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池，煙霞欲棲，花影繽紛。
茶案放著一顆嫩綠圓潤的果實。
第五錦霜翹著腿，將垂下的一縷青絲別於耳後，淡淡道：
“此物名喚小世界道果。”
狗腿子當然一臉懵逼。
“何為小世界？”他問淺顯的問題。
“喵喵說！”
肥貓舉起爪子自薦，像是課堂上喜歡出風頭的學霸，先輕蔑睥睨了小壞蛋一眼，而後搖頭晃腦道：
“那是黃金神族開闢的一方天地。”
“黃金神族又是什麼？”徐北望追問。
“鄉巴佬！”肥貓昂著下巴，傲慢地哼了一聲。
徐北望繃不住了，一把拎起它，就要甩進池中。
“喵喵笨嘛，不知道怎麼解釋……”肥貓撲騰了幾下，嬌憨一笑。
它指著大壞蛋，“反正姐姐就是來自黃金神族。”
第五錦霜抬起精緻的下巴，絕美的碧眸裡滿是矜持與自傲。
瞧給你得意的……
“哇！”狗腿子順勢露出膜拜崇敬眼神。
“喵喵也厲害。”肥貓不甘示弱，焦急開口。
可惜完全被忽略。
第五錦霜眼角微挑，一雙玉足擱在他肩膀，弓形足底擠壓狗腿子俊美的臉龐，腳趾頭戳來戳去。
每當狗腿子這幅模樣，總能滿足她內心的征服欲。
徐北望嘴巴被蹍成“O”形狀，他倒是沒什麼意外。
當初在天樞遇見域外來客，那個八賢王就是被血脈壓制。
黃金神族，聽起來就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像是執掌無數個紀元的存在。
真讓人自卑。
作為典型的軟飯男，還是得死死抱住老大的大腿。
“凌辱”了狗腿子一會，第五錦霜收回美腿，慢條斯理道：
“這顆果實，凝鍊一方小世界的本源意志，蘊含信仰、功德、因果之力……”
徐北望聽得迷糊，索性很直白地詢問：
“那效果呢？”
第五錦霜輕啟紅唇：
“在遺棄之界吞服算是暴殄天物，到了諸天萬域，吞服此果能突破境界。”
狗腿子頷首，示意理解了。
雖然效果大打折扣，但肯定能給飛昇增加機率。
在沒有他的平行世界裡，葉尋寶鼠恐怕登頂天樞，獲得一縷鴻蒙紫氣，最後在爹孃的幫助下，利用此果一舉踏上絕巔，一切水到渠成。
“那去了仙界再吃。”徐北望也不想浪費資源。
誰料。
第五錦霜幾乎是瞬間勃然變色，眸子透著深寒：
“你看不起本宮？”
“……”狗腿子茫然，看向蠢萌的肥貓。
我有麼？
肥貓啄了啄腦袋。
“沒出息的廢物！”第五錦霜冷叱。
狗腿子後知後覺，露出尷尬且懊惱的笑容。
也對，自己好歹跟老大混的，一顆小世界道果都捨不得吃，還得存起來，未免忒丟人了。
“卑職這就吃。”狗腿子抓起嫩綠色果實，運轉真氣吞服。
豈知，平平無奇的道果，卻極度抗拒。
無論他施展任何手段，只能觸碰欣賞，無法吞服。
第五錦霜眸光戲謔。
“笨蛋，還沒熟呢。”肥貓咕噥了一聲。
跟喵喵待久了，小壞蛋也變得這麼笨了呀。
要是可以吃，那個人早就咕嚕進肚幾啦，哪還會留給你。
“我難道不知道沒熟？隨便把玩一下而已。”
徐北望為緩解窘態，淡定自若道。
一陣沉默。
第五錦霜雙腿交疊，神態慵懶閒逸。
肥貓別過腦袋偷笑。
“好吧，該怎麼辦？”狗腿子有氣無力說。
他腦海裡迅速運轉思緒。
葉爹氣運塔不過九十三層，小世界道果在仙界可能算不上最頂級的寶物，但在遺棄之界卻是滔天至寶，以此人的氣運，沒理由能獲取。
此人唯一特殊的地方，就是體內鮮血皆是真龍血液。
再聯想到葉母的部分記憶，他們一直待在守望海。
傳說幾萬年前，一頭神獸玄武壽命將至，隕落在守望海，大片海域蘊含神獸血液。
真龍，玄武……
“難道滋養出小世界道果的黃金神族是獸族？”
徐北望這般猜測道。
第五錦霜眸中略有詫異，頗為讚賞地點了點下巴。
不愧是本宮的狗腿子。
肥貓嘟著嘴有點失落。
叛徒，我們說好一起做笨蛋，你怎麼聰明了呀。
“那需要神獸血液才能催熟，而且不知耗費多少歲月。”
徐北望語氣透著絲絲遺憾。
“咳咳……咳咳咳！”
肥貓大聲咳嗽，生怕某人聽不見。
它笑起來大眼睛眯成月牙狀，抬腳伸爪，一副酷炫狂霸拽的姿態。
對，差點忘了蠢貓……
“你行嘛你。”徐北望半信半疑。
拙劣的激將法，肥貓可看不穿，受到質疑，它立刻嚷嚷道：
“喵喵出手，輕輕舉高高……”
話音頓住，它求助大壞蛋。
“輕而易舉。”第五錦霜冷言。
“對，反正很輕鬆就是嘛。”肥貓得意洋洋。
“那交給你了。”
徐北望將果實丟給它。
肥貓骨碌著大眼睛，哼哼道：
“喵喵幫忙也不是不可以……”
“但火鍋燒烤麻辣燙，串串烤鴨珍珠奶茶，涼皮蝦餃蟹腳灌，抹茶蛋糕炸雞……少不了。”
它嘴巴還在吧啦吧啦個不停。
“娘娘，你看它！”徐北望怒了，憤憤不平地指責。
第五錦霜置若罔聞。
狗腿子自討沒趣。
老大饞了，她也想吃！
肥貓甜甜一笑，嬌俏道：
“快去嘛，你做好了，喵喵就把果實催熟。”
說完屁顛顛往廚殿方向跑去，“來呀，喵喵噴火。”
……
做這餐，足足耗時五個時辰。
天色昏暗，徐北望快累吐了。
他解下腰間的圍裙，悶聲道：
“一樣不少。”
長長的案几，沸騰的鴛鴦鍋，香味蒸騰的燒烤架，鮮嫩欲滴的烤鴨肉，品相極佳的蛋糕……
“好耶！”
肥貓興奮地跳舞，“我們一起學貓叫，一起喵喵喵喵……”
“打住。”徐北望抓住它的爪子。
“嗷，差點忘了。”肥貓盯著大壞蛋吃蛋糕的動作，趕緊用尖尖的虎牙咬破趾頭。
鮮血滴濺在道果上。
陡然像是崩開堤壩的洪水，鮮血如泉柱般澆灌。
徐北望嚇一跳，雖然不是精血，但他還是挺心疼的。
“沒事吧？”他皺著眉。
“嗯？”第五錦霜將烤鴨肉切碎，冷冷抬頭：
“你很關心它？”
小壞蛋當然心疼喵喵啦，不過喵喵血厚，沒事噠。
肥貓一邊放血，一邊拿起烤鴨大啃，吃得津津有味。
見它無礙，徐北望放下心來，跑過去給老大切肉夾菜。
“好啦！”
肥貓吮吸自己的趾頭，血液停止流動。
而嫩綠的道果，已經粉紅撲撲，宛若一顆熟透的水蜜桃。
飽滿鮮嫩，俄而仙霞瀰漫，徐北望體內的仙力產生共鳴。
“娘娘，咱們一人一半。”他說。
肥貓塞在嘴裡的肉塊啪嗒掉落，它一眨不眨地看著小壞蛋。
心中受到暴擊，嘴巴迅速癟起來了。
你這麼說話，是認真的麼？
原來喵喵是個小丑呢。
第五錦霜很滿意狗腿子的表現，淡淡道：
“本宮不需要。”
“喵喵是只流浪貓呢。”肥貓埋頭啃肉，委屈得想哭。
徐北望看著它，假惺惺地說：
“你要減肥。”
“呸！”肥貓別過臉去，不再搭理。
“娘娘，好東西要咱們一起分享。”徐北望鏗然有聲。
這道果對娘娘肯定有所裨益。
看著狗腿子堅決的模樣，第五錦霜勾了勾唇角，裙袖浮動間，道果切割成三份。
道果分離的剎那，天地旋轉，仙芒璀璨，池裡的紅錦鯉迅速躍起，太初宮內的魚公公停滯的修為直接突破。
僅僅是傾瀉的一縷氣息而已，就擁有難以想象的效果。
一大塊塞進狗腿子的嘴巴裡。
大概有七分之四。
第五錦霜吞噬七分之二，剩下的七分之一道果丟給肥貓。
肥貓一口吞下道果，還在生悶氣，心情很低落。
狗腿子瞥了它一眼，暗忖果然是蠢貓，可可愛愛，不帶腦袋。
要是我來分，娘娘跟前，一丁點都不敢分給你啊。
道果進入體內，徐北望渾身上下沐浴著仙霞，血液沸騰不休，像是重新被洗禮一遍，腦海裡多出晦暗難懂的奧妙神通。
轟隆隆！
不出意外，天劫再度降臨，黑滾滾的劫雲在太初宮上空蔓延。
一下子三片雷海。
這方天道無法容忍，要將渡劫者鎮殺。
數十根恐怖雷柱劈下，萬千異象浮現，氣勢滔滔。
“交給你了。”徐北望看向肥貓。
肥貓裝作沒聽見，自顧自嗦著羊肉串。
“一。”第五錦霜冷言。
“二。”
咻！
肥貓施展【跑得快】天賦，一下子就竄到雷海中，大口大口吞噬雷靈液。
雖然小壞蛋很討厭，但誰讓喵喵喜歡他呢，才不捨得讓他受傷害。
這番動靜，再度震撼了整個京師。
巍峨華貴的太初宮，彷彿置身於雷海世界中，雷神發怒，末日降臨。
“真是變態啊……”有人驚駭。
兩尊魔頭的存在，一次次重新整理世人的認知，像是恐怖的怪物。
這對狗男女，重新定義了何為神蹟，什麼叫亙古難見的天賦。
在他們面前，那些載入史籍的偉大修士，彷彿是一群自不量力的蚍蜉，未來九州史書，這兩個名字將佔據九成九的篇幅！
雷海聲勢浩蕩，威力卻逐漸削弱。
徐北望若無其事地夾一片牛肚往鍋裡涮，動作卻突然僵住了。
蓋因他看到蒼穹，一道若隱若現，卻很熟悉的金色門戶。
稍縱即逝，徐北望恰好捕捉到了。
接引之門！
第五錦霜眸光看過來，平靜說：
“本宮很難壓制了，至多五個月，本宮將飛昇。”
狗腿子目光有些許恍惚。
其實老大現在都能飛昇，一直在刻意遏制，就像裝滿水的木桶，再隨便滴入幾滴，恐怕就會溢位來。
“卑職能做到麼？”他有些不安地詢問。
第五錦霜輕輕頷首，“也差不多。”
狗腿子像是吃了定心丸，長長松了一口氣。
只要狩獵更多的半步至尊，就能利用冥燈轉換成濃郁冥氣，增進神功。
這幾個月，要加快殺戮程序！
諸天萬域，你們的皇帝快來了！
儘管此刻略顯中二，但徐北望還是難掩熱血。
九州舞臺實在是太小了，唯有精彩紛呈的諸天萬域，才是他喜歡角逐的角鬥場，那裡的天驕才有含金量，那裡才是長生的盡頭！！
“傻不拉幾的。”
雷劫早已結束，看著小壞蛋自我陶醉的表情，肥貓吐槽了一聲。
以後被欺負了，可不要讓喵喵給你出頭。
“獎勵給你的。”
徐北望將剛剛涮熟的雞翅膀，夾進肥貓碗碟裡。
“哼！”肥貓輕哼了一聲，還算有點良心。
就在其樂融融的氛圍裡。
徐北望感受到太初宮外有熟悉的氣息，天后的鳳輦在等候。
“回來先洗澡。”第五錦霜語氣冷淡。
狗腿子點頭表示清楚，不能沾染別的女人的氣息。
他再吃了幾塊肉，身影才消失不見。
……
太初宮外。
武照手心滲出冷汗，來回踱步，顯然心情非常緊張。
這次見面的結果對她而言，非常重要！！
“何事？”
白袍顯現，俊美臉龐帶著溫潤的笑意。
倘若之前是虛偽的笑容，現在至少很真誠。
他承武照一個情。
沒有她身邊供奉的出手，徐府恐怕會成廢墟。
往小了說，武照是刻意化解仇怨，往大了說，武照對他有大恩情。
“本宮想請你……”
沉默了半晌，武照表情略有些不自然，啞聲道：
“本宮想讓你做國師。”
國師？
徐北望表情毫無波瀾起伏，眼底深處卻饒有趣味。
他跟姬家有血海深仇，當然不可能做一國之師。
那這句話就微妙了。
很顯然，武照迫不及待稱帝，女主乾坤！
說句真心話，徐北望挺敬佩這個心機深沉的女人。
轉世輪迴，重回一世，另闢蹺徑，走一條權力道路，其中心靈的煎熬折磨不言而喻。
記得老大曾說過，倘若九州沒有她，最有希望超脫的可能是武照。
氣氛僵硬如鐵。
武照一顆心墜入谷底，鳳頰的期待之色逐漸消散。
她做最後一個嘗試，手心佛光湧現，出現一副場景。
一個中年男子身軀四分五裂，頭顱都炸碎了。
徐北望想了很久，才記起這個人是武照的兄弟，武國舅武承思。
投名狀？
儘管不在意這只螻蟻，但武照能親手弒弟，誠意還是拉滿了。
“何樂而不為？”
他無聲地笑了。
本來準備的後手現在用不到，以現在的己身底蘊，完全不需要竊取武照的眾生之力。
還不如成全她。
武照繃緊的嬌軀徹底放鬆，有種難以言喻的喜悅。
徐北望轉身離去，又陡然回頭道：
“希望未來能在諸天萬域見到你。”
武照內心掀起了驚濤駭浪，滿腔情緒翻湧，一時失去表情管理能力。
自己最隱秘的謀劃，他竟然一清二楚？
震撼之餘，她生出慶幸之感，幸好化敵為友，否則自己就像赤裸裸般，一舉一動被徐惡獠注視著。
之前還一直跟此獠為敵，如今回想起來，簡直就是以卵擊石般可笑。
白袍早已消失，可武照仍然怔愣。
飛昇？
這的確是她最深的渴望，但她也很清楚，就算稱帝擁有眾生之力，也不意味著能超脫。
一切都靠命運天意。
兩世為人，該做的都做了，要是還飲恨於九州絕巔，她也無能為力了。
……
鳳輦剛抵達皇城，一群大臣突然奔至輦車下方跪倒，朝上喊道：
“天后雖是女子，然則仁德九州有目共睹，若不稱帝，芸芸眾生何所仰？四海烝民何所從？”
“我等恭請天后順天應人，登臨大寶。”
震耳欲聾的聲音響徹，整個皇城都死寂下來。
面對這一幕，滿朝權貴表情驚駭。
絕對是事先有預謀的勸進，跪倒的皆是天后黨派的官員。
諸多大臣反應神速，立刻隨之高呼：
“恭請天后順天應人，登臨大寶……
其實早就能預料到這一天。
天后威望深植於大乾各個角落，這十幾年攝政極為卓越，而今宣德帝被誅殺，最後的阻礙都被掃蕩了。
哪知面對這狂熱的請願，鳳輦裡的武照竟有些驚慌失措，略顯愴然道：
“本宮乃姬氏之婦，且受天皇遺命輔保社稷，豈敢有負？今日你們口口聲聲勸本宮為帝，是陷本宮於不義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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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一出，整個皇城猶如陰森的墓窖，勸進者面色驟變。
什麼意思？
難道天后反悔了？
唯有少數大臣明白，這是在玩三辭三讓的把戲呢。
皇位近在咫尺，總得吃相好看一點。
姬家族人神情憤怒至極，感到前所未有的難堪。
可下一句話，讓他們徹底絕望。
“本宮不稱帝，但本宮許諾了徐北望一個國師之位。”
武照面無表情，從容不迫地開口。
群臣面面相覷，腦海裡只剩一個念頭。
蓋棺定論了！
這已經是殺手鐧！
徐惡獠是何許人也，九州人盡皆知，此獠要做國師，又豈會做大乾的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