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陸離才清楚了，一位真人的份量，究竟意味著什麼？
他開始後悔了。
在實力不足的情況下，貿然找到一位真人，實在是太衝動了。
但這而已也是沒辦法，誰讓之前李若清的態度，給了陸離錯覺。
一種仙道之人可能不是至善之輩，捨己為人，但也不會輕易為惡，殘害生靈的錯覺。
“等等，錯覺……”
陸離想到了什麼，重壓在頭，老乞丐那可怕的氣勢，壓的他喘不過氣來，也來不及多去分析，直接喊道：
“人之本性，追香棄臭，好淨惡穢，晚輩雖修仙道，但未成仙，依舊是人，自然遵循此理。
前輩汙垢遍體，衣破鞋爛，蓬頭垢面，凡人百姓尚且厭之，避之不及，何況於在下。
是以……
我不僅嫌前輩臭，還嫌前輩髒，若非前輩是一位仙道真人，我連過來都不願意。”
陸離一口氣將話說完，而後露出坦然的表情，不再言語。
他在賭。
賭眼前的老乞丐，身為仙道真人，必然不是沒有氣量之輩，也非大惡之人。
所以眼前只是考驗，而考驗這種東西，虛偽的誇讚毫無意義，直言即可。
這反而符合修士追尋本心的修行。
沉默。
良久的沉默。
眼前的老乞丐沒有動作，也沒有言語，就這樣靜靜的盯著陸離，盯著他的眼睛，盯得他心裡越來越發毛，越來越慌亂。
就在陸離覺得要支撐不住的時候。
老乞丐哈哈大笑。
“有趣，確實有趣，你這小子倒也是真的敢說，就真不怕老乞丐我惱羞成怒，一巴掌把你拍死嗎？”
聽到這話，陸離松了口氣，旁邊的李若清也露出了笑容。
雖然老乞丐的壓力，並不是針對於他。
但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面對一位真人釋放出來的壓力，即便他已修成三氣，卻依舊感到喘不過氣來。
明白自己度過了考驗，陸離臉上露出後怕，苦笑著道：“晚輩當然怕，然而面對前輩這位真人，怕又有何用？
而且我輩修士，修的便是本心。
雖然說出這話可能有辱前輩，但如果為了討好，刻意奉承，那就不是在欺瞞前輩了嗎？
而且看前輩樣子，也不像是在意外貌形體之人，以前輩的氣量，自然不會生晚輩的氣。”
話雖如此說。
但陸離也打定主意，他日絕不會如此魯莽了。
在自身沒有足夠實力的時候，絕不會去接觸超過自己修為太多的人。
眼前的這個老乞丐是仙道中人，性情還算良善，所以沒有害他。
但如果以後碰到一些妖魔之輩，那可就難說了。
“還說你不會諂媚，現在不就是在誇老乞丐了嗎？”
老乞丐好笑的看了眼陸離，隨後點頭說道：“不過你說的也對，老乞丐竟然這副打扮，自然不會將外貌形體放在心上。
修仙求的是逍遙本心，只要我認為是對的，就不必管旁人如何說。
不過雖然逍遙，但卻不是無法無天。
不論修為如何，我輩修行人都須謹記一點，那便是我等為人。
切記！切記！”
說到最後，老乞丐神色鄭重，看著眼前的兩個後輩殷殷叮嚀。
“我等為人……”
陸離重複著這句話，神情微動，心裡卻是有些震動。
果然。
他先前所堅持的並非錯的，即便是眼前的仙道真人，修行到了如此境界，卻依舊自認為人。
而看老乞丐為了追殺兩個妖怪，願意跋山涉水，也要將之剷除。
這又何嘗不是為了保人世平安。
想到這裡，陸離將頭看向了旁邊的李若清，只見對方神色如常，看不出心裡在想什麼。
察覺到陸離的目光，李若清對他點點頭，然後朝著老乞丐施了一禮，恭敬回道：“前輩說的極是，我等還未成仙，自然是人。”
老乞丐看著李若清，聽著這個洞陽山門徒的回答，只是點點頭，沒有說話，隨後將目光看向了陸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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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老乞丐盯著，陸離不敢怠慢，也是恭敬施禮，認真說道：“前輩教誨，晚輩不敢忘卻。而且晚輩自心而論，也是自認為人的。
即便是成了仙，仙之一字，人居於山，不也是人嗎？
又何談忘卻。”
聽了陸離的話，老乞丐點了點頭，而後嘆道：“老乞丐我也是順嘴一說而已。
你們都是有傳承的，自然有自己的路。
修行雖然前輩能夠提點，但還是要靠自己修持，旁人說的再多，也比不上自己一朝頓悟。
今日之言，你們能否記在心上，也是你們自己的事，我管不了那麼多。”
聽到老乞丐的嘆息，陸離和李若清頓時想要再說些什麼解釋，但對方擺了擺手，制止了兩人的話。
然後轉開話題，正色問道：“老乞丐我是追著兩隻妖怪而來的，你們來找老乞丐，想來是有妖怪的下落了。陸小子，這個訊息應該是你提供的吧？”
老乞丐看著陸離，眸中透著詢問。
“確實。”
陸離點點頭，而後說道：“今日李道友與陸某談起前輩之事，而陸某剛好記起，之前本地陰司的鬼神曾提及，城外有妖物害人，於是便想到了前輩追蹤的妖怪，所以特地前來提醒。”
“本地陰司？”
老乞丐看了看城隍廟的方向，瞭然的點點頭。
“這倒也是，陰司鬼神乃是地頭蛇，他們的訊息自然比老乞丐靈通。信陽百姓還真是有福氣啊。”
老乞丐感嘆一句，隨後道：“看來我要去找一找本地的城隍了。”
說著，老乞丐就站起了身，準備去城隍廟。
“前輩。”
見老乞丐要走，陸離連忙喊了一聲。
老乞丐轉過頭來，笑著說道：“怎麼，陸小子，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他早就看出，眼前的陸離並不只是來通報訊息這麼簡單。
陸離誠懇道：“前輩，實不相瞞，晚輩眼下在信陽定居，這裡來了妖怪，殘害本地百姓，在下實在無法放任不管。
所以前輩若是要去除妖，還請帶上晚輩，晚輩也願盡一份綿薄之力。”
李若清也跟著道：“還有晚輩也願意一同除妖。”
老乞丐看著眼前兩人，打量了好一會，隨後哈哈笑道：“好好好，看來你們是聽進了老乞丐的話，既然如此，便與老乞丐一同，去誅滅了那兩隻惡妖，為這人間掃除一些邪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