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眼睛在說話
“在被人們遺忘的歷史長河中，曾有古老的巨龍從深淵展開翅膀，它們的翅膀遮天蔽日，然後降臨現世，化為一整片銀質的碑林……”
“只有人世間學識最為淵博的智者，才有資格看見巨龍翅膀化為的碑林，他們會拿起筆，接受巨龍的祝福，在碑林上記錄下永恆的歷史……”
“每當時代再一次取代時代，無數強大而輝煌的王朝都會消失在人們的目光裡，唯有巨龍和星空記載一切……不對……不對！沒有星空！沒有星空！沒有星空！閉嘴！真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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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酒館喝酒解悶的客人們無一例外全都皺起了眉頭，所有人的閒談又被急促的呼喊打斷了。
人們面面相覷，無奈的搖了搖頭，是啊，酒館老闆僱傭的流浪吟遊詩人又一次發了瘋。
沒辦法，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要不是這一家酒館老闆自釀的麥酒相當的爽口好喝，沒有人會願意聽那個奇怪吟遊詩人的無聊囈語。
“啊……我又影響到各位了……真的十分抱歉！”
安傑洛連忙站直了身軀，這位吟遊詩人的面容看起來既年輕又俊美，他頭戴插著羽毛的黑色帽子，身著純黑色的斗篷和披肩，手上還捧著一把不知道什麼材料製成的銀白色的懷豎琴。
標準的吟遊詩人裝束。
不過相比其他同行那五顏六色的衣著，安傑洛渾身上下的色彩唯有深沉的純黑，為這位年輕詩人整體上的氣質又增添了一絲沉重的暮氣。
在得到了客人們不耐煩的敷衍諒解後，安傑洛重新坐了回去，準備繼續吟唱那個本就沒有人願意聽的無聊故事。
可下一刻，酒館的大門被人撞開了。
“先生們！女士們！我們鬱金香報社獲取了蒸汽之都教廷飛艇墜落事件的最新消息！”
小報童將手中的厚重報紙舉過頭頂使勁搖晃：“就在今天，有一家全新的大公司和聖光教會簽訂了契約與合同，新公司全面接管並負責起了飛艇的維修計劃！”
這個舉動自然吸引了所有酒客的目光，酒館原本的冷清的氣氛這一刻轟然熱烈了起來。
飛艇墜落事件！
這可是蒸汽之都的大新聞！是這兩天不分男女老少、不分身份階級、所有人都在談論的大熱點。
因為就在前一日，那懸浮在蒸汽之都城市最中央、永不落地的巨型蒸汽飛艇發出了令人心悸的哀鳴，隨後在人們驚駭的目光中墜落了下來！
代表著教堂的飛艇砸塌了正下方的包裝運輸公司，一時間傷亡無數，包裝公司內部的工廠與車間都在巨大的衝擊力下化為了廢墟。
這個事件自然在城內掀起了軒然大波，鄰國發動戰爭、聖光之神降下了怒火、城裡出現了叛亂等各種各樣的猜測和流言一夜之間蔓延了開來，一時間內人心惶惶。
而眼下報童帶來了最新的訊息，自然收穫了所有人的期待與關注，那疊厚厚的報紙在極短的時間內就被兜售一空，報童哼著輕快的小曲滿意離去。
吟遊詩人安傑洛苦笑了一聲，很明顯，在接下來的時間裡，已經沒有人會願意傾聽他的故事了。
不過他的好奇心也被這個新訊息勾了起來。
雖然安傑洛近期才流浪到蒸汽之都，對於教堂飛艇並沒有一個清晰的觀念，但主動去收集故事也是吟遊詩人的本職工作之一，沒有理由去忽視周邊發生的大事件。
安傑洛索性收起了小巧的白色豎琴，離開了自己的工作崗位，朝著最近一位捧著報紙的客人走了過去。
在對方疑惑的目光中，俊美的年輕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這位客人，看在我為你們辛苦吟唱歷史的份上，您能否願意向我分享一下這篇日報？”
雖然安傑洛也想購買一份報紙，但他的積蓄已經空空如也，吟遊詩人所有的薪酬全部都用來購買了食物，只為儘可能的填充他那永遠都無法滿足的胃。
因此他也只能厚著臉皮去蹭別人的報紙。
所幸這位客人也並非是刻薄之人，他點了點頭，將報紙平攤在了桌面上。
安傑洛感激的向其點了點頭，隨後吟遊詩人將所有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紙張的表面。
報紙頂端赫然寫著幾個大字：‘飛艇墜落純屬意外，聖光教會一切安好！’
文字下方最為入眼的就是一張淡黃打底的照片，幾乎佔據了整張報紙四分之一的頁面。
照片的背景正是那個墜落的飛艇，數位衣著華貴的官員簇擁在飛艇入口面前，而帶著面具的牧師正在與其中一位貴族握著手，看起來似乎是在安撫眾人的情緒。
接下來就是報紙正文了。
‘飛艇墜落只是偶然因素，城市議員長主教大人安然無恙，所有聖光信徒不必憂慮……’
‘飛艇墜落起因：由於蒸汽飛艇內部的技術人員操作不當，引起了精煉原油大規模洩露，導致動力爐發生損毀……’
‘因此……主教大人決定將飛艇的運營和管理全面託付於即將成立的深海公司！’
‘與此同時，慈愛世人的主教大人對於本次事件被牽連的傷亡人員表示出了深深的自責與痛惜……因此，相關的傷亡賠償將於不久後陸續由深海公司負責發放。’
‘這裡額外提供深海公司的招聘資訊！’
‘本公司將於聖光教會的大力支持下，成立於蒸汽之都的中心，誠摯歡迎全城各地的應聘人員！相關薪資報酬面議。’
‘……’
一行又一行的字跡映入了吟遊詩人的眼簾。
“一家新成立的……公司，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僱傭吟遊詩人……”安傑洛盯著‘薪資報酬’這個詞語喃喃自語了起來。
“哈哈哈，我看你這個年輕人細胳膊細腿的，根本就幹不了體力活吧？”
一旁的酒客聽著詩人的自言自語笑了起來，他幹了一口眼前的麥酒，噴吐著濃濃的酒氣：“別想啦，年輕的詩人，這種公司明顯招的是有力氣的苦工……以我的經驗來看，你還是……”
酒客的聲音越來越小，因為他看見眼前的吟遊詩人的臉色突然難看了起來，一道又一道的青筋在安傑洛的額頭迸起。
“不對勁不對勁不對勁……這家深海公司有問題！”詩人獰聲道。
可緊接著，安傑洛的語氣又充滿了疑問：“不對勁……？什麼不對勁？閉嘴！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
“……”酒客下意識挪開了身子，眼前的詩人似乎又陷入了瘋癲的狀態。
下一刻，他看到年輕的吟遊詩人伸手捂住了他自己的眼睛，然後踉踉蹌蹌的向外衝了出去。
“你肯定沒戲了……”酒客又抿了一口麥酒壓了壓驚：“畢竟沒有任何公司會招攬瘋子……”
·
安傑洛撞翻了門口的桌椅以及盛放食物與酒水的支架，在被撞倒的客人的怒罵聲中衝出了酒館。
此時已至午後，佈滿了灰霾的城市一如既往的昏暗，小酒館的位置處在平民區裡，周圍盡是錯綜複雜的巷道。
吟遊詩人一頭扎進了陰暗的巷道，朝著無人的區域奔跑，幾乎手腳並用，看起來十分的狼狽。
安傑洛終於奔跑到了一處無人的陰暗死巷，詩人背靠著潮溼陰冷的牆壁，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為什麼要跑呢？為什麼要遠離那些可口的食物呢？”
“閉嘴！閉嘴！閉嘴！你給我滾開！”
吟遊詩人單手緊拽著自己的頭髮，他露出痛苦之色，安傑洛原本平平無奇的黑色眼瞳這一刻變成了深紅色的猙獰豎瞳。
這一刻，由於劇烈的運動，安傑洛的披肩落在了地面上，露出了藏在衣領下面，嵌在詩人脖子一側的詭異眼睛……
那眼睛一眨一眨的，露出了惡毒的目光。
“為什麼不吃了他們呢？只要吃掉他們……你就再也不會有煩惱了……”
“吃掉他們吃掉他們吃掉他們吃掉他們……”
眼睛在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