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你這狗娘養的扒灰漢,你爺爺頭戴綠帽,你奶奶偷人,你老爹是個懦夫,你老媽死得早,讓你有娘生沒娘養

在葉暢腦子裡,可全不是什麼好話,他在一瞬間,將李隆基祖孫三代都罵了個遍。

達化縣洪濟城,乃是此時大唐與土蕃,也就是大唐人口語中常稱的犬戎交戰的最前線,位於後世的青海貴德縣東,四五年前還被土蕃攻破,屠戮一空。去年,也就是天寶二載,皇甫惟明才從土蕃手中重新奪回了此城

這些歷史細節,葉暢原本是不知道的,可是因為和李頎高適岑參等相識的緣故,特別是高適,對於西面邊事極是熱衷,從他那兒,葉暢知道這兒的情形。

李隆基卻要把他往這最危險的確良方塞過去

就算身為折衝府兵曹參軍,未必每戰親臨鋒刃,可是青海那邊的高原反應,葉暢葉暢都不知道自己這身體能否承受得住。若是高原反應太過強烈,直接死在那裡,那自己一堆計劃,就全部泡湯了。

不過在心裡再怎麼罵李隆基,卻都拿這位在興慶宮裡摟著楊玉環的皇帝沒有辦法,葉暢只是奇怪,李隆基分明是將自己放還鄉野,為何會突然間想將自己弄到邊關去

至於那個什麼承務郎折衝府兵曹參軍之類的官銜,葉暢雖是不懂大唐官制,但也知道,承務郎應該是散官虛銜,而兵曹參軍也只是個名義上的官職不可能真派兵給他指揮。

邊公,為何天子好端端的會想起我來猶豫了好一會兒,葉暢問道。

邊令誠笑了起來。

葉暢這一次,既是躺著中槍,也是嘴巴惹禍。

他在洛陽城中的那番有關大唐邊策的話,被李白在長安城中一宣揚,又經某人轉口到了李隆基耳中。當時李隆基便大怒,過完年找了個藉口便將李白趕出了長安,再沒多久,便開始發落起葉暢來。

聖人說,你既然喜談邊事,那就去邊關見識一番吧。而且邊關之上,也正需要你這般人才。

邊令誠這般笑嘻嘻地說得輕巧,但葉暢卻明白,若是他不同意,只怕李隆基會有另一番說辭,至少,邊令誠帶來的甲士,可不是只為了保護他來的。

難怪這個邊令誠有恃無恐地敲榨他

下面不用問了,此事玉真長公主與小蟲娘絕不知情,否則她們應該會派人過來通知才對。

葉郎君只管放心,你這財神爺,可不能出什麼意外咱會為監軍使,隨你一同去。

邊令誠自以為這句話能讓葉暢放心,卻不想葉暢聽了之後,頓是心中更寒。

原因無它,這邊令誠監軍可從來沒有出過什麼好事啊。

這個,某去邊關倒無所謂,可是邊公為何也要去葉暢沉吟了一會兒問道。

此事便與你無關了,總之,你準備一下,十日之內,去長安與咱會合,然後就準備出發吧。

邊令誠說到這裡,就不肯再透露什麼訊息了。

十日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葉暢首先得安排一番。回修武去的意義不大,徒讓家人擔心罷了,因此葉暢只是給那邊寫了一封信。然後又給洛陽城中諸友寫了信,李頎等人不是想要去邊關嘛,正好他們還未動身,於脆把他們一起拉上,特別是高適,此人頗有軍略,有他相伴,至少遇到什麼事情能有個照應。

自然,還少不得李白。此次令葉暢躺著中槍的罪魁禍首,可以說就是李白。葉暢只是私下裡議論兩句罷了,可這廝卻大肆宣揚,葉暢感覺,自己就象是另一世被轉發了五百次的傢伙,完全是被豬隊友坑了。

呃,李白是豬隊友好吧,這是對大詩人的不敬,還是趕緊把這個念頭打消

不過只是去信尚不足,他們自有他們的計劃,葉暢決定,動身之前,還是從洛陽轉一圈,想法子把這幾位拐走。

另外就是要隨他去的人。

賈貓兒如今負責洛陽城裡的基建,他不能動的,那麼能隨他去的,也就是善直葉英葉挺等宗族子弟。這些人除了善直外都是有老有小的,需要好生安撫可以想見,此次出去之後,這些子弟,肯定人出現傷亡。

大唐天寶三載四月初一,洛陽城醉仙樓中的酒客們,看得東家董糟丘一臉喜色將幾個布衣打扮的人迎了進去,然後便站在門口等著,似乎是在迎候什麼大人物一般,有好奇者,便開口相詢,可是董糟丘卻是一臉神神秘秘,就是不肯說出來。

沒等多久,近來在洛陽城中豔名高熾的李冶娘子到了,不過董糟丘也只是將她迎入門口,然後便又在街上候著。

酒客中一人,留著八字鬍,滿頭亂糟糟的頭髮,用發帶系著,邊角上還綴著許多少麻花辮,一看就是胡人打扮。他臉色頹敗,看上去抑鬱不得志,雙眼帶著醉意望著董糟丘。他身邊兩個伴當笑著問道:粗腿,你不想著如何還賭債,怎麼盯著那酒樓東家看莫非是想綁了他換些銅錢

這八字鬍正是沈溪贈與葉暢的家奴蘇粗腿,只不過他如今打扮,比他還是家奴時還要落魄,能夠進入醉仙樓,還是託了身邊兩個伴當的福。

胡說什麼,某只是想著,不知有沒有人看得起某,好賣些錢來還債你們倆莫急,某走不脫的。

今日可就是最後一天,你這廝還不起,還騙得我們來醉仙樓請你喝酒

這幾個月來,你們從某身上賺去的,沒有百貫也有五六十貫吧,某積下的一些本錢,全都落入你們手中了。蘇粗腿雙眼翻了起來:你們賺了這許多,便是請某到醉仙樓樓上宴飲一番都是應當的,何況是坐在這裡

兩個伴當交換了眼色,笑而不語。這蘇粗腿倒是個有本領的人,只是好賭,才將這半年賺得的數十貫家當全都輸盡,還欠下了他們十餘貫錢。

望來望去,蘇粗腿也沒有找到合適的人,只能重重嘆了口氣,就在這時,見董糟丘笑嘻嘻地迎上去,他隨著董糟丘的動作向外瞥了眼,然後神情微變。

他看到了葉暢。

當初葉暢有意招徠他,甚至將他的身契都撕毀,他卻二話不說就離開了。原本以為憑著自己的本領,發達之後百倍報答葉暢就是,卻不曾想一時貪心,落到如今下場。

再看到葉暢,他第一個念頭是略微羞愧,但緊接著則是歡喜。

還賭債的錢,有著落了。

葉郎君,董糟丘在此恭候多時了。董糟丘向著葉暢迎去,兩人見面行禮,董糟丘堆著笑容道

有勞,有勞。

對董糟丘的熱情,葉暢絲毫不覺得意外。

如今他的醉黃粱連帶那個仙人夢的故事一起,橫掃洛陽城和長安城高檔酒界,包括董糟丘的醉仙樓,雖然也有自釀的美酒,可都比不上醉黃粱受富貴人家歡迎。而度數稍低的甘露酒,也在中檔酒市場上一家獨大,打得原先所謂烈酒抬不起頭來。

因此,對董糟丘來說,葉暢就是財神爺。

這邊請,葉郎君

咦,是葉郎君蘇粗腿身邊的伴當們也聽到雙方的對話,頓時驚咦了一聲。

如今葉暢的名聲,在洛陽城中可謂如日中天。

讓洛陽令都束手無策的災民,被他的以工代賑之法,輕而易舉就化解了,不唯如此,原本捉襟見肘的洛陽令衙署,還因為賣了南市部分鋪子的緣故,賺得盆滿缽滿,過去的一年時,原先苦哈哈的差役下走們,每家都分了好幾斤的羊肉回去泡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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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市的改造還在繼續,但是已經初入端倪,在水泥路鋪就的部分,那平整的大道,讓人對它完成後熙熙攘攘的人群充滿期待。就是董糟丘,也在琢磨著是不是去南市開家分店。

不曾想葉郎君這般年輕。

才由天生啊,人比人,氣死人

嘖嘖,咱們為了十餘貫錢隨著蘇粗腿滿街吃灰的時候,人家可是掉了十餘貫錢都懶得彎腰去撿有這撿的時間,他可不就能賺百貫來麼

兩個伴當竊竊私語讓原本還有些猶豫的蘇粗腿突然間下定了決心。

葉暢走進酒樓,正準備往樓上行時,突然看到底層角落一桌,有個漢子站了起來向他行禮:葉郎君,葉郎君,是某

蘇粗腿向葉暢起身行禮時,他那倆個伴當大吃一驚,接著見葉暢轉過臉,頷首示意,頓時更驚了:蘇粗腿,你竟然認得葉郎君

早說啊,你認得財神爺,咱們就不愁了,再借你十貫錢都不成問題

蘇粗腿沒有理睬他們,見葉暢只是頷首,完了之後便要離開,他顧不得自尊,上前道:葉郎君,某有事要煩勞葉郎君

葉暢對他原有招徠之心,只不過蘇粗腿似乎另有追求,當初失之交臂,葉暢便絕了這份心思。如今又遇到他,葉暢原本心中有事,並沒有再起招徠之念。但他竟然主動送上來,而且看模樣還很落魄,葉暢便停住腳步。

這廝是有幾分本領的人,這種人要想收服來,可不容易。

蘇粗腿,你有何事,只管說。

某如今欠了旁人十六貫錢,還請葉郎君施以援手,某必有後報。

葉暢啞然失笑,原來是借錢的

他回頭向葉英望了一眼:與他三十貫錢。

葉英卻撇了一下嘴,不過想著葉暢的命令非他能違抗,不情願地領著蘇粗腿出去取錢。

葉暢直接給錢,其餘問都不問,便又要走。蘇粗腿見這情形,又道:葉郎君為何不問我這些錢去處

既是與你,何必問去處,你是豪傑,自有豪傑的難處。葉暢搖了搖頭:我還有事,你自去取錢。

說完葉暢便邁步上樓,蘇粗腿在底下看著他,心中象是打翻了個五味瓶兒一般。

不過這樣也好,自己還了債,還有些本錢去賺個幾萬貫,百倍報達葉暢就是。

心中拿定這樣的主意,蘇粗腿自是跟葉英離開了。那邊董糟丘跟著葉暢,口中讚道:葉郎君豪氣非凡,古之孟嘗,不過如此。

孟嘗君養雞鳴狗盜之徒罷了,能解小憂,卻難除大患。葉暢隨口道。

他們二人邊說邊上樓,說到這裡的時候,已經到了雅座門前。

因為等候葉暢的緣故,醉仙樓的這間雅座大門是開著的,葉暢的聲音傳到了室內,李頎回頭看著眾人笑了起來:葉十一就好為驚世之論,不過每次總是他有道理,讓人覺得他不是譁眾取寵。

哈哈,你這是愛屋及烏。岑參道。

諸位在說什麼葉暢恰此時邁入。

在說你呢,你方才的話我們可都聽到過,白平生最敬之人中,便有孟嘗君在內,葉十一你今日若不說出個子醜寅卯的理由來,白必不與你善罷於休

李白按劍而起,怒目而視,一副孟嘗君腦殘粉的模樣。

如何不善罷於休法

要你拿十壇上等醉黃梁與我賠罪

眾人皆笑,葉暢也被這酒鬼逗樂了:酒有的是,某還有比醉黃粱更烈的酒,只不過李十二你酒品不好,某不敢與你喝。

誰說我酒品不好,我告訴你,你罵孟嘗君我可以忍,可是說我酒品不好,這事不能忍李白這次真怒了:趕緊把烈酒拿出來,讓你見識白之酒品

老白之酒品,某在臥龍谷已經見過三次了,第一次醉倒在酒窖之中,將我好酒都砸了幾壇;第二次醉得半夜來敲我之門,開門後便抱著我痛哭,只說什麼對不住卿卿,我呸,這是將我當成令夫人了吧;第三次原是定好日子來洛陽拜謁諸公,結果醉得兩次推遲行程

葉暢毫不留情揭了李白的老底,眾人都是大樂,岑參更是拍著桌子道:這等趣事,可以佐酒董糟丘,快上醉黃梁,莫摻水,你這廝休要以為我等不知,會往醉黃梁中摻水

絕無此事,岑郎壞我名聲,我也必不與你善罷於休董糟丘道。

莫非你也大醉三回高適道。

於是眾人又笑了起來。

那邊李冶則是眉眼流轉,笑吟吟瞧著眾人,只覺得在場諸人,都是風標瀟灑,人中之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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