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州,也就是後世的陝西乾縣。

石敬瑭建立後晉之後,為了切斷後唐和大唐的關聯,急急忙忙把原本的奉天改成了乾州,西京長安府改成了京兆府。

不過乾州剛改名的第二天,彰義軍和靜難軍的叛軍,就抵達了這裡。

而此時,管轄乾州和京兆府長安的晉昌軍節度使安審琦,因為張從賓佔據汜水關,只能繞路到黃河北岸進入關中,此刻才到達陝州,離長安還有幾百裡。

沒了節度使的督促和賞賜,駐守乾州的晉昌軍幾百士卒,乾脆在叛軍攻城之前,自己先洗劫了乾州城。

然後押著大量的金銀財貨,往京兆府敗退而去,叛軍因此輕易佔領了京兆府長安的西北大門,這座漢唐故都,陷入了極大的危險中。

不過也算長安命不該絕,叛軍剛進乾州,他們也收到了一個極為不利的訊息。

早已消失的河西節度使竟突然出現,有人自稱檢校司空、河西節度使張,率萬餘歸義軍,正在勐攻渭州城。

呃!這個快馬,是張昭與王鎮將約定十日為期的時候出城的,他得了王振江和孫十將的吩咐,當然要把張昭的靜坐,描述成正在勐攻。

乾州州衙中,正在議事的叛軍首領們,特別是原彰義軍衙前兵馬使賀川的臉,都扭成麻花狀了。

他之所以敢有恃無恐的發動叛亂,就是看中了渭州的地理優勢。

此時渭州位於中原朝廷的最西邊,三關口外是已經虛弱到連渭州團結兵都打不過的原州党項,因此沒有後顧之憂。

有了這樣穩當的後勤基地,他也才敢孤軍一路東進直取長安。

可是現在,三關口外竟然來了河西軍,還有萬人之多,那就麻煩了。

若是不救渭州的話,渭州定然是頂不住,但要現在回師去救,那等安審琦一來,調動晉昌軍屯於醴泉甚至復奪乾州,就可以把他們堵在邠寧一帶,關門打狗了。

如果走到那一步,這次叛亂就必敗無疑,因為賀川如果不能拿下京兆府長安,響應在西京河南府(洛陽)的張從賓,以關中的人口,是不可能支撐下去的。

而且,賀川看了一眼屋內的眾將,他很清楚,如果此刻不打京兆府長安,那軍心士氣恐怕立刻就要潰散。

因為他們能聚合在一起,就是被賀川打破京兆府的計劃所吸引。

作為叛軍,自然也不會有什麼共同的理想和信念,沒有長安的財貨,誰還跟著他賀川賣命?

孫十將派來的快馬,完全沒注意到賀川神色的變化,還在一邊添油加醋的勸說。

“河西歸義軍有萬餘兵馬,原州的党項也投靠了他們,城中只有數百鎮軍和不到兩千人的團結兵,兵馬使不趕緊回援的話,渭州城,恐怕就要失守了。”

賀川裝模作樣的思考了片刻,隨後點了點頭,好像是決定要回援了。

快馬頓時大喜,孫十將承諾過,誰能將援軍帶回去,賞錢五十貫。

“你一路過來,可曾洩露軍情?孫都派了多少快馬出來,為何只有你一人趕到?”賀川眯著眼睛問道。

“回兵馬使,孫十將派了十數人出城,可那河西軍也在城外有遊騎,他們胯下戰馬雄健,速度甚快,出城的快馬大多被擒住或者斬殺。

只有某等兩人衝了出來,馬火長過邠州時被賊匪所殺,所以只有僕到了乾州。

僕更是不敢洩露軍情,是以一進城,就來求見兵馬使了。”

快馬還有些自得,十幾人出城,只有他完成任務,想來應該是立下大功。

賀兵馬使他們掠了邠州、寧州和乾州,定然存了不少財貨,說不得也要賞他一些。

賀川滿意的點了點頭,“你做的不錯!下去....。”

話音未落,快馬只覺得腦後一陣冷風吹來,沒等反應過來,就覺得眼前一黑,緊接著後背和胸腹間,傳來了一陣劇痛。

快馬難以置信的看著胸口穿出來的尖刃,嘴巴一張,幾縷鮮血就溢了出來,想要說幾句話,但張了張嘴吧,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孫驍果,你親自帶人去,攔截所有從渭州來的快馬。”

賀川衝著看看捅殺了快馬的孫驍果說道,孫驍果點了點頭,擦乾橫刀就帶著人出去了。

“吳防禦使,還請回去彙集大兵,我等修整幾日,直撲京兆府!”安排完了孫驍果,賀川又對著吳防禦使說道。

這位吳防禦使乃是邠州防禦使,原本是邠寧靜難軍節度使安叔千的左膀右臂,這次也參與到了賀川的叛亂中。

他是媯(gui)州人,也即是後世的張家口一帶,石敬瑭做兒皇帝獻燕雲十六州,媯州就是這十六州之一。

所以吳防禦使現在已經成了契丹人了,家人在媯州生死不知,早已恨死了石敬瑭。

他巴不得現在立刻去打京兆府,反正關中沒有他親族,丟了渭州也與他無關。

當下吳防禦使對著賀川拱了拱手,“軍使放心,我靜難軍上下,早就羨慕京兆府繁華了,只等軍使一聲令下,我等就可以拿下長安!”

賀川大笑了幾聲,他現在已經自稱軍使,是彰義軍和靜難軍兩支亂兵的首領。

如今晉昌軍守著長安卻連節度使都沒有,猶如一座不設防的城市。

只要他拿下長安,再奪取鎮國節度使所在華州,把潼關一鎖,不論張從賓成與不成,他都可以據關中,做一做秦王了。

就在賀川等人決定不管渭州,先下長安,打敗晉昌軍飽掠一番,再對付河西歸義軍的時候。

張昭也從渭州出兵,沿涇河東進,準備先取邠州,再順河而下與叛軍決戰。

而拿到朝廷河西節度使兼鄯蘭河廓四州觀察處置等使的官職後,張昭又給自己升了半級,把四州觀察處置等使,自稱為鄯蘭河廓四州節度使。

他在渭州出發前,先大封各官,以郭天策為心腹掌書記兼戶、兵二曹參軍。

留守涼州的陰鷂子為河西節度副使兼蘭州刺史。

大舅宋善通為河西節度推官兼涼州刺史。

閻晉為河西節度衙前兵馬使兼歸義軍副使。

曹延明為河西節度衙門長史兼工曹參軍。

馬殺才為河州刺史,劉再升為甘州刺史,白從信為鄯州防禦使。

其餘各軍官也有封賞,基本上人人都當上了中原朝廷的官。

但同時,張昭對於各將在歸義軍中的職務卻沒有任何變動,武官兼任的各州刺史、防禦使也只是虛銜,並不是要他們去上任。

張昭這是準備了兩套班子,在行政上,以朝廷官職為準,而在軍事上,以歸義軍具體職務為準。

封賞完畢之後,張昭留李若愚為充渭州刺史,率軍一千留守渭州。

這位是仲雲國小姨媽李若柳的長兄,長於內政,兵事反而不是其所長。

如果這位大舅哥信得過的話,張昭準備把他留下,以後用來控制不在他官職範圍的會州和原州。

此外,張昭從渭州各大族和團結兵中,徵召了五百人為軍,並抽調了兩千民夫隨行。

武鷹兒的弟弟武果兒等一批渭州大族子弟,被他抽調到了軍中,形同人質。

同時渭州大族為他提供了四萬石以上的糧草,抄了王家約得三萬多石,足以支撐軍隊兩個多月的用量。

歸義軍自己還帶(搶)了一萬多石的軍糧和形同軍糧的牛羊,所以糧草方面準備充足,基本不會有什麼問題。

更秒的是,從渭州到邠州,是可以走水路的,涇河貫通全境,加上大唐時期的修整,運糧非常方便。

張昭也終於清楚,為什麼古代打仗,要跟著河流走,某些臨河關卡也不能繞過只能強攻了。

因為光是運糧這一項,河流就比純人工和騾馬運輸快兩倍以上,節約糧食和人力成本五倍以上。

大軍一路隨涇河往東南而行,到達的第一個城鎮就是涇州,也就是後世的甘肅涇川縣。

涇州也算是華夏文明的腹地了,不過等張昭到達涇州,他看到的卻是滿目瘡痍。

賀川等彰義軍牙兵作亂之後,靜難軍涇原節度使安叔千率軍平亂,就是在涇州城外被靜難軍牙兵裹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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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夥亂兵挾裹安叔千後,就洗劫了涇州城,隨後南下去洗劫邠州。

張昭站在涇州西門,城牆上和地上,還留存著黑褐色已經乾涸的血液,隨風吹來的,是濃重血腥味和屍臭味。

滿地可見已經開始腐爛的屍身,男女老少都有,實際上大部分還是女人和小孩的,因為男人們對亂軍來說還有用,搬運糧草、安營下寨做苦力、戰前充當炮灰死溝壑等。

“閻晉去安排警戒,白從信你抽調幾百輕騎,到四周看看有沒有活著的,最好能找到熟悉地理的本地人。

其餘人與某一起,用白布矇住口鼻,將屍身都集中起來燒了,不然會有疫病。”

歸義軍眾人都知道張昭的作風,聞言紛紛開始準備。

隨軍醫士立刻起鍋煮藥,等到藥水煮好後,將白棉布放到其中燙煮一會,再讓軍士們系在口鼻上。

搬用屍身的兵士,也用獸皮手套或者白棉布纏手,以此防止染疫。

武果兒愣在後面,有些詫異的摸了摸頭上的幞頭,直到看見張昭親自給臉上蒙上白棉布,也要去搬運屍體之後,他心裡升起一股不知道是何滋味的感覺。

這樣的檢校司空和節帥,還真是他平生僅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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