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土大地上,山林茂密,難免就有些奇怪的東西。
老李剛生下來的時候,就被自己的爹老老李帶著認了乾媽樹,逢年過節都會去給上香,一開始是老老李帶著去的,現在是老李自己去的。
年輕的時候,老李也不願意去,但是礙著自己老子的面子,不去不行。
真不去?
大鞋底子抽臉。
真的往死裡抽。
而且,說來也怪,每次給乾媽樹上了香,進山裡總能採著不少山貨,有時候還能碰到大肥兔子,就這麼直愣愣地撞死在樹樁上。
不是一次。
是每年他生日的時候,總來這麼一次。
老李年輕的時候,就是靠這些兔子解饞的。
後來年紀長了,也就習以為常。
再加上時不時聽老人說,一些事情老李也就聽著了。
反正沒啥壞處,拜一拜就是了。
不過,五仙兒的事不同。
老李真見過。
不說屯子裡,單單是城裡,王家就有保家仙。
有次陰天下雨,王家府邸上頭有長影閃動,他當時看到了,或者說整個城裡的人都看到了,有人稱常仙兒,有人稱柳仙兒。
具體是啥,老李也不知道。
但肯定不是外五仙兒。
王家行事兒一向規矩,不是外五仙兒的道道。
外五仙兒和五仙兒不同,看起來更靈,實際上則是大兇。
有時候,更是催命。
聽說早年間,黑土大地上還有人將五毒立堂口,成外五仙兒的,一開始紅紅火火的,熱鬧非凡,後來一場大雨,電閃雷鳴的,最終整個屯子都沒了,還牽連了附近的屯子。
連個屍骨都沒找全乎。
而眼下又不同。
之前那是天災。
這次,可是人禍!
那山豬坐著轎子,穿著坎肩,迷愣地看去,就好似人一樣。
顯然是有道行的。
蹄子一般的手裡則是拿著好似桃兒一樣的果子大口大口的吃著,等到老李再細細看去,那哪是什麼桃兒,而是頭顱。
嬰孩兒的頭顱。
卡察一口,就是一半,往裡一鬆,嘎吱一嚼,就囫圇嚥下。
接著,又從一旁的布兜裡一摸,就又掏出一顆來。
“艹,你個癟犢子玩意兒!”
看到這一幕的老李直接破口大罵。
哪個年月,孩子不是父母的心頭肉啊?
丟了孩子的,就是天塌了一樣。
那些拐孩子的,被逮住,根本不用送衙門,直接就亂棍打死。
像這種吃孩子的,更是得弄死,不然得霍霍更多人。
“給我瞄準了,幹這畜生!”
老李吼著。
老李手下的夥計也不是慫貨,都是山裡來往,整日裡面對豺狼虎豹的漢子,面對這架勢,有點發憷,但卻沒嚇傻。
聽到掌櫃的話,立刻,兩杆抬槍就對準了那轎子。
砰!砰!
成片的彈丸覆蓋著打了個過去。
但是還沒有射到跟前,彈丸就撲簌撲簌地跌落。
夥計們傻眼了。
老李也有點愣。
轎子上,穿坎肩的野豬則是哼哼唧地跳下了轎子,四肢著地,前腿用力一刨地,就衝著屯子裡衝了過來。
那速度快極了。
屯子裡的青壯還沒有回過神,這野豬就一頭撞在了,老李家的夾青磚的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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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塵土飛揚,磚石四濺。
能夠抵禦子彈射擊的草泥青磚牆就這麼被撞穿了一個兩人多寬的大窟窿。
李家屯的人大驚。
“快堵上!快堵上!”
不少人大喊著。
誰都明白,這牆就是此刻的命根子啊,一旦沒了,綹子們直接就衝進來了,到時候,綹子人多,李家屯就得完蛋。
老李更是明白。
掏出短火槍對準了野豬就是兩槍。
老李打算引開野豬,讓夥計們先堵住口子。
與之前成片彈丸無功而返不一樣。
這一次兩粒彈丸打在了野豬的身上。
噗、噗!
厚厚的野豬皮上,多出了兩個眼兒。
卻沒有傷到肉,只是擦破了皮。
不過,就算是這樣,也讓那野豬盯住了老李,悶頭就衝了過來。
老李早年間獵戶出身,身手那是有的。
躲閃騰挪間,從腰裡抽出了用的最順手的開山刀——一種寬頭,厚刃的半長刀,分量很重,足以七八斤,刃口也是鋒利,側身一閃,刀刃就擦過了野豬。
老李心底頓時一沉。
沒傷著!
那手感騙不了人。
滑不熘秋,好像是泥鰍。
糟了!
成精的野豬還蹭老松樹!
在黑土地的林子裡,豺狼虎豹並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反而是野豬,一頭三百多斤的野豬,沒有七八個獵人,帶上十幾條狗,根本碰也不敢碰。
不僅是力氣大,腦子愣,逮住一個死命霍霍你。
還因為皮厚,愛蹭老松樹,一身的松脂,滑不熘秋且刀槍不入。
剛剛看著貨,穿著坎肩,老李以為有道行的野豬和普通野豬不一樣。
沒想到,還一樣。
甚至,裹得更厚了。
心念電閃間,老李就地一滾,躲開了野豬回身一撞。
可等野豬再次兜回來,又一撞的時候,老李躲不開了。
畢竟不是早些年山林裡討生活了,十幾年守鋪子的日子,早讓老李有了將軍肚,手腳也慢了不少,眼看就要被撞倒在地了,老李眼前一花,就覺得有人伸手。
人求生是下意識的,是本能。
老李抬手一抓。
整個人就被一拽。
等到躲開野豬那一撞之後,這才發現剛剛那是什麼手,是一根樹枝。
怎麼回事?
老李一愣。
野豬則是越發哼哼唧了,喘息聲也是粗重了不少,一悶頭就再次向著老李撞來。
這次老李反應極快,閃身就躲。
不過,卻沒用。
一隻手不知道什麼時候按在了豬頭上。
這手修長、白嫩,煞是好看。
任憑野豬怎麼掙扎,就是掙不脫。
地面上的磚頭都被刨爛了,都動彈不得。
剎那間,氣勢洶洶的野豬,就被按那了。
所有人不由自主地順著這手,看向了這手的主人。
那雪,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
烏雲也散了。
月光照下來的時候,讓人看清楚了那人的臉。
莫生一!
月光下,所有人,都看得真真的。
穿著白色單衣,一手背在背後,一手輕而易舉按著野豬的莫生一。
屯子裡的人看到這一幕都是倒吸了口涼氣,他們又不是沒見過這野豬撒瘋的模樣,哪能不明白這手的力氣有多大。
也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時候看著莫生一的白色單衣,在月光下越發的亮了,那臉則是越發的俊俏了。
“莫先生!皮襖!皮襖!”
遠處李長海的喊聲驚醒了眾人。
老李更是連連拱手。
遠處端著黑狗血的李富貴則是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唯有李長海不同。
這憨厚小子看著莫先生單手按著野豬,完全就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就這麼上前兩步,將皮襖披在了莫生一的肩膀上。
歌德眼角掃了一下李長海。
看到憨厚小子臉上那副信心十足,一臉本該如此的模樣,忍不住細細回憶著兩人之間的過往——似乎是莫生一給他表演了一個三仙歸洞的戲法,就把這小子唬住了。
沒錯!
就是三仙歸洞。
三個碗三球的把戲。
這小子是不是傻?
歌德心底想著,目光則是看向了這野豬,膘肥體壯,蹄膀自然要烤著吃,豬頭尾巴則是要滷,裡嵴自然是炒,腰間肥膘先做油渣,再紅燒。
吸熘!
歌德咽了咽口水。
他當然不是為這點吃食出現的。
一來是他還想用‘莫生一’這個名字,他就必須得出現。
莫生一打算安安穩穩地研究【寶卡】。
歌德也打算踏踏實實地梳理自己的力量。
兩者不謀而合。
所以,莫生一這個馬甲,歌德要了。
二來則是因為這野豬有點不同。
歌德按在野豬頭上的手,輕輕一拍。
沛然難擋的力道無視著野豬的防禦,就這麼灌進了腦子裡,直接將這野豬的腦子震碎了不說,連帶著腦殼也塌陷了進去。
撲通!
野豬屍體就這麼倒了。
帶起一片煙塵。
無形的【血鴉之靈】則是從野豬的坎肩裡叼起一張卡牌放到了歌德的懷中。
【寶卡】!
一張源自‘瘋王’趙驚覺的【寶卡】!
【小護體術(編號309):使用此卡,可以製造一片抵禦子彈級別的防禦力場】
(標註1:每次使用需要消耗6月壽命)
(標註2:可以用血腥榮譽代替)
……
比【小遮眼術】的編號更靠前,實用性也更強。
自然的,付出的代價也更大。
用一次就消耗6個月的壽命。
“‘瘋王’這是真被逼急了。”
歌德默默想道。
毫無疑問,當年的‘瘋王’經歷了一次背叛之後,為了獲得下一次戰爭的勝利,已經不擇手段了——在正常的情況下,‘瘋王’雖然有點沒六兒,但絕對不至於這麼心狠。
甚至是無情。
相較於,這種無情的‘瘋王’,歌德更喜歡寫小劉備嬉笑怒罵的‘瘋王’。
不過,馬上的歌德就搖了搖頭。
人被逼到絕境,有什麼是做不出來的?
別說‘瘋王’了。
就拿他自己舉例。
現在也不是危在旦夕嗎?
要是再緊迫一點兒,他會不會幹一樣的事兒?
歌德細細思考了片刻。
再次搖了搖頭。
有想法。
卻不知道會不會做。
這種事兒,誰又真的知道呢?
不然,也不會有‘一念之差’這麼個說辭了。
“莫先生!莫先生!”
老李走過來一邊比劃大拇指,一邊說道。
那麼大一頭野豬,一掌就打死了。
這是什麼?
高人吶!
他,老李,無意中真的請到了真佛。
細細想了想與這位莫先生的交往,確認沒有得罪的地方後,老李臉上出現了更多的笑容。
獵人出身的老李不懂得太多道理。
但是有一點,老李可是門清兒。
像這種有本事的人,一定要巴結住了。
丟人嗎?
不丟人!
他自己都五十多了,無所謂了。
可他還有倆兒子啊!
得為兩個兒子考慮啊!
說不定擱以後,就是能救命的事!
“嗯。”
歌德點了點頭,這不是故作高冷,而是平日裡莫生一和老李的態度——莫生一可以說是一心撲在了報仇上,每日裡就是研究那張【寶卡】,對外的態度都差不多。
除了李長海這種憨小子外,基本上和莫生一打交道的人都被勸退。
然後,莫生一則是不停往【小遮眼術】裡‘氪命’。
直至死亡,被歌德代替。
歌德當然不會往裡面‘氪命’,他只是研究。
看如何能夠安全洗乾淨自己身上的隱患。
當然了!
這只是其中一條路!
還有一條路就是【職業】!
在之前,歌德還沒有想明白以‘瘋王’最初那種沒六兒的性子為什麼會創造【職業】,等到‘垂釣者’和‘女士’的戰鬥開始後,歌德則是瞬間明白。
為了徹底擺脫‘女巫們’的鉗制。
一開始‘瘋王’或許還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搞明白,但應該隱約感到了不安。
【心】可是不會騙人的。
隨著【心】數值的增加,直覺有時候就是事實。
“‘瘋王’開創了【職業】。”
“還不止一種……”
“應該是為了更好對抗‘女巫’,還因為有些職業很難走到最後那一步——對抗‘女巫’的那一步。”
“所以,【戰士】嗎?”
歌德想著。
隨後,再次搖了搖頭。
他又一次想到了‘垂釣者’。
‘垂釣者’在【力量水晶】的影響之下,源自‘女巫’的力量,都被控制了,而源自‘瘋王’的力量,也被削去了一層。
從‘大帝’跌落回了‘國王’。
是因為……
‘士兵’!
‘垂釣者’最初選擇的職業是‘士兵’!
也正因為‘士兵’才受到了【力量水晶】的影響!
也就是說!
想要擺脫‘女巫’的影響,他就必須要自己創造一些列的儀式,鑄就【職業】。
而這可不是簡單的事情。
不自覺地,歌德眉頭皺了起來,轉身向著自己的屋子走去。
他需要細細謀劃。
當然了,他也沒忘吩咐李長海。
“把這野豬給我拾掇一下,豬頭尾巴滷了,裡嵴要炒的,腰間肥膘先做油渣,再紅燒,四個蹄膀烤了,加醬!”
“對了,還有排骨!”
“燉!”
“有冬瓜的話,給我放點兒!”
“得嘞,莫先生你先歇著,明兒就給您整好。”
這話是老李說的。
李長海愣在那,傻呵呵地撓頭。
老李輕踹了自己大兒子一腳,隨後吩咐夥計拾掇野豬和打掃戰場。
在剛剛,野豬被歌德一掌打死的時候,土匪們就跑了,連抬野豬的轎子都扔下了。
地上更是有不少武器。
大多是農具改著的武器。
都用得上,老李全都收了回來。
而火器?
一件沒有。
這玩意兒,在黑土地上值老錢了,一根長火器就是五塊銀元,短的更貴,得八塊。
老李可是知道那幫綹子,窮得就剩下大褲衩了,完全就是捨命不捨錢。
李家屯忙碌了起來。
那位王家的大管家則是趁人不注意,熘達出來。
掃了一眼死去的野豬,又看了看那撞破的院牆,再瞅了瞅歌德所在的屋子,一熘煙地跑回屋子裡,衝著自家小姐興奮地說道。
“小姐,咱家有救了。”
與此同時,城裡,王家。
一座供奉著三尊凋像的神龕內,野豬模樣的凋像,就這麼裂開了。
卡。
聲音清脆。
剩餘的一虎一熊凋像上光芒閃爍。
兩道隱匿其中的身影跳出了神龕。
直奔——
李家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