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孜勒庫姆沙漠,足足有三十萬平方公裡之多,這是個十分奇葩的沙漠。

因為它是世界上唯一被阿姆河和錫爾河這種水源充沛大河,夾在中間的沙漠,而且還是紅色的。

克孜勒庫姆就是哈薩克語紅沙漠的意思,此時還沒有哈薩克民族,所以這個沙漠,就簡單的被稱為紅沙。

穿越這片紅沙的唯一難題不是缺水,也不是炎熱的氣候,而是你隨時會面臨迷路。

比起恐怖的塔克拉瑪干,紅沙漠並不是非常缺水,缺少的只是辨識度。

它太平了,更連低矮的沙漠植被看起來都是差不多的,根本沒有可以確定方位和辨認路徑的參照物。

不過還好,張昭這裡不缺原始的指南針,更透過東曹後人聯絡上了一些西曹遺民。

有了這些住在紅沙綠洲中的土著牧民帶路,再加上指南針確定大概方向,所以一直都沒有偏離航線。

一個牽著駱駝的小粟特人舉起水袋殷勤的遞給張昭,他是張昭招攬的西曹國人。

兩百年來此地天方教化以後,宗教和人種大多被改變。

唯一還能保證自身沒被洶湧而來天方教文化淹沒的,就是這些寧願揹著沉重人頭稅,也不願改宗的祆教粟特人,有東曹人也有西曹人,還有康國人和史國人。

歷史上這些種族實際上與中原頗有淵源,不說歸義軍地盤上就有大量的康國人和史國人,曹議金家族更是與西曹國人混血到了一起。

其實連中原的雲中代北等地,也有大量的昭武九姓粟特人,以康和史兩姓居多。

甚至在後唐後晉一直到北宋初,這些地方還形成了奇特的民族鄙視鏈。

此時的沙陀代北三部中,只有一部是真沙陀人,其餘都是康、史等姓的粟特人,時人稱為假沙陀。

假沙陀人即使做到了高位,面對真沙陀都還有一種民族自卑感。

最著名的莫過於康福了,他以堂堂的後唐開國侯,後晉的開府儀同三司這樣的大老,竟然會羨慕一個手下的評事官。

因為這個沙陀評事官祖籍隴右金城,這裡是李克用祖父朱邪執宜的出生地,康福因此大為羨慕,認為他是真沙陀,自己是假沙陀,門第遠遠不及對方。

你娘的,一群胡兒,竟然也特麼的講門第,真是千古奇觀。

當然,也有被康福鄙視的胡兒,那就是代北之外的奚人和契丹族。

康福擔任秦州節度使的時候的時候,有一次患病,手下的幕僚都來問安。

康福裹著錦被坐在床上接見眾人,出來之後,有一個幕僚笑著對同伴說了句“錦衾爛兮。”

本來這只是句調笑話,但文化不高的康福理解錯了,他憤怒的把說話的幕僚找回來,噼頭蓋臉就是一頓亂罵。

“我雖然生在塞下,但我是唐人,你怎敢說我是爛奚?”

想不到吧,幾十年後在我大宋被視為塞北強權的契丹和奚人,此時地位極其低下,連昭武九姓的粟特人都看不起他們。

五代武人爛歸爛,但武力值和民族自信還是很爆棚的,當耶律德光南下中原,數次被打的大敗,甚至有隻身騎駱駝飆車逃跑的記錄。

駱駝戰神與驢車戰神,一時瑜亮,前後呼應。

總的來說,昭武九姓粟特人這個群體,對於漢族影響,其實是非常大的。

後世漢姓的康、史、白、石、米中,就有大量的粟特血統,特別是康姓,歷史上超過一半的康姓名人,基本都有粟特康的影子

同時與李克用家族挾裹代北三部南下中原差不多,張大王的崛起之路,估計也將要有大批的粟特人參與了。

只不過李家倚仗的是康姓粟特人,張大王則跟曹氏粟特人槓上了。

正妻曹延禧以及曹三娘子的曾祖母就是粟特西曹女,疏勒搶的薩克圖王后曹延綿則是東曹女。

同時在這片紅沙中,為他擔任嚮導的,直接就是東曹人和西曹人,而且這些人的首領不止一次向張昭表示,願隨張大王東歸。

他們當然願意東歸了,與粟特曹國混血的曹議金家族已經掌握了歸義軍的大權,那裡也不會有宗教人頭稅。

何況張大王娶了一堆粟特曹氏女,在他們看來,張昭妥妥的就是自己人,自己人是大王,當然要跟著去過好日子咯。

六天七夜,晝伏夜出,經過接近兩百裡的長途跋涉之後,張昭親率七千精銳士兵,終於快要走出這片紅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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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七千精銳中,有四千屬於是騎馬重步兵,另有八百人馬俱甲的重騎兵,兩千精銳輕騎兵。

還有兩百則是張昭的親衛,作為攻堅錘使用的憾山都甲士,此外還有幾百人的東曹和西曹帶路黨。

七千餘人人均三匹戰馬,加上上百匹駱駝,哪怕出發時帶夠了大量的摻了淨水的酒水,這一路也被折磨的夠嗆。

“大王,前面大約十五裡處有個我們東曹人的村莊,不過他們已經改信天方教很久了,請大王派兩個勇士跟我一起去看看,如果能說動他們,咱們就有地方可以休息。”

這個小粟特人就是這幾天一直提著水袋討好張昭的傢伙,今年十五歲,按輩分來說的話,是曹氏曹延綿的侄子。

小家夥很懂啊!他為什麼跑過來向張昭要幾個勇士一起去?不就是為了免得張昭不相信他嘛。

這一路上張昭也發現,他雖然沒上過學,但是卻是一個很不錯的獸醫,不管是照料戰馬還是駱駝,經驗非常的豐富。

考慮到他的年紀不可能有積累大量經驗的機會,這應該被歸於天賦。

“願意認某做義父嗎?”這是個人才,還跟他有一點小小的淵源,張昭決定當場拿下!

小家夥勐地抬起看向了張昭,眼中放出了熾熱的光芒,臉上每寸肌膚都在向外釋放著震驚和喜悅。

“孩兒灰狗拜見父親!”灰狗噗通一聲對著張昭跪下,把頭在地上磕的砰砰響。

閻晉不無羨慕的看著灰狗對張昭說道:“恭喜大王喜得義子,灰狗父母早亡,但為人機敏聰慧,頗擅騎射與養馬,能得大王收為義子,日後定是我軍悍將!”

周圍的人都紛紛過來恭喜張昭,當然更多的則是恭喜,是對著還在地上歡喜得眼淚汪汪的灰狗。

因為張大王雖然組建了被戲稱為義子軍的少年軍,但那只是戲稱,張昭只承認他們是自己的學生,可沒承認是義子,這灰狗,才是張大王收的第一個義子。

“起來吧!以後你就跟隨某姓張了,入我張家族譜,灰狗這個名字當然不能再用,就叫做張烈成吧!”

張昭家族世出南陽張氏分支龍舌張氏,他們這幾代的排行是按照義懷延昭烈、忠貞世澤傳來排的。

只是到了張昭父親這一輩,父親張承奉自稱白衣天子之後,這個排行就沒有用了,張昭這會正好拿來用一用。

“烈成叩謝義父賜名!此後就是赴湯蹈火也誓死追隨!”得到張昭賜名,剛剛站起來的灰狗兒又跪了下去,還要磕頭。

張昭趕忙攔住了他,“別磕了,多帶點人過去,曉以大義、誘之以利,如果還是不肯,那你就好好跟他們講講道理!”

張昭特意把講講道理加重了語氣,張烈成重重點了點頭,眼中射出了雞賊的光芒,顯然是明白該怎麼講道理了。

張昭這邊在收義子,薩曼波斯的埃米爾納斯爾二世,則在考慮著怎麼解決自己的兒子。

帝王這個位置坐上去,什麼親情友情愛情都得拋一邊去。

中國幾千年上幾百位君王中,明孝宗那樣的爛好人皇帝可不多見,這波斯也是如此,涉及到皇權的鬥爭都是非常殘忍的。

在納斯爾二世年輕的時候,聰慧又身體健康的哈米德王子,曾是他最喜歡的兒子。

不然他也捨不得擊敗自己兄弟當上埃米爾後,把大薩拉爾這樣掌握首都軍權的關鍵職位,給哈米德王子。

但是隨著年紀越來越大,特別是年紀越大卻身體依舊康健之後,已經四十來歲的兒子哈米德王子,就漸漸從皇權的保障,變成了皇權最大的威脅。

哪個人群最希望享受?無疑是老年人群。

因為這個歲數的人沒有年輕時的精力,身體也不允許再攀高峰,同時面對著時間的流逝,活一天少一天的心裡焦慮不斷在加重。

在面對著身邊活力滿滿年輕人時候,充滿了年華老去、時日無多的緊迫感。

在這種情況下,特別是手握大權的人,家事國事天下事,再也不是他們的追求了。

如何讓自己在有限的時光中,再享受享受人世間的甘甜,甚至長生不老,那才是最重要的。

當然,更有年老體弱之後,因為精力有限無法再掌控一切,導致對於失去權力的恐懼,也在逐漸加深。

這也是無論多麼英明神武的帝王,一旦年老,往往會變得昏聵的原因,

不管是漢武帝、唐太宗這樣的千古一帝,還是唐玄宗、康麻子這樣頗有名氣的君王,伴隨著年歲老去,昏聵就成了常態,只是各人的程度有所不同而已。

納斯爾二世,則是這其中的典型,年輕時勵精圖治,薩曼波斯在他手裡達到了鼎盛。

可隨著年齡漸漸變大,好奢靡、喜女色、喜怒無常、好大喜功這四件套直接上齊了。

他現在就想享受,就想搞錢,就想穩住手裡的權力,已經尾大不掉的哈米德王子,在他心中就成了威脅王權的不安定因素。

哈米德王子這也一樣,父親納斯爾二世,也從好爸爸變成了隨時會要他小命的恐怖存在。

薩曼波斯的父子局,馬上就要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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