在官府的幫助下,修建了擁有一米多高夯土牆的房屋,馬城河水也被數條修建好的水渠給引了出來。

村子四野,滿是金黃色馬上就要收割的春小麥和粟米,一片祥和富足的景象。

村頭,一個穿著白色麻布短衣的老者正在喝粥,他一看見背插紅旗的傳令兵來了,立刻就從腰間取下了一直隨著帶著的小銅鑼,然後翻身上馬,邊跑邊開始敲。

“大王點兵咯!各家各戶的鎮軍,立刻到村頭集合,團結弓手和義從驍騎也趕緊來喲!”

隨著銅鑼的哐哐聲,還有老者的吼叫,這個三四十戶人聚居的村落,頓時就喧鬧了起來。

不斷有背弓持槍的男人,如同蜜蜂般從矮小的房子裡跑了出來。

“入你娘的!還不趕緊著甲,三通鼓不到,傳令官打斷你的腿!”

村子正中一戶人家中,已經基本穿好了扎甲的中年漢子,對著一個還在急忙套上皮甲的年輕人就是一通怒罵。

中年漢子的老妻趕忙跑上去幫助兒子著甲,按軍律,鎮軍就算回鄉,只要在家中,聽到三通鼓(銅鑼)不能著甲集合的,一律十軍棍。

村東頭,幾個巨大的石磨旁,五個鎮軍和二十來個團結弓手以及七個騎著馬的義從驍騎,都在三通鼓中趕到了。

按照此時歸義軍的制度,五個軍鎮加上憾山都,除了按規矩輪流番衛涼州以及駐紮在各州城中的以外,都實行一留二去制度。

即一個營一千人中,只有一個都常住軍營訓練,其餘兩個都放假歸鄉,由鄉老督促訓練,一個月一個輪轉。

這是沒辦法的事情,河西隴右總共就兩百來萬人,要控制整整十八個州加上新設的仲州一共十九個州。

平日裡能保證一萬人左右的常備軍,就比較吃力了,剩餘的一萬多人,必須放回去,用這種輪流放假的辦法保證戰鬥力。

而團結弓手和義從驍騎,就是基層的民兵,他們平日也要旬日一小操,一月一大操,農閒時候,還要以縣為單位組織聯合操演。

至於為什麼有的是弓手?有的是騎兵?這不是按照民族來劃分的,而是馬兒在此時,也是一個家庭非常重要的財產。

有馬的才能是騎兵,窮的家裡沒有馬的,就只能變成團結弓手。

章家大郎一出現,村頭的團結弓手和義從驍騎就趕緊給他讓開了一條路。

無他,因為章家大郎不但是鎮軍,還是鎮軍中有鐵扎甲的火副。

在歸義軍中,棉甲基本上是屬於公中的,只有少數,比如慶州党項李延禮這樣的人物和大功臣,才能偶爾得到棉甲的賞賜。

其餘都是集結完畢要上戰場了,才會分發下來。

扎甲由於調節大小比較麻煩,所以賜下去,或者讓士兵以戰功換取的還是有一些。

畢竟各人身材有差別,並不是你領到一領扎甲就能剛好合適的。

不過以歸義軍目前僅僅三千多套扎甲的存有量,雖然能得到扎甲賜下的在軍中不少,但分散到每個地方,那就少了。

一套扎甲,那就是權力與武力的象徵,回到村中,那就是遠近聞名的大名人。

是誰家吃席,必定要先入席,還要坐上首,村中有什麼事情,鄉老里長也要來請去商量的人物。

就連縣城來的兩個傳令官,看著了章家大郎身上的紅繩鐵扎甲,也得趕緊拱手施禮。

“這位哥兒有禮了,咱是民勤縣少府郎君差遣下來的,到這下白馬村傳大王教令。”

少府是縣尉的雅稱,下白馬村屬民勤縣管轄,因此下白馬村的團結弓手和義從驍騎,都屬於民勤縣縣尉管理。

但縣尉可管不到章家大郎這樣的鎮軍精銳小軍官,因此他和六個鎮軍聽到縣尉差遣,那也就是點點頭,略表尊敬而已。

不過等聽到大王教令是個字以後,六人整齊劃一的立刻拱手,隨後向著涼州城的方向,轟然半跪。

“大王教令:今有夏州定難軍,騙取我精鐵千斤,又殺害我專使一人,甚是猖獗,殊為可很!

茲命各鎮點起兵馬,得令者,三日內必須彙集涼州,失期者,軍法從事!”

“好猖狂的賊子,竟敢奪我精鐵千斤,某等立刻奉命回營!”

聽完傳令兵的話,章家大郎等人立刻就炸了,嗷嗷叫著要去讓定難軍的党項人好看。

這也是張昭要制造事端,然後再點起兵馬的原因。

因為這些鎮軍在鄉間,好好的養著娃娃,抱著婆姨,馬上就要秋收了,誰耐煩出去拼命?

不給他們個理由,讓他們覺得該打,就隨意抽調起來,恐怕除了最精銳的士兵外,其他人敢在戰場上給你打醬油。

打仗,那也得先講個誰對誰錯,挑起火氣和同仇敵愾之心。

“章家哥兒,除了鎮軍全部要集合以外,大王還要求帶些團結弓手和義從驍騎去,縣尉知道哥兒在村裡頗有威望,是以請幫忙挑個三五人。”

傳令兵傳完了令,就帶著幾分討好說道,縣尉住在縣城,肯定沒章家大郎這種在村裡的,更知道誰能打,誰不能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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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往往要章家大郎這種當地人,幫著挑選些勇武點的,上了戰場不怕殺人的。

一聽可以跟著大軍去殺人立功,二十幾個鄉兵一湧就過來了。

哪怕張昭來了之後,涼州的日子好過了很多,但那也就是活得下去而已,要改善地位,改善生活,還是得靠打仗去獲得。

這些團結弓手和義從驍騎的榜樣,就是身穿鐵甲的章家大郎。

這章家大郎去了關中一趟,掙回來了鐵甲一套,賞錢十五貫,還有錦帛半匹,棉布十匹,戰馬一匹,驢子一頭,每月還有二百錢的餉銀,值守的時候還能翻五倍。

這在下白馬村來說,那就是神仙般的日子了。

“退後!退後!休要聒噪,老子自知道帶誰去!”

章家大郎把圍過來的鄉兵們趕開,然後點了馬術精湛的趙家二郎,馬波家小郎和善射的李家、溫家兄弟。

點上了的歡天喜地回去準備,沒點上的直接就蔫了。

至於馬上要秋收了,男人都走了該怎麼辦?那就要鄉老里長發動鄉民互相幫忙了。

如果戰事遷延,春耕的時候還是回不來,官府就會提供耕牛,當官當差的一起下田幹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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