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唸誦我的名！
沒有四肢的永信者們被金色的觸鬚穿透了腦部，被觸鬚從方艙裡拎了出來，如同一個個的燈籠一般吊在了冰冷的工廠半空抽搐搖擺。
“至高的聖神啊……感激您賜予卑微的使徒最為崇高的榮耀……”
面目蒼老而乾瘦的主教興奮的渾身發抖，他身下的觸手隨著主體的喜悅狂舞了起來，在整個永信堂投下了狂亂的影子。
刺耳的狂笑與虔誠的呢喃混合在一起，點點的星輝順著觸手的指引朝著主教手中的權杖匯聚而去，圍繞著權杖化為了彷彿微型星系一般的形狀。
‘門’被開啟了。
這一刻，無論是身居高位的貴族還是庸碌無為的平民，所有身處蒸汽之都的人們全都不約而同的感到了睏倦與疲憊。
但這種感覺來得快去得也快，就好像被奪去了一樣，聖光教會抽離了所有人的夢。
……
信函在燃燒。
金色的文字彷彿被賦予了生命一般蠕動了起來，它們在紙張上爬起，在羅伊冰冷的視線裡化為了虛幻的觸鬚搖擺了起來。
兩位少女已經在無形的力量中沉沉睡去。
達芙妮四仰八叉的攤在毛毯正中央，流著口水發出微微的呼嚕聲，睡得很香，一點都看不出剛才失魂落魄的樣子。
而薇爾娜的面色依舊通紅，似乎還沉浸在達芙妮對她的親密動作的餘韻裡，她側著身子，緊緊抱著金髮少女的手臂，將額頭緊緊貼在了對方的臂膀上。
唯獨羅伊沒有被突如其來的睏倦所影響。
嚴格來說，他也不可能被這種低劣至極的力量所影響，他可是風暴之主的人間化身，教會構建的夢境通道對他來說實在太過脆弱。
巨象又怎麼可能穿越螻蟻搭建的蟻穴？
倘若羅伊在信封的影響下強行進入夢境，由教會辛苦搭建的夢境通道恐怕立刻就會崩潰，所有人都會迷失在夢境裡永遠不會醒來。
所以，羅伊得用另一種方式進入夢境。
少年先是鎖緊了神奇道具製造社的房門，隨後又如同卷粽子般將毛毯摺疊蓋住了兩位少女的身軀，免得她們著涼。
做完這些瑣事後，羅伊站在了房間的中央，少年的嘴角勾勒起了笑意。
“你知道麼？查爾斯，你做出了最為正確的選擇……”羅伊突然自言自語了起來。
不得不說，羅伊的運氣真的很好。
倘若沒有那個紅月商人，沒有祂賣給原主的雕像，原主就不會朝著深淵的最底層祈禱。
沒有一系列陰差陽錯，羅伊只怕已經不明不白的死在了永潮國度裡，變成和那些噁心觸鬚一樣的東西。
紅月的天使無意間選擇了灰髮的紈絝貴族，世界的命運從此改變。
風暴的主宰因此降臨了世間，所有藏起來的罪惡將在祂的偉力下墮入無盡的深海。
“紅月的使徒啊，唸誦我的名諱吧……”
神明的人間化身朝著無形的深淵輕聲做出了自己宣告，少年漆黑眼瞳深處的無垠汪洋捲起驚濤駭浪！
灰髮少年張開雙臂放聲大笑：“月亮將在風暴的洗禮下重獲新生！”
這一刻，房間裡的燈光一瞬間徹底化為了純粹的月光。
“謹遵您的話語……偉大的風暴君主……”
帶著敬畏的回應降臨在了小小的房間裡。
信封之上搖擺的觸鬚突然顫抖了起來，它們發出了古怪的驚恐聲響，掙扎著想要逃離月光的束縛，卻在一條憑空出現的流光羽翼下分崩離析。
恍惚間，羅伊看見模糊的紅月掛在尖頂城堡的後面，紅月的天使漂浮在城堡的尖頂上背對著圓月，朝著現世投來了祂的目光。
祂的身形看起來無比龐大，三顆頭顱並列在天使的肩膀上。
左邊的是一顆閉著眼睛面容平和的狼首，正中間的是羅伊記憶中的微笑商人樣貌，右邊的則是一顆睜著紅瞳面相兇惡的猙獰兔首。
祂是不折不扣的神話生物。
層層疊疊的流光羽翼在祂的背後垂落又升起，近乎鋪滿了整個世界，如夢如幻。
緊接著，天使對著少年恭恭敬敬的垂下了頭顱，一道又一道緞帶般的羽翼從夢境中跨越到了現實，延伸到了羅伊的腳下。
“請您……拯救我們……”
天使的羽翼化為了連通夢境深淵與現世的光橋，這才是羅伊專屬的道路。
少年輕輕踩在了流光之上。
第一步，羅伊看到了紅月往日的模樣，那輪在深淵誕生的緋月曾經不分夜晚白晝的懸浮在天際，日日夜夜守護著新生的靈魂，為他們創造最為純淨的溫柔夢境。
世人信仰並讚美著紅色的月亮，羅伊看見天使們紛紛從永恆之夢中誕生，祂們綻開羽翼，簇擁在紅月之下，聽著紅月訴說那守護世間的職責。
羅伊向前行走。
第二步，羅伊看到了群星在夜空浮現而出，追逐並啃噬著紅色的月亮，一個又一個的信徒在夢境中墮入了瘋狂。
憤怒的月亮將部分星辰拖入了夢境，天使們守護在月亮的周圍，卻在星光下接連死去……
羅伊繼續向前行走。
第三步，紅月的信徒幾乎已經在世間消亡殆盡，人們重新建立起了教會，往日守護世人的紅月卻在他們的書籍裡成為了吞噬夢境的邪神。
羅伊站在臺下，看著教皇帶著悲憫的神態怒斥紅月的奪魂惡行，看著教皇訴說著聖神驅趕紅月拯救世間的宣言，他看見蠕動著的觸鬚在教皇的衣袍下微微搖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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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伊一言不發，接著前行。
第四步，紅月已經徹底被世間遺忘，所有有關紅月的書籍被教會蒐集並焚燬，僅存的信徒登上了教會的獵殺名單，被掛上了異端的名號被世人追捕。
羅伊站在處刑臺前，看著驚慌的女子流著淚被綁在臺上，臺下憤怒的人群高呼著‘邪神信徒’，向她投擲著石子，一旁的主教露出了意義不明的笑意，金色的聖焰升騰而起。
人們站在臺下高呼著聖光的偉力，他們興奮的呼喊埋葬了女子痛苦的吶喊，灰燼飄揚。
少年的每一步都在跨越歷史與時代，天使在用這種方式訴說著荒誕的過去。
直到最後一步。
羅伊看見只剩下了軀幹的人們徹底變成了教會的牲畜，他們被掛在觸鬚上被當成了獻祭的道具，打通了現實與夢境的壁壘。
非人的主教露出了扭曲至極的笑臉，迫不及待的看著年輕的少男少女踏入了最後一位天使的夢境。
少年終於止住了步伐，流光化為的羽翼消散了，光橋徹底消失，羅伊看見面前的天使無力的跪倒在了地上。
動用權柄將神明的人間化身拉入夢境，已經是這位僅存的紅月天使最後的力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