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噩夢不再
亞倫是一個很容易做噩夢的人，畢竟他曾親眼看見過黑疫吞噬了一切。
森林的黃金樹冠忽然變成了陰沉沉的天空，人們的哭喊被黑潮的瘋笑掩埋在了崩塌的城鎮裡，小男孩緊緊的摟著年幼的妹妹，蜷縮依偎在房屋的角落。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小男孩看見善良的哈雷夫婦的頭顱們在叩動著晦暗的玻璃窗，黑疫融化了他們的血肉, 沒有眼球的眼眶流下了烏黑的血水，可它們在笑，瘋狂的大笑。
它們已經找到獵物，它們欣喜若狂。
小女孩蓬鬆的尾巴都炸了起來，可有人忽然擋在了孩童們的面前，那是一位面容並不怎麼出彩的女子。
“亞倫, 抓住溫妮的手, 朝著衛兵隊的方向跑, 他們就在貝克街的盡頭，就在小溫妮最喜歡的糖果屋那裡……”
她緊緊的擁抱了一下兩位臉色茫然又慌亂的孩童，女子的語氣是那麼的急促，就好像想要把所有的情感全部傾訴出來一樣。
“答應我，亞倫，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和小溫妮，你們……你們一定要平安的活下去……”
可沒等男孩做出回應，女子就牽起了兩位孩童的小手。
刺耳的詭笑越來越近，玻璃破碎了，黑色的血肉從窗戶的縫隙裡擠了進來，宛如腐爛的蛇一樣朝著孩童們飛快的蜿蜒爬行。
對於孩童來說，它們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
於是她鬆開了不願鬆開的手，狠狠的推了推兩位不安的孩童，將他們推向了半掩的門扉。
那麼貪婪，那麼依戀, 可又那麼決絕。
“不要害怕, 不要回頭看，不要在意背後傳來的聲音，好……好麼……？”
她明明是笑著安慰著自己的孩子的，可亞倫分明感覺到她在哭，因為溫熱的淚滴已經滴在了男孩的手背上，很快又變得冰涼。
男孩乖巧的聽從著女子的指示，緊接著，亞倫推開了門。
就像推開了人間的煉獄，狂亂的聲音湧入了孩童們的耳蝸，黑色的狂潮掠食著哭喊的人群，怒吼與慘叫交織在了一起。
男孩牽著妹妹的小手，拼命的朝著糖果屋的方向奔跑，殘忍的啃食聲在身後驟然響起，然後變得越來越遠。
“哥哥，媽媽為什麼沒有和我們一起跑呢？”
小女孩突然發出了稚嫩的詢問，可亞倫卻沒有做出回應，因為小男孩早已淚流滿面，他迎風哽咽著，廉價的眼淚墜入了骯髒的塵土裡。
太久了，這個噩夢已經纏繞亞倫太久了……
夢境總是會將他的思緒拽入那個昏暗的午後, 他背負著恐懼與悔恨，卻又在弱小的原罪中沉溺在了麻木與軟弱之中。
從此渾渾噩噩，隨波逐流, 就和大多數的凡人沒什麼兩樣。
但在今天，一切都不一樣了。
……
“黑夜在上啊！身為凡人，他為什麼要主動暴露在黑疫殘渣的視線裡？！他瘋了麼？！”
與此同時，守夜人卡羅發出了驚愕的呼喝：“沒有切斯特的守護，這個凡人士兵會沒命的！”
他下意識奪過了添火完畢的提燈，從中抽出了燃燒著黎明之火的彎刀，可令他詫異的是，軍團長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陣線的前方，主動攔在了所有守夜人的面前。
“軍團長大人，您……”
“認真看著吧，各位，古斯塔夫陛下的旨意從來都不會出錯的，因為……”
索博德打斷了下屬的話語，他出神的看著孤身一人站在黑疫面前的士兵，中年人近乎呢喃了起來：“我們已經實現了‘愚不可及的妄想’……”
“哥哥……”
嬌小的巫女撿起了自己的尾巴，擦了擦由於摔倒從而變得髒兮兮的臉蛋，她的耳朵微微的顫抖著，巫女指尖溢位的黎明之焰照亮了少女不安的臉。
昏暗的天空重新化為了冰冷的樹冠。
亞倫昂起了頭，他看見噩夢徹底取代了現實，狂亂的血肉與黑色的汙泥發出了瘋囂的嘶鳴，緊接著，在刺耳的狂笑聲中，血肉聚合體飛快的湧動了過來，一如遙遠的過去。
可這一次，弱小的凡人不再落淚。
因為他已經得到了風暴君主賜予眾生的——超凡的力量。
年輕的士兵一點一點舉起了右臂，律動著光彩的人理之怒在黑暗中熠熠生輝！
“扣動扳機吧，亞倫。”
這一刻，遠在天邊的灰髮少年勾起了嘴角：“讓那片骯髒的汙泥嘗一嘗人性的怒火。”
下一瞬間，守夜人們聽見了聖光左輪的咆哮！
金色的光芒點亮了昏暗而陰冷的森林，耀眼的子彈撕開了渾濁又腐臭的空氣，刺眼的狂笑聲戛然而止！動物頭顱組合而出的血肉聚合體瞬間炸開！
失去生機的焦黑汙泥四處飛濺，血肉組成的黑潮發出了前所未有的苦痛嘶鳴！
超凡者們睜大了眼睛。
“這就是……凡人的英雄麼……”
守夜人卡羅怔怔的看著眼前的一幕：“原來這並不是一場騙局……”
他原以為所謂的‘凡人英雄’，僅僅只是國王陛下和大祭司用來穩定人心的幌子而已。
“我的哥哥才不是騙子。”
嬌小的巫女抱緊了自己的尾巴，她專注的看著不遠處那道倔強的身影，莫名的，溫妮只感覺臉頰一熱，似乎有什麼溫熱的東西滾落了下去。
“別怕……別哭……溫妮，我馬上就會來到你的身邊了……”
凡人還在踉蹌著前行，一步又一步，他逼近著湧動的黑色血肉，撥動著左輪的彈巢：“因為我和母親已經約好了……我一定會保護你的……”
殘存的憎恨黑疫們重新聚合在了一起，它們發出了震耳欲聾的狂嘯，從樹幹間攀爬而來的血肉們化為了一張可怖的怪臉！可還沒等到它張開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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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緊隨而來的就是第二槍！
澎湃的輝光碾爆了漫天的黑色血肉，聖光鑄造而出的子彈甚至轟開了厚重的樹冠，黃金的河流瞬間就被炸出了一塊顯眼至極的缺口！
狂風，落葉，還有陽光一股腦灌入了陰冷的森林。
而在所有人的視線中，動物化為的黑色血肉們居然發出了畏懼的哀鳴，漆黑的殘渣們開始四散而逃……
只留下疲憊的凡人站在垂落下來的光束裡，飛撲過來的巫女將他擁抱。
從此以後，噩夢不再。